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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31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6:35)

[泠]阿剑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2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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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0 帖
:风云23-1 届
第二轮中区:人间(帖杀荣蓉,一区参评,自己喝一碗人参汤) Post By:2016-10-15 21:29:23

人间
  
  九月初八,寒露。
  
  我踏上须弥山青石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空下起了微雨,但是却很温柔,吹面不寒,沾衣不湿,无怪乎山脚下的镇子上的老人说,须弥山的风雨浸润了佛法,总是清清淡淡,柔柔和和。
  
  我是一个史官。
  
  我十岁的时候被老师挑中入门,二十岁的时候接过老师手中的笔,他因言获罪,被腰斩于市。老师死之前告诉我说,史官在执笔之前要去游历,去人间,去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我很不明白老师的话,但是我还是出发了,希望能在游历中找到答案。很多年过去,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游历并没有让我明白老师的话,反之,我已经心如枯槁,天地纵然奇妙,但在阴影处也满含悲哀和挣扎,形形色色的人了无意义地重复苟活,世界如同褪去了皮毛的血肉,鲜血淋漓,触目惊心。慢慢的,我再难有什么一见如故的朋友,或者满心激情的爱好。
  
  后来,我游历到酔沙城,遇到一个诗人,我们相谈甚欢,他给了我一封信,说可以给我介绍一个人,是须弥山般若寺里的僧人,他有很多故事,也许可以解开我的疑惑。
  
  山路很长,我敲开寺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开门的是个老僧,他请我进屋,给我沏了一杯茶。
  
  我拿出了诗人给我的信,说想见寺中的一个僧人。
  
  老僧打开了信,醉人的清香从中散开,那是一枝干枯的桂枝,桂枝上系着一张折起的小笺,透过纸背,能隐隐约约看到隽秀的墨迹。
  
  “忽得鸿雁信,画中人倚楼。
  
  江湖相见远,折寄一枝秋。”
  
  老僧读了出来,他的声音沙哑,但是却像桌上的粗茶,安定人心。
  
  “是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我前些日子寄信给他。”老僧盘腿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我腰间的笔囊,“你是一个史官?”
  
  “是。我的老师说,史官只不过是记录者,我们执笔写下一些隐秘的故事,好让后人记得自己曾经与一些故事并肩而在。”我已然记不清这句开场白说过多少次,每次都要故作深沉。
  
  “故事,”老僧眉角的皱纹抖了抖,“也许这也是我的朋友介绍你来这里的原因吧。”
  
  我点了点头,按部就班地从笔囊中取出了速记的硬笔,铺开纸张,看向老僧的唇角。
  
  “那是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那时候我开着一个小茶社,经常深夜煮茶,听一些茶客讲一些风尘往事。”
  
  老僧开始了叙说,我静静地听着。


  
  “又是一个雨夜。”
  
  剑客静静的看着窗外,窗外夜深如墨,雨落如狂。
  
  “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
  
  说这句话的时候,剑客眉间的皱纹抖了抖,我似乎从中看出了千山万水,千山万水中有千言万语,千思万绪。
  
  剑客老了。
  
  剑客是在这个秋天的黄昏突然走进来的,我正在煮一壶茶,抬头看到他腰侧悬着素白的剑鞘,大袖飘飘,散发如仙。
  
  “听说这里你煮的茶最好。”
  
  他就这么走了进来,散漫萧索,如一场秋风。
  
  “又是个雨夜,”我将煮好的茶沏在木杯中,放在桌上,推过去给剑客,“这样的雨夜真是适合在温暖的屋子里,最好有几杯粗茶,有几个老友,讲几个结局不那么悲伤的故事。”
  
  剑客低头看了看木杯:“叶饱、色鲜、香高、汤清,好茶!”
  
  “剑客不都喝酒么?”
  
  “这是我今生喝的第二杯茶。”剑客用手握着温暖的木杯,“喝第一杯茶的时候,我还年轻。”
  
  剑客喝的第一杯茶是春茶。
  
  那时候正是江南的春季,漫山遍野的茶树群里有穿着白色衣裳的采茶女飘来飘去,她们的腰肢纤细柔弱,像极了风中的百合。
  
  剑客从茶树间穿过,去往他的江湖。
  
  他刚下山不久,还年轻。师父说真正的剑客应该去磨砺自己心中的那柄剑。于是,他就出发了,在这个蒙蒙的早春。
  
  绯色的女孩忽然地就出现了,像突如其来的绯红色的光。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我的剑上开了一朵绯色的蔷薇。”剑客提到当年的女孩时满目空蒙,眼含温暖。
  
  剑客就停留在了那个小镇。
  
  “我在那个小镇住了三年,种了三年的花,喝了三年的酒。”剑客抚摸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剑鞘,我看到素白的剑鞘上有一抹极淡极淡的绯红。
  
  “我不喜欢喝茶,那时年轻,觉得茶是老的只剩下往事的人喝的,我只喝酒,最烈的酒。”剑客拢了拢手中的木杯,低头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汤。
  
  女孩第三年的春夜给剑客煮了茶,小镇上的老人说,女孩第一次煮的茶只能由陪伴她一生的人喝。
  
  剑客喝了他今生的第一杯茶,与酒的刚烈相反,女孩煮的茶很软,很香,也很温柔。
  
  “那时我觉得酒和茶就是我的人生了吧。”剑客低头抿了一口我煮的茶,语含苍凉。
  
  紧随其后,女孩就拔出了剑客的剑,死在了剑客的面前。
  
  “那时我才知道,坡岭上所有的茶树是一个茶园,镇上所有的茶农都是茶园主人的佃户,茶园主人的儿子以她的家人要挟于她,要取她过门。这已经有三年,三年间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剑客此时已经褪去了悲伤,语间清淡,犹如春雨过后的溪流。
  
  剑客暴怒。
  
  他在那个细雨如丝的深夜埋葬了自己心爱的女孩,放火烧了自己的住了三年的小屋和种了三年的花圃,然后去往茶园主人的家。
  
  “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血迹印入土中。后来我听茶商说江南一带有传世的好茶,那里的土地是红色的,也唯有这样的深红的土地才能种出清香的好茶。之后我走了,我把蔷薇的花汁浸入剑鞘,留下一抹绯红在剑上,同时也在我心中。”剑客深深地看着剑鞘上的那一抹绯色,“我在那里停留的太久,我的剑快要生锈了。”
  
  “不错的故事。”我用杯盖轻轻拂过茶汤,茶叶在其中翻转沉浮。
  
  “那时我还年轻,世界辽阔,我大可去得。我还是喝酒,但是不再饮茶。我的剑还没有磨利,我还不知道会是谁取了我这大好头颅。”剑客饮下一口茶,咂了咂嘴。


  
  “确实是不错的故事,”我提笔迅速写下了几个关键词,“我也曾见过一些剑客,他们从不喝茶。”
  
  “剑客们只能喝酒,他们的心必须和剑锋一样冰冷,酒能给他们温暖。”老僧敲了敲桌面,“但是醉酒的人,会满心悔恨,会想起以前做过的错事。”
  
  “所以喝酒的人很痛苦。”
  
  “剑客就是一群痛苦的人。”


  
  “我在一座小城当了一名捕快,小城中有一家酒店。”剑客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你喝过乡下自酿的土酒么?”
  
  “我只喝茶,”我摇摇头,“但是听你这么说,我死之前一定会喝一杯。”
  
  剑客笑着看向窗外雨幕深处。
  
  小酒店有个好名字,叫做“取暖”。
  
  取暖酒店的主人是个和气的老人,总是坐在柜台后面静静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像是在看一幕幕的戏剧。
  
  剑客每次去喝酒总喜欢坐在靠窗的位子,独自一人默默的喝着那种略带酸味的土酒。老掌柜偶尔也会从大柜台后面走出来,坐在剑客的对面,和剑客对饮两杯。
  
  一壶浊酒喜相逢。
  
  老掌柜和剑客说些小城中的故事,说典故,说风尘,说到尽兴处总是大笑着一口饮完杯中酒,然后极力的不让剑客给酒钱。
  
  然后在一个大雪如席的冬夜,老掌柜架火烫好了自己托人从外地带回来好酒,留了一扇门,自己坐在老位子等着巡夜的剑客来跟他满饮一杯。
  
  “我赶到的时候,老掌柜已经死了。”剑客再次谈起生死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多出来的是一种怀念。
  
  “凶手是个中年人,我从他怀中找到了一页纸。”剑客的声音低沉,像是山岭间的风啸,“那是他的妻子写给他的一封信。”
  
  他所在的小村突然流行瘟疫,他的妻子托人给他带过来一封信,说他唯一的女儿快要死了,但是家里没钱,要中年人带钱回去。
  
  “他被迫无奈就要抢老掌柜的酒店。他的袖口里有一个纸糊的小风车,大概是他带回去给女儿的吧。”
  
  剑客平静的叙述着往事,像是一个优伶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故事中的人各有安排好的命运,他无从改变,只能默默的看着。默默感受着其中的悲伤与欢喜,笑容与眼泪。
  
  “第二天我就辞去了捕快的工作,带上了老掌柜的那瓶酒,”剑客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酒葫芦,“我会用这一生来喝完这瓶酒。”
  
  我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叹了口气,拿起茶壶给剑客杯中添满茶。
  
  “我那时第一次觉得这世界充满意外,意外的美丽,意外的残忍。”剑客眉间带着耐人寻味的笑。


  
  “是啊,很意外。”我停住了笔,这个故事虽短,但是却意味深长,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么简短却又深长的故事,我想写什么,却又无从落笔。
  
  “佛法上说,因果轮回。”老僧气定神闲,“这个故事中没有前世相报的因果,只有一个生灵在演绎着欢喜和悲哀,不容人打破,不容人质疑。”
  
  “也许人间就是这样,没有主题,只有故事。”
  
  “人间是这样,那么你呢?你是那个剑客?还是那个老板?抑或是那个父亲?”


  
  “我在另一个城市的小巷中遇到一个瞎眼的说书人,他向我乞讨,说如果我给他钱,他就给我讲一个故事。我给了他一个铜板,他告诉我小巷的深处有一个歌女,歌声如谪仙。”
  
  剑客循着路找到了歌女的家,但是早已是人去楼空。歌女的丈夫赌钱欠了人家的债,二十两银子把歌女卖到了青楼。
  
  剑客找到了那家青楼,找到了那个歌女。
  
  “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歌声。”事隔数十年,剑客再次回忆起那年的歌声的时候,仍然是神醉不已。
  
  “她的声音很远很轻,但却深入心扉。”剑客轻轻的笑了,似乎是在回味那一刻的沉醉,“这样的歌声不应该被困于笼中。”
  
  剑客想把歌女赎出去,但是剑客没钱。
  
  于是剑客带着歌女从三楼一跃而下,带着歌女跑往城门。青楼的老鸨带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惊动了巡夜的城卫队。
  
  剑客带着歌女闯过了城门,但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箭矢从空中飞掠而过,穿进了歌女的后背,带走了歌女的生命。
  
  “我掌握着无与伦比的剑术,但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剑客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剑客抱着歌女的尸体走上了山巅,他觉得这样美丽的歌声应该安葬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剑客在山顶遇见了游历的诗人。
  
  “我请诗人给我写一句诗,”剑客敲了敲木桌,沉吟着,“请他写句诗来安葬这个美丽的灵魂。”
  
  诗人看着天空,天空之上是风,风上是璀璨的星群。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很多年后我依然不理解这句诗。”剑客饮完了杯中的茶,他提起壶,摇了摇,已经空了。
  
  “我在北方的冰原上看见过相拥而死的年轻人,他们的尸体已经化为坚冰,但是眼睛却满含生机。”
  
  剑客缓慢地说了下去,语调低沉,像是智者传道。
  
  “我在漫天风沙的大漠中遇到虔诚朝圣者,他一步一跪,膝盖上的鲜血已经干涸,他说要去往往生极乐,去往天堂;我在辽阔的草原上和商队吃着放够辣椒的羊杂碎,一个十五六岁孤儿跟我说,他跑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看一眼苍苍茫茫的草原,以及草原上纵马驰骋的年轻人,他很羡慕他们,觉得整个天下都在他们的箭壶中;最后我来这里喝茶的时候听了一曲琴,那个琴师是个传道者,他讲经给我听。”剑客摸了摸已经凉透了的木杯,“这所有的所见所闻,就是我的生命,我的记忆,我的存在。”
  
  剑客望向夜幕,雨已经停了。
  
  他推开茶杯,抓起了手边的长剑。
  
  “我得走了,我还要去看世界的秘辛,这个世界浩大难测,我很想听那些隐在风中的故事,它让我知道世界广阔,我还渺小。”


  
  “后来呢?”我的笔锋久久的点在纸张上,听得入了神。
  
  “最后我问剑客要了一杯酒,在茶社坐了一整夜,听了一整夜的雨。”老僧转动手中的陶杯,“第二天我转让了茶社,像剑客一样去游历四方,后来几经辗转,在这里落发为僧,眨眼间,也已经五十年了。”
  
  我侧耳听着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是世间万千人物在窃窃私语,我愣在座上。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主题,我们每个人不过是佛的意旨,途经尘世,你是谁并不重要,你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也可以是你。”老僧抬手饮茶,他将空杯覆在桌上,“你看到了,经历了,明白了,也就圆满了。”
  
  成千上万的人在我心中飞掠而过,他们的面容扭曲在一起,数十年来所有的经历抽丝剥茧般在我心中展开,最后只留一片空明。我呆坐原地,似乎想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心中混沌又清明,天地、众生、自己如同镜中水,水中月,了然没有分明。
  
  我明悟过来的时候,灯花已经结了一重又一重,老僧入定般坐着,他浓长的眉毛已经染了灰白,眉毛下的那双眼睛澄净又复杂,我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正襟危坐,看向那双眼睛:
  
  “不知般若寺能否收留我这样的迷茫之徒?”
  
  “般若寺只是你所经历的故事,你心归何处,般若寺便在何处。”老僧双手合十,略微施礼,“此处的般若寺,只是你途径之地,寄身之所。”
  
  “既然是途径之地,又为何不暂留我这样的迷茫之人?”
  
  “也罢,这何尝不是又一个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换成了你。”
  
  “敢问大师法号。”
  
  “老僧释难。既然般若寺是你暂寄之所,那么从今日起,你就叫如寄吧。”
  
  “是。”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32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6:57)

[泠]飞狼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3篇 | 2016-9-29 12:20:44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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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0 帖
:风云23-1 届
第二轮中区:黑曜刀(贴杀阿耆迦花怜侬,攒刀帖2刀集中出) Post By:2016-10-15 21:29:31

一、

帝都·谢春风苑

如果说当今帝都里最有名的风月场是常乐坊中的群芳楼,那么最让人销魂的则当属康乐坊中的谢春风苑。

正是初春乍暖还寒时节,谢春风苑中却丝毫不见冷意,镂金熏笼中飘拂出阵阵暖香,绕过层层低垂的帘幕,绵绵地缠绕在来往的客人们身上。侍女雪白的赤足踏在猩红的地毯上,纤细的小腿在淡绿色的纱裙中若隐若现,裙子特别做的窄而紧,箍在扭动的臀胯上,无限诱人。她的身后领着一个披着紫貂大氅的客人,其面容完全隐藏在风帽下,只能从纤细的身影依稀辨别出那是一个女子,只是女子又怎么会来光顾这样的销金窟呢?

侍女推开走廊深处的一扇雕花朱门,躬身对身后的客人道:“正是这里,花公子已经恭候您多时。”

与外面的奢靡不同,房间内布置的甚是清雅,窗前有月有竹,竹影婆娑摇摆,屋内一几一榻,一壶酒两只杯。一个白衣男子斜倚榻上,长袍广袖,一派前朝魏晋风流之姿。他转头望一眼来人,唇边却凝起一抹苦笑,接着自斟一杯酒,长叹道:“璇玑好谱断肠图,却为思君碧作朱。”

那位客人摘下了风帽,露出了一张虽然已不是很年轻,但却依旧清艳绝尘的容颜。她将紫貂大氅随手丢在地上,眼波婉转,轻语道:“一别经年,世事茫茫,阿琰,你还好吗?”女子身上穿一身月白色男子式样的长袍,一条玉板带将她的纤腰勾勒得盈盈不足一握,而长袍上的却是只有皇后才能使用的织锦凤纹。

“皇后娘娘。”白衣男子这样说着,却不行礼,散漫地坐起身来,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才悠然道:“又或者该叫你阿玉。”

“阿玉就不能是皇后么?昔日被称为琅琊王家芝兰玉树的王琰不也变成了放浪形骸的大盗花满天?”女子坐到了榻的另一边,一双凤目看向白衣男子,目光好似穿透了十数年的时光的尘封,要将眼前人的心防一点点剥开。

花满天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我只知道,王琰已死,世上再无王琰,只有这一身躯壳,世人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吧!至于阿玉,皇后娘娘不妨自问,你毁婚入宫后,窦皇后贤名满天下,可还记得曾有人唤过你阿玉?”

“阿琰。”窦璇玑轻声唤这个名字,她的声音并不算好听,微微带一点沙哑。可这样的沙哑又为她平添了一份韵味,细论起来她的容貌其实也并不算绝美,只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狭长幽深,不笑的时候常含一股冷意,笑起来却又好像万千星光尽入其中。

“阿琰,你这样就像小时候和我赌气一般。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她微微侧着脸看向花满天。自斟一杯酒,浅酌一口,捧在手中,“其实,你今天能来赴约,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我遇到了一个难题,阿琰,你会帮我的,对吗?”说罢,她将那只酒杯递到了花满天的面前,白瓷上浅浅一只唇印,好像小小的玫瑰花朵。

花满天没有接过杯子,只是抬眼看着她——年近三十的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细碎的纹路,虽然她用脂粉遮掩的极好,却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显然,她在皇宫中过得并不好。世人皆知窦皇后聪慧贤明,窦尚书又是皇帝最倚重的臣子,甚至有“成与窦,共天下”的童谣,看似是风光无限,可那样的权力巅峰中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他曾经爱过这个女人,满心要待她如珍如宝,让她再不受世间风霜侵袭,可她却将他的真心弃如敝履,或许对她来说,唯有那宝座凤印才是一生挚爱。

没有见她时的委屈,怨恨,不甘似乎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少年时的爱恋,倾慕,悸动也随之而去。花满天转目望着窗外,庭前月影如积水空明。他将那酒杯缓缓推过去,“皇后娘娘,我并不喝别人喝剩的酒。你是知道的。”

窦璇玑的长眉轻轻一挑,将那杯子不动声色地收回来,笑道:“是本宫疏忽了。既然王卿你不愿叙旧,那不妨与本宫做一个交易。”

“皇帝陛下要对世家豪门下手了,你若能帮本宫拿到一样东西,本宫可保你王家不倒。”

“江湖浪荡之人,谈何有家?”

窦璇玑修长白皙的手把玩着酒杯,半响才冷冷一笑:“花满天,你真当你这些年出入王公贵族的府宅别苑,玩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那一套,到现在还没被抓,是全凭了你自己的本事吗?或是凭了你那些红颜知己的相护?恐怕还是因为还是有人忌惮你琅琊王家的身份,才手下留情的。”

“旁的不说,你这一身令多少女人魂牵梦绕的皮囊,这一身令你自傲自凭的武艺,不也正来自于王家吗?难道你还能学哪吒剖骨还父不成?”她凝视着花满天俊逸的面容,好像在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明明是嘲讽的口气,她的目光中却饱含温柔的怜悯。她怜悯他,也在怜悯自己。“如你我这样的人,锦衣玉食的长大,自小受了家族多少供养,大厦将倾时,难道就真的能舍弃他们吗?”

“是啊。”花满天坦然笑笑,“可皇后娘娘您要知道,是他们背弃了我,而不是我背弃了他们。”

“那你要什么条件?”

“简单,对皇后娘娘您简单的很,销掉刑部公文上我的一百零六个案子。从此不要再让刑部那个小捕快再烦我。对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花满天将手中杯与窦璇玑一碰,仰头干尽,拂袂向门外走去。

“你还没问我要什么?”窦璇玑出声相阻。

白衣男子未曾转身,伸出两只手指向下虚空点了点——窦璇玑低头,见矮几上不知何时用酒勾勒出了一柄弯刀的形状。窦璇玑唇角微微上挑,伸手抚在其上,微凉的感觉自指尖传来,她出了一会儿神,方才将剩余的痕迹抹尽了。

“阿琰,珍重。”她喃喃道。

二、

关外·奚陵草原

落日的余晖还未收尽,如赤金色的薄纱一般笼罩在奚陵草原上,夜风渐起,将旗帜和人们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这是一支蜿蜒行进的队伍,前面是百余骑重甲骑兵,中间有人举着用白色牦牛尾装饰的旌旗,在后面是四匹马拉着的华丽马车,马车后又依次跟着几辆给从人乘用和装载补给用度的大车,再后面还有压阵的步兵和轻骑,逶迤而行也有数里之长。只是认真看去,队伍中士兵的年纪参差不齐,有的已是两鬓斑白身形佝偻,有的却是一脸青涩懵懂,共通点是这些人都是瘦骨嶙峋,好似是从哪里拾掇来的一帮子难民。

队伍当先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身材高大魁梧,可左边的裤腿下却露出明晃晃的假肢。他没有穿甲胄,而是如普通牧人一样穿着一件半旧的皮袍,只有腰间系着的玉板带上闪着金色光芒的狼头,昭示着他在柔矞军中显赫的军衔。他本是颉弼可汗白狼军的统领摩果斯,当年颉弼可汗与棠朝大战失败被俘后,白狼军几乎全军覆没,他也身受重伤,便隐姓埋名做了一名商人。没想到十年后,柔矞公主要南下探父,竟然会选中他作为使节护送。

望着队伍中的这些临时拉来凑数的奴隶们,摩果斯不由冷笑,继位可汗黑泽罗甚至都已经懒得掩藏他的心思了。他一催座下马,喝道:“加快加快,今夜务必要过了奚陵河。”

华丽的马车中,柔矞公主黑瀑湫坐在紫羔羊皮的坐垫上,她身旁跪坐着她的乳娘娜姆。娜姆将一杯刚煮好的奶茶奉给黑瀑湫,“阿巴还,今天队伍行进的快了很多呢,连烧水做饭都赶得很。”

黑瀑湫接过奶茶,小口啜饮,“今天应该是走到呼图壁了,过了前面的奚陵河就离棠朝人的地盘不远了。”

“呼图壁?” 娜姆手中提着的的奶茶壶一时间不稳,险些掉下来。

呼图壁在柔矞语中是闹鬼的地方,而自柔矞可汗与棠朝大战之后,呼图壁只代表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当年奚陵大战的战场。那一场大战后,双方死伤数十万人,柔矞的精壮折损过半,呼图壁这里夜夜可听到无法回到家乡的冤魂在草原上哭泣嚎叫,似乎在诉说他们凄惨的故事。

也自此一战后,柔矞的军队就退出了奚陵河一线,而棠朝的军队也退守醉沙城,这附近近百里的草原就成了无主之地。也正是因为无主,这里变成了马贼与流寇肆虐之处,十年来这里埋骨的客商旅人不知凡几。

“姆妈害怕了吗?至少我们离开了叔王的地盘呢!” 黑瀑湫仰脸一笑,然后长舒一口气。

娜姆看着面前的小小少女,十五岁的女孩如草原上刚刚绽放的花蕾一般娇嫩,夕阳的余晖从马车的窗口处照进来,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甚至能看到上面细碎的绒毛。草原上有娇养女儿的习俗,若是大可汗还在,作为最小的公主,她每日只需要骑着马到草原上放歌,和女伴们在一起跳舞,唯一要发愁的不过是在纳木错大会上如何挑选一个心上人。

可是呼图壁一败,可汗被俘入京,大阏氏一病不起。那时候赫格王子才不过七岁,公主只有五岁,黑泽罗跪在大阏氏的病榻前对长生天起誓,等到王子十五岁就把王位交还。而赫格王子十四岁的时候从马上摔下,跌断了脖子……那一天公主在帐篷里独自坐了很久,然后冲出来对她说:“姆妈,我要走。我要去棠朝,我要去见我的父汗。”

娜姆永忘不了那时候公主小小的脸上挂着令人畏惧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接着她又冷笑起来,“他不是亲善汉人么?汉人不是说百善孝为先么?我这个孝女就要上书去棠朝探父,想必深明大义的叔父不会阻拦吧?”之后,她果然从各方势力的缝隙中借力打力找出了一条路,纵然杀机重重,却也有惊无险地从黑泽罗筑起的八卦城走了出来,一直行到这里。

娜姆想到这里,用衣襟擦擦眼角溢出的泪花,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恭敬:“公主,可汗被关押在棠朝人的京都里,狼王被困在猎人的陷阱里,纵然见到可汗又要如何才能救出他呢?”

“姆妈,叔父是不会让我这么顺利就见到父汗的。”少女从车厢中直起身来,眸子里好像燃起一团火焰,“快帮我换装吧,泽罗叔父埋下的伏兵可能等不及了呢!”

话音未落,从远处传来响如轰雷的马蹄声,将大地都踏得震颤。

三、

夜·奚陵河畔

二十余轻骑飞快地踏过奚陵河,水花飞溅,马背上的骑士们却丝毫不肯停歇。他们身后远处是喊杀声四起的修罗场,血腥味顺风而下,让人作呕,燃烧的火焰如同魔鬼的舌头一般舔舐着夜空。

黑瀑湫低低地伏在马背上,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和杀戮,她看到马贼从山上俯冲而下,好像一只尖刀撕开了她的护卫队。若不是摩果斯与她早有准备,恐怕她此刻早已葬身在马贼的弯刀下。而之后,她的头颅会被送到八卦城,她那爱好修道的叔父会抚桌大恸,然后追封给她无上的尊荣。

可是,现在,他们在劈开马车之后,只能看到她留下的一袭华丽的长裙。

不知是谁的鲜血在刚才的厮杀中溅到了她的脸上,随着马匹的奔跑慢慢变凉,那腥甜的味道,以及逃亡的恐惧,戏弄了她叔父的得意,对未来报仇雪恨的憧憬交织成一片,让她兴奋地战栗。

她虽然上书探父,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用官方的途径入京。且不说她叔父不可能让她真的走出草原,更重要的是,她若是以矞族公主的身份入京,那无异于羊入虎口,棠朝恐怕会找个理由将她软禁下来,或者许婚给哪个棠朝贵族,那么她逃出草原的意义又有何在呢?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所以从给棠朝上书后,她就开始暗自联络刚矞人。柔矞与刚矞数百年前本是一族,后来逐渐分为两部。在颉弼可汗一统草原之后,刚矞曾是颉弼可汗白狼军的主力,当年一战,白狼军覆灭,刚矞一族青壮损失过半。泽罗可汗登基以来,一直亲善棠朝,借棠朝之力不断袭扰刚矞人,十年过去两族已成仇雠,但还有刚矞人是惦念着昔日白狼军纵横草原的荣耀,还有人忠于她的父亲。

恐怕不久之后,她的叔父就要宣称她被马贼袭击所杀,而她要借此机会潜入醉沙城,悄然入京,见到父汗,解开黑曜刀的秘密。到时候,她便可以借兵刚矞,名正言顺地夺回属于父亲的可汗之位。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但却是她唯一可以走下去的路。

哥哥落马而死时扭曲的面容再次浮现在她眼前,黑瀑湫握紧了手中的弯刀,权利棋局,落子无悔。

此时,他们身后响起马蹄声,弩箭破风而来,队伍最后的一名骑手惨叫一声落马气绝。

“是神机弩!”有人叫起来。神机弩本是棠朝人的利器,不但可以在马上发射,而且能实现连发。柔矞可汗不知花了多少代价才从棠朝的商人那里买来了几十支,而此刻出现在这里,正说明她的叔父为了杀她不惜勾结马贼。

“嗖——”羽箭破空,只见那名持神机弩的弩手应声栽下马去。摩果斯身边的一位骑士回转身形,持弓立马,接着又是三箭,箭箭夺人性命。

追击的人马也不由缓下了脚步,领头人冷笑道:“原来是神箭瑟罗。柔矞的公主怎么与刚矞人搅和到了一起?”

黑瀑湫这方也已经勒马回身。摩果斯不亏为一代名将,片刻间这方二十余骑已经布成简单的军阵,长弓短兵相错,雁行排开——若要冲出一条生路,就要在后面的马贼赶来之前,将面前的这个三十余人的队伍解决掉。

只听黑瀑湫催马而出,少女清朗的声音在草原的夜风中响起:

“柔矞刚矞本为一家,同是长生天的子孙。十年来棠朝人用奸计离间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坐收渔利。柔矞的男儿们,你们站在这片浸满了柔矞人鲜血的土地上,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这里埋着谁?是你们的父兄!他们被谁所杀?是棠朝人的钢刀!可现在的可汗呢?他穿着棠朝人的丝绸,喝着棠朝人的茶叶,还要逼你们写棠朝人的文字!”

“我是柔矞的公主,我是颉弼可汗的女儿,我的心脏里奔腾着苍狼之血,我要联合我的柔矞兄弟与刚矞兄弟,夺回我们失去的草原,迎回颉弼可汗!”

“谁愿与我同战?谁愿与我同生?”

多年后,神箭瑟罗苍老的已经无法再握住弓箭,他依然能回想起那一夜黑瀑湫的模样。身姿纤细的少女骑在一匹白马上——或许是一匹白马吧——她高高扬起手中的黑曜刀,刀柄上青铜狼首的眼睛里嵌着一枚黑曜石,漆黑如夜的黑曜石在草原上被称为死神之眼,那一刻,月光与火光映在黑曜石之上,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四、

晨·奚陵草原

一夜鏖战后,黑瀑湫一行所剩的唯有七八个人,四五匹马了,一夜奔逃了数十里后,无论是人和马都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更糟糕的是,黑瀑湫的左臂被弩箭所伤,还隐隐发起热来。即使是在八卦城,如果没有棠朝人带来的草药,发烧也是一件异常危险的事情,何况他们此刻位于荒野之中。摩果斯带领他们找到了河畔一处白桦树林,在干净的地方铺了大氅让黑瀑湫休息,其他人则围坐在她身边。

“不行,必须要生火烧水,至少要给公主喝一些热水。” 娜姆站起身来乍着手,她像一只护崽的母狼般将黑瀑湫护在身后。

“姆妈。”黑瀑湫出言阻止她,“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走。这里距离奚陵河还是太近了,如果被后面的马贼发现就糟了。”昨天大队的马贼都在哄抢他们车上的财物,所以只有混在马贼中的鹰骑来追击他们,而今天抢掠完的马贼一定会在修整好后,转身来追踪他们。如果被马贼发现,以现如今的他们就只是死路一条了。

摩果斯看看她,她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显然是极难受的样子。他想了片刻后,道:“烧些水吧,不妨事,我们两次渡过了奚陵河,即使是猎狗也一时无法追踪到我们的方位。大家也都喝一点,今天还要赶路呢。”

听了摩果斯的话,娜姆干脆地应一声,叫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去拾柴。她们刚刚起身,却听见树林外传来了一阵歌声。

“远游白驼原,遥望醉沙城。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

唱歌的是个棠人男子,一身灰扑扑的棉布袍系在腰间,里面露出的却是质地上好的丝绸衣裳。他赶着一辆马车,马车看上去就是醉沙城里车马行用来租用的样式。到了树林外,男子停下马,跳下车来,寻了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头,自语道:“就是这儿了。”说着解开了马身上的车轭,拍拍马脖颈,“伙计,你也休息下。”又开始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竟然拿出了一只崭新的铜炉子和一只破铁锅,又拿出些木炭,紧接着便去河边打水,一副要在这里做饭的样子。

“是个偷儿。”摩果斯看了一眼就说。

见其他人都是一脸不解的样子,摩果斯道,“他的棉布袍子合身,里面的丝绸衣裳却不合身,铜炉子是新的,铁锅却是破的,醉沙城里能穿起丝绸衣裳的人,不至于要租这种马车出门。他是在醉沙城里偷了或者骗了东西,想要辗转到草原上卖给牧人家里,能卖个高价。”

“他偷的丝绸衣裳,铜炉子都是牧人们喜欢买的,他车里估计还有其他的,应该都是牧民们喜欢的东西。”摩果斯想了想又低声道,“既然是个偷儿,我们也不必顾忌了。能弄一辆马车,公主就不用这么颠簸了。”

言谈间那男子已经打水回来,他生了火,将锅架在炉子上,又丢了一把炒米进去,接着从行囊里摸出一个烤得油亮的馕来,放在炉子边烘热。喷香的味道瞬时间四散开来,他也就懒洋洋地躺在一旁,丝毫不知道树林中已经有人将箭簇对准了他。

神箭瑟罗弓弦拉满,瞄准了男子颈侧的大动脉,悄声说:“也算你运气,今天给你个痛快,决不让你受罪。”

利箭离弦的刹那,男子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大叫:“啊呀呀,我的馕烤糊了!”

嗖,羽箭没入了男子方才躺着的地方。

“谁?”男子猛地转回身来,看到兀自颤动不休的箭杆,再抬眼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意外地是,男子并没有被吓到,他展颜一笑,对摩果斯拱手道:“各位大兄,荒郊野岭,谋财害命,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啊!”

“你是谁?从哪里来?” 摩果斯沉声发问。

“路人,路人而已。江湖朋友叫我花满天。” 男子摊摊手,以示自己并没有武器。“诸位这样举着弓箭,是不是有点累?”

瑟罗看看摩果斯,他有些尴尬,本来己方就是要偷袭的,却被人家叫破,更难堪地是,刚才男子的一躲说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为何那时机竟如此巧妙?

只见摩果斯摆了摆手,他与同伴将弓箭缓缓放下。

“哎,这就对了嘛。几位兄弟,是不是想喝我的米汤啊?嗨,行走在外大家不过是互相搭一把手。何必客气呢?” 花满天自顾自回身弯腰从锅里舀了一瓢煮好的米粥上来,唠唠叨叨,“不过是一口水米,我花某也不是小气人,大家自取自用,啊,自取自用。旁的不说,我这炒米可是从赵记买的,就是醉沙城里那个最有名的炒货店,那天去炒米啊,可是排了好长的队……”

他端着一瓢米粥,看看黑瀑湫又看看摩果斯,好像是拿不准应该给谁。摩果斯伸手一把拿了过去,道,“给我先尝尝。”

一口浓香的米汤下肚,好像四肢百骸里也重新有了力气。见摩果斯无异,其他人也慢慢放松了,坐了下来。花满天见人们坐下,又拿出几个烤馕来放在炉上烘热,又去车上拿下几个大小花纹不一的银碗分发给众人,跑前跑后,极是殷勤。而众人见他拿下的碗筷都不成套,果然如同摩果斯猜测的那样都是贼赃,也就只把他当成路过的毛贼不再放在心上。

“这位兄弟是个走荣字的?”瑟罗拍拍花满天的肩膀问。走荣字是江湖黑话,意思就是偷盗一行。虽然大家都猜出来了,可瑟罗这样大喇喇的问还是有些冒犯。花满天却哈哈一笑,“被兄台猜出来了,在下这一派祖师东方朔。”

“你来草原干什么?不会是想偷我们矞族人吧,那我们可饶不了你!”再旁边的另一个大汉笑起来。

花满天的脸苦了下来,叹道,“其实,我是受托来偷诸位的一样东西的。”

此话一出,本来火炉前暖意融融的人们都是一愣,草原上的汉子生性豪爽,也没见过小偷直言自己要偷一样东西的,都只当他是开玩笑,哈哈大笑。瑟罗还玩笑地问道:“你是要偷什么?”

“要偷黑曜刀。”

这一次场中完全安静了下来,人们都站起来,握住了刀柄,似乎随时都要把花满天劈碎。黑曜刀是颉弼可汗亲自为儿子打造的宝刀,传说黑曜刀中隐藏了颉弼可汗一统草原的秘密,有人说是秘密的军队号令,也有人说是可汗劫掠的财富,也有人说是攻破醉沙城的图纸……他出口就要黑曜刀显然是有备而来,这炉火和食物恐怕都是陷阱,人们纷纷把手中的食物丢在地上。

“好狂妄的口气。” 黑瀑湫气极反笑,将弯刀横在胸前,“若是有本事,那你便来拿吧!”

“别急别急。” 花满天说着好像是察觉了什么,侧耳细听了一瞬,不知道从棉布袍子的哪里摸出来一把细长的剑,好整以暇地缓缓擦拭。“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若是我没听错,一会儿马贼就要到了,我来帮你们杀贼,你们给我一个偷刀的机会。但是在我偷走之前,请好好地保护好这把刀。”

话音未落,只听得摩果斯喝令:“能上马的都上马,娜姆和木良在这里保护公主。”紧接着,树梢的叶子微微震颤起来,再就听到了马蹄的声音。摩果斯狠狠地看了花满天一眼,却不再说话,翻身上马。而花满天摸摸鼻子,对黑瀑湫一笑,也翻身上马。

从树林中看去,近百名马贼集结于河畔,当先的首领正是魔狼谷的飞狼。飞狼振臂一呼,马贼们呼啸向河这边冲来,马蹄声喊杀声震天彻地。

“射!”摩果斯一挥手,一轮箭雨起发,但见当先的几匹马应声而倒。后面的马贼一时被前面倒下的马匹阻拦,冲锋之势一乱,也就是趁着这一乱,一道身影冲出林中——那马看上去似乎是驾车的驽马,此刻却快如疾风闪电——只见花满天转瞬已从侧翼杀入,一剑之锋,竟然锐不可当。

摩果斯挥手将冲入树林的一个马贼斩首,对瑟罗道,“放箭!”之后对其他人喝道,“不必出树林,只要将所有冲入树林的马贼杀了。那人自有办法!”

花满天外面罩的棉袍已解,露出里面白色织锦长衫,随着他在马上起落,宽阔的两袖好似羽翼般飞扬。他剑如流星,身如孤鸿,每击必中,旋即回身。胯下马也似乎随他心意,一人一马好像闪电一般插入马贼的战阵,片刻就杀到飞狼面前。

飞狼纵横草原数十年,却从未见过如此武艺,原来杀人之技还能翩然如舞?真是他娘的那些棠朝世族们搞的鸟事!

他长刀一横,叮地一声阻住来人剑势,却不想紧跟着的一剑更快,一剑光寒四十州,这剑光的寒意瞬间凝结在了他的眉心——一朵朱红的花宛然绽开。

马贼虽然悍勇,但昨日已经劫掠过公主车驾获得了许多金银珠宝,本已无心恋战,今天林中诸人隐隐绰绰不知有几多,早有退却之心。此刻飞狼一死,群狼无首,便有人高呼:“点子扎手,扯呼!扯呼!”

五、

醉沙城·赵记炒货店

此后几天再未遇到马贼,黑瀑湫他们一行向醉沙城前进,而花满天就赶着马车遥遥地跟在他们身后,无论他们行得快还是行得慢,总也无法摆脱他,他却也不会靠近。一路行来无聊,还会听到他高声放歌,唱的竟然是草原上的牧歌,而有时候黑瀑湫也会遥遥相和。

如是几天,终于到了醉沙城。黑瀑湫望着巍峨的城墙,上面仿佛还留着她父汗进攻时留下的箭痕。她下意识地想去握住黑曜刀的刀柄,却发现腰间空空,只留下一朵娇嫩的格桑花。

就在城门的另一边,一个佝偻的老人缓步前行,花白的一团乱发下,眼神浑浊无声,他怀中抱着一个长长的包裹,一边咳嗽着一边走进了赵记的炒货店,可是他却没有买任何东西,只是朝着后门走了过去。没想到的是,后门门口恰有一只青皂靴踏在门槛上。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去,是一个穿着捕快服的女子倚在门上。女子素颜朝天,一头乌发高高挽起,眉眼英气勃勃,别有一种风情。她一手按着刀柄,一手端着一只铜烟袋,见了老人,将烟袋在门框上磕了磕,说道:“花满天,好久不见啊!”

老人佝偻的身形仿佛在瞬间挺直,老迈的面容舒展,无奈地叹口气:“不是说把我的案底都销掉了么?”

女捕快点点头,又指了指他怀中的包裹:“可这一次,不正是人赃并获了吗?”
(《黑曜刀》完)

小剧场:

花满天(挖鼻):可汗,你的黑曜刀到底能干哈呀?
颉弼可汗:用狼做图腾,用黑曜石做刀,常年守在北方……
花满天:呃,可汗,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不会吧……
颉弼可汗沉痛地点点头,缓缓低吟道:“Winter Is Coming”





攒刀:先遣小姑尝

鸳鸯帐暖,芙蓉簟凉。

萧雨祺一手撑在榻上,一手去抚摸身下女子的脸庞。她修长的手指拂过女子修长的眉毛,微微颤动的羽睫,秀挺的鼻梁,然后停留在她薄薄的嘴唇上。她的手指在女子的嘴唇上拂过,轻声道:“唇薄色淡,这样的人亲缘淡薄,刻薄寡恩。”说罢,她唇角一勾,微微笑了起来,“巧了,我也是这样。”

接着,她就俯身吻了下去。

她的吻一路而下,如绵密的春雨般落在身下人儿白玉样的肌肤脖颈上,随着她的吻,她身下的人也不禁心神摇曳起来,罗衫半解,胸前的肌肤上渐渐泛起桃花样的微红,随着一声声娇啼起伏不定。萧雨祺轻声一笑,伸手将秋香色的汗巾子抽出,长裙顺势滑落到榻下,女子笔直修长的腿衬着朱红的锦被格外耀眼。

“阿祺,阿祺……”女子已是情迷意乱,她冲着萧雨祺扬起脸来,一双秀丽的眼睛中含着盈盈水光,两颊绯红,贝齿轻轻咬着樱唇。萧雨祺却并不为所动,她从女子的身上直起身来,一手抚在女子胸前,一手捏住女子的下颌,问道:“唤我什么?”

“堂主……”女子颤声道。

“不对哦……”萧雨祺手下一拧。

女子痛得不由一缩,泪眼盈盈道:“郎君,郎君……”

“不对,还是不对。”萧雨祺拍拍女子的脸庞,“你说,为什么我爹爹会把听雨楼交给萧雨歇?他一个聋子,又哪里比我强?你觉得,他,比我,强,么?哦,对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这个百里药庄的女神医,他也未必会聋呢,真不知道我哥哥知不知道?”

女子颤抖着,不知如何说起,只觉得小腹处有什么异物紧紧地抵着她。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萧雨祺一寸一寸从腰间抽出了长鞭,包着寒铁的鞭子轻轻点着她的脸颊,然后萧雨祺举起长鞭,啪地一声抽在女子赤裸的肌肤上。雪白的小臂上瞬间绽开了一道鲜红的花朵,好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你明天就要与我哥哥拜堂了,你说,你应该叫我什么?”

“小姑,小姑……”女子颤抖的声音中饱含着痛苦,却有潜藏着隐隐地兴奋。她紧紧地咬紧樱唇,却又从胸膛中发出压抑地低吟。

院外两个家仆正在闲谈,个矮的一个忽然侧耳说:“我听着百里小姐的房里怎么好像有什么动静。”个高的一个拍拍他的肩膀,“能有什么动静啊,萧姑娘来看百里小姐,未来的姑嫂俩说点悄悄话呗。”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33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7:12)

[泠]如意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3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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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23-1 届
第二轮中区:少年木良(贴杀王宝 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15 21:29:52

一、

我的名字叫木良。木讷忠良,是颉弼可汗将我安排在公主身边护卫之时给我的评价。其实他不知道,我一直想要做一个江湖侠客,只是安排在公主身边,我永远不会有踏入江湖的机会。
直到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叫步笑云。
那是护送公主去大棠的途中。我们找到水源扎好帐篷准备过夜,突然听到马蹄声远远传来。商队的领头摩果丝叫了一声:“不好,还是让他们找到了!”说着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我们也跟着拔出武器,走出帐篷,将公主和摩果丝的女儿护在中间。
暮色微沉,远远地望去,约有十几骑,皆是汗血宝马,瞬息之间就到了帐篷跟前,眼看就是一场恶战。
只听得几声像是尖刀从羊肉上划过的声音,又仿佛是衣服撕裂的那一瞬的声音,一个飘逸的身影落到帐篷前,随后马上之人,轰隆隆全倒在了地上。
这便是步笑云。他一身中原的打扮,在我们一群柔矞人之间甚是突兀。更吸引人的是他的剑法。柔矞人多用刀,很少有人用剑,而那么快得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马上之人皆是一招毙命,那剑锋甚至都没有血迹。
他收了剑之后,径自向我们走来:“有干粮吗?”
初有些紧张,转而一想,这位兄弟的武功,刚才顺手杀了我们也是轻而易举。摩领队将人请进帐内。
我自小在可汗和公主身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有的阿谀奉承,有的专营谋权,有的居心叵测。可是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充满侠气的人。是的,侠气,虽然他很不在乎的说,他现在只是个杀手。
是的,他是个杀手。杀那些人只是个任务,恰巧在水源边喝水,看到了任务要杀的人。这一切与我们无关。只是顺手杀了那个人所有的同伙,顺道救了我们罢了。
步笑云说:“除了任务要杀的人,其他的都是可以救的人。”
他说这话时,正捏着乘奶酒的酒碗。那肆意张扬的模样,是我想要的。
因为都要去醉沙城,我们同行了一段,后来他中途收到了一封信,可能是有新的任务。
他与我们告别的时候,神情有点落寞。我曾经问过他,为何江湖如此自由快意,他却这样落寞。
他的笑容带着嘲讽:“你以为江湖就是自由快意?”在他眼里,我大概是一个不懂江湖的土包子吧。
可是,对江湖的向往究竟从何而起呢?我已经,不记得了。

二、

再次遇到步笑云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过多久。他坐在客栈的一楼茶间,静静地喝茶,静静地等候我们,像是个老朋友。我们踏进客栈的那一刻,他还冲我们微微一笑,随后起身,剑无影,血无痕,向我们而来。在这紧要关头,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个邋遢的老头,他教给过我三招刀法。他说:“非紧要关头勿轻易使用。”
他教我的时候,一边蹲在地上跟我比划着刀法心决,一边一双眼睛盯着我的腰上挂着的肉条袋子,那里装着阿妈给我做的羊肉条。他每说一句,就狠狠地吞一口口水。等到他说完那一大串,一把抢过我腰上的布袋子,一头埋进去狼吞虎咽起来。他吃了大半又抬起头,在我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问我还有没有。
我记得,他揣着吃剩的肉条离开的背影,像是草原上落魄的孤狼。以至于后来很多听我炫耀的人跟我说,他只是个骗吃的骗子的时候,我都不肯相信。我坚信,他教的刀法定会如他所说,势若千军,江湖上无人能敌。
只是后来,我再无缘见到江湖,也无缘用到那招数,渐渐忘却了。
如今,步笑云剑气就在耳边,只一刹那,我想起那被遗忘的心决,心中默念一遍,只觉各大穴位隐隐胀痛起来,咬牙挥起铁刃,便是天翻地覆。
我杵着长刀,看见满客栈血肉横飞,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啧啧啧。”客栈外一人走进来,“好厉害的刀法啊,瞧瞧这场面。”
是啊,好厉害的刀法。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起刀生生震碎了我两根大脉。
势若千军,仅存一人。刀起刀落,竟然将我周围的人都屠诛。
躺在地上零碎的尸体,是曾经让我羡慕的步笑云,是曾经我拼死保护的公主,是一路护送我们过来的摩头领还有商队的人们,客栈的客人。都死在我的刀下,想要杀我们的人,我想要保护的人和那些无辜的人。
“你的公主死了,柔矞你是回不去了。”走进来这人,相貌普通商贩模样,他打量了我一番:“经脉损了?呵,跟我走吧,我带你医治。”
是啊,公主死了,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这个人是听雨楼的不须归堂的副堂主白无惊,我任由他带我回京城的听雨楼,那是步笑云曾经在的地方。

三、

听雨楼是大棠京城武林第一帮,金风细雨不须归。
有一段时间,这里的人,叫我阿狗。
他们说:“你看那个不要命的疯狗。”
他们说:“你看他醉得像只死狗。”
我在听雨楼养了一段时间的伤。那段时间,我每日噩梦来袭,梦见客栈的尸体,梦见可汗的嘱托,梦见老头儿邋遢的背影,梦见我从小守护的公主,她冲着我微笑又微笑着支离破碎。
伤养好之后,我义无反顾地冲进了不须归最底层最野蛮的地方。那里有不停的火拼和赤膊的战斗,拳脚交杂的伤与痛让我感觉活着。每日酒精的麻痹,让我不愿意醒来。我成了他们嘴里,终日酗酒,玩命的打架的阿狗。
有人一脚踢开我手边的酒罐子,踩在我的手上。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是选了一个不错的角度,指骨错在一起碾压的疼痛,让我抬起头来。
迷瞪瞪发现来人的面孔有些陌生,可是从他的眼神和气息中还是能判断出,他是白无惊。他又换了一张脸,我甚至怀疑我是否见过他的真容,因为他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样子。
手中运气震开他的脚,我在地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也不恼。
在大多数人眼里,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头子。其实他确实如此,他并不需要讲道理或者发脾气,他的耐心仅限于,杀了你或者不杀你。
他拎起刚才被他踢开的酒罐子,闻了闻。
“啧啧。劣质!”
然后冲着我的背踹了一脚。
“一月之期就到了,怎么还是这狗样。”
一月之期,是白无惊给我的期限。他说,“我看中你的刀法,收你入‘不须归’,但是你只能是‘归’。”
“你对于我来说,只有做杀手才有价值。”
一月之期若过了,结果可想而知。我不知道是会被杀死,还是剁手跺脚,总之不会有善终,我还欠听雨楼那么多的药钱呢!
我拿起被他嫌弃的那灌劣质酒,晃了晃,还有一点,尽数倒入口中。
那天初遇白无惊,我选择了生,生不如死。

四、

我以为我的生命会在一月之期结束,但是我遇到了她。
曾经我想过,等我回柔矞,就娶了家里的表妹。虽然我更喜欢皓齿明媚、墨发如漆的公主,可是她毕竟是公主。
到了听雨楼之后,我再也没想过,故土回不去了,而我的公主,只存在我的梦里。
她的名字叫花怜香。
她打着一把伞走近我身边,替我挡住了秋雨。翠绿色的花伞下,她有比草原晨露更明亮的双眸。我以为看见了我的公主。
有时候,活下去,只需要一个理由。
我开始尝试控制那套心法,其实不难,第一次用心法时自损经脉,多半是九死一生,若是活下来,再用这心法便可收放自如了。
我成了不须归的一名杀手。
接任务的时候,要不分青红皂白,狂刀所向,绝无生还。不接任务的时候,闲云野鹤,兀自潇洒。
更多的时候,我会去找花怜香。
细雨楼下的十二处风流地,其中当属醉花院最有名。醉花院里的艺妓,都以花为姓。
花怜香是醉花院的一名艺妓,但不是头牌,她们的头牌叫花怜侬。我在花怜香的房前碰到过她一次,她看着我,露出了一个仿佛洞悉一切的神秘笑容。
我听人说过,她曾是步笑云最喜欢的女人。
烟花女子总希望有个真心相待的人吧?就像温柔可人的怜香,会在我怀里缩成一团,问我会不会离开她。
我向她致歉,她却说:“对他来说是好事,这原本也不是他想要的江湖。”
仿佛陈诉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婊子无情吗?
我进房将花怜香按到床上,狠命地占有她。
“即使我这样对你,也想要我吗?”
“是,你不要受伤,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她在我怀中抬头对我说。
我在她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的分别,只能搂紧她:“不要怕,你是我的公主。”
我想,这是一个温柔陷阱,即使是个陷阱,也让我弥足深陷。

五、

一年后终名列杀手榜,道上的人称我为无良。
有人说,这名字由来,是因为我所接的单子从不会有人活下来;也有人说,是因为我所杀的从不曾有机会看清我是谁。
皆无。
只有我知道,这个名字是我亲手写上去的。
忠良无,良知无,我的手里早已沾满的鲜血。凡事任务要杀的人,都要去杀。不须归的规矩,点名的任务若是不接,当以发任务出的价钱抵给堂里。算是从这个任务里赎身。
所以,哪怕他是个忠良遗孤,哪怕他是个一方善主,我都要去。
我和步笑云一样,只是个杀手,即使偶行善举,也当不得“侠”字。
手里是不须归堂的不归令,上面写着:“无良——木达。”
这是我在不须归堂的第100个任务,是个点名任务,指明让我去。杀的人,名叫木达,是柔矞的一个小官。
那是我的大伯。
启程之前,白无惊为我送行,“你知道吧?只要发任务的人不取消任务,这个任务就会一直继续下去。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务,自然会有人接着去完成。”
“不须归,呵,最不缺的就是杀手。”
不愧是听雨楼,只一个名字,便什么都知道。

六、

白无惊是个惜才之人,他珍惜每个被他发掘的杀手,从我身上就能看出来。他爱惜我这把刀,可以给我安排花怜香这样的温柔知己。
也会和我开玩笑。
只不过是近两年的时间,大伯却像老了十岁一般,颤抖地伸手想要摸我的脸。“你还活着,木良,你还活着!我们木家,还有人。”我是木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了。
“都说听雨楼的人将你们都杀了,可是有人见你出现在醉沙城,当了杀手。”
“我想着这个办法,看能不能点名让你过来。听雨楼的任务,发布的人自己可以取消的。”
伯伯年近五十,老实巴交,在柔矞的部族里当了一辈子的小官。
如果从未有过变故,我是不是也是这般木讷老实,在公主身边当个侍卫,了此余生呢?
会不会也以为,这是个办法呢?
“大伯,你以为我杀了那么多人,离了听雨楼,我还能活吗?”我捏着茶碗说道。如今,我也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木讷,也是一副肆意张扬的模样。
尤想起,步笑云说:“你以为江湖就是自由快意?”
花怜侬说:“这原本也不是他想要的江湖,只是江湖从来都是来去不由自己。”
我知道,听雨楼的任务,能不能取消,全不在发布人自己。
这是白无惊的一个玩笑,和小小的试探警告。
柔矞,成了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七、
我回到京城的温柔乡,迎接第101个任务。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34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47:30)

[泠]秦年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3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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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23-1 届
第二轮中区:愿赌服输(帖杀王宝,一区参评) Post By:2016-10-15 21:29:54

愿赌服输
  天下熙熙,为利往来。即便是贫瘠动荡的战区,也会涌现几座人气兴旺、商贾云集的城池,更遑论政令初革、百业俱兴的棠朝京城,那是求取功名利禄者的最佳去处。三教九流蜂拥而至,茶楼酒肆客栈商铺遍布京郊。人多了,钱多了,吃喝之外想要寻点乐子,嫖赌自是首选。棠朝连年兴兵,军资颇巨,因此官家并不明面禁止赌坊、青楼这类销金窟的繁衍壮大,仅抽取重税以充盈国库。民有所需,官有所得,双方乐见其成,乐见其盛。但人多易乱,不免会因输赢、争风吃醋等问题发生些龃龉,动些拳脚,渐而各自拉帮结派对抗。只是此间争斗上不得台面,大家都心照不宣选择了私下了结恩怨的方式,由此催生了一场地下战争。一番血雨腥风,这家楼倒了,那家铺子关了,成功者昙花一现,失败者不知凡几。其中听雨楼精于谋划,懂得借势,在暗中承接杀戮生意,又早早与朝堂有了瓜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京城大半赌坊青楼收括囊中,武力、财力、权力均凌驾于同行之上,十数年屹立不倒,稳坐京师武林第一帮宝座。
  听雨楼下设金风、细雨、不须归三大分堂,分管赌坊、青楼以及打手。不须归堂第一杀手白无惊最不爱呆在总部,尽管坐落京城西郊琵琶湖畔,楼阁精致,风景秀美,因为这里记录了他杀手生涯里唯一的一次失败,一次完败。
  当年,拥有独门隐匿身法的白无惊满怀信心地接下了刺杀听雨楼楼主萧雨歇的生意。他趁夜避过无数人耳目,挂到萧雨歇檐下,还没来得及靠近镂空雕花木窗,两扇窗已经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地洞开。萧雨歇用没有四声起伏的声调冷冷说了句:“来者何人?”白无惊没有后退,在他开口的瞬间穿窗而入,一口气挥出十八刀,直取对方咽喉要害。结果很残忍,萧雨歇第四字出口,白无惊便被点中穴道定在原地,短刀呈上削姿势,连对方衣角也没碰着。他满脸惊诧,脱口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萧雨歇不答反问:“你来杀我,收费几何?”白无惊道:“白银五千。”萧雨歇顺手拂开他的穴道:“赏金太少,等涨到黄金千两你再来吧!”白无惊欲收刀离去又心有不甘,不免继续发问:“萧楼主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萧雨歇望着他,慢悠悠地说:“听雨楼最近比较缺人手!”白无惊呆了一呆,道:“白某愿投身听雨楼,望楼主不吝赐教!”萧雨歇掏出一张纸:“先签合约,我再教你!”白无惊二话不说就签了自己的大名,摁上指印,然后听到了他的回答:“天一功。”
  天一功,取天人合一之意,可无限放大触觉,用整个身体捕捉感应外界讯息。始创者惊才绝艳,年纪轻轻便稳立武林之巅。奈何功法独特,所收弟子无人能传其衣钵,后来干脆将功法秘诀抄了无数份,公之于众。然而千百年来,依然无人能修炼成功,功法流传最广,偏偏等同失传。听雨楼楼主练成的竟然是这样一门绝学!白无惊得到答案,心凉了半截,生出无限挫败感。等他从萧雨歇房间出来的时候,撞见了金风堂堂主柏长街。此人生就一副冷肃疏离的样貌,平素好赌,残忍嗜杀,那一刻却站在院子里笑得像朵菊花。白无惊皱眉擦肩而过,柏长街笑问:“卖身了?”白无惊沉了脸:“是合约!”柏长街笑道:“学不会天一功,那不就是张无限期的卖身契。”白无惊怒目而视。柏长街拍拍他肩膀:“金风细雨不须归,何谓不须归?意思是:进来了,就别走了。认命吧,兄弟!”大笑离去。紧跟着,萧雨歇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做听雨楼的杀手,你还不够。先跟柏长街去金风堂练手吧。”
  第二天,白无惊尾随柏长街在各大赌坊出没。第一家赌坊,柏长街抓住一个打牌九藏牌的胖子,当场砍了他的食指。第八家赌坊,却是坊主自作主张在骰子上动了点小手脚,柏长街将骰子碾成粉末,直接断了坊主的右手。其他赌坊偶有输光的赌棍撒泼打滚,骂天喝地,柏长街一律无视,甚至会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围观、哄笑。待柏长街回程,白无惊现身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都是帮里的兄弟,为何下此重手?”柏长街道:“金风堂出来的人,手艺稀松可以学,出老千不行。”白无惊不解:“他也是为了经营好赌坊。”柏长街冷笑:“愿赌服输。”一名赌徒出手带着浓厚的杀手风格:快、准、稳、狠。白无惊对未来的栖身地平添了几分兴趣。
  回到听雨楼,遇到细雨堂堂主萧雨祺。那一身银红罩衫行走在风中,在水色里、在木楼下摇曳生姿,如同暗夜里的一束火光,分外打眼。柏长街面色一变,招呼也不打一声,刺溜就蹿走了。白无惊独自目瞪口呆地迎上了那女子荡人心魄的笑容及销魂入骨的声音:“新来的白兄弟,怎不去细雨堂坐坐?”白无惊抹了把脸,露出平凡无趣的面容:“明天就去。但愿你们楼里的姑娘欢迎我!”萧雨祺噙着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不必来了!长相太平凡。我和姑娘们都嫌弃你!”说着扬长而去。
  被如此尤物当面嫌弃,白无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正抚着下巴发愣,柏长街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兄弟,这是你本来面目?”白无惊神色不快:“杀手天赋。”柏长街立即点头:“亏你长得丑,不然被那婆娘瞧上,有你受的!”白无惊斜睨他一眼:“想必柏兄被她瞧中过?”柏长街顿时笑不出来了,一把勾住他脖子,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听雨楼谁都可以招惹,只有细雨堂萧雨祺要敬而远之。”“柏堂主,你要对谁敬而远之?”一声轻笑响起,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萧雨歇负手站在廊下,媚骨天成的女子笑微微站在他身侧。
  “没说谁,你一定听错了!楼主您说是吧?”柏长街受惊,后背冷汗涔涔而下。萧雨祺冲他抛个媚眼:“柏长街,奴家又没生兔子耳朵。你觉得谁能隔这么远的距离,听清你的悄悄话,再转告我呢!”柏长街脸都黑了,二话不说,一个倒翻直接走人了。“敢做不敢当的混蛋,哪里走!”萧雨祺顿足娇叱,身影连闪,追了上去。
  白无惊转头一本正经地问:“楼主!柏堂主的这一手,是否要学?”萧雨歇点头:“不想做杀手的那一天,可以学。”白无惊摸摸鼻子,换了个问题:“萧堂主年华正好,楼主怎不为她张罗婚事?”萧雨歇笑了:“想打探柏长街的事情就直说!”白无惊讪然一笑:“柏长街练过天一功吗?”萧雨歇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出来了吧?柏长街与你是同行,以赌术成名。我代小妹和他对赌,结果我赢了……别问我们赌的是什么,你不懂,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他背着手走向湖畔,慢慢没入浓重的夜色里。
  柏长街与楼主到底赌的是什么?萧雨歇懒怠说,柏长街不肯说。白无惊去细雨堂找萧雨祺打探内幕,受了她一顿白眼不说,还被她言辞凿凿地扫地出门:“你化妆术再好,也骗不得我们楼里的姑娘。回你的不须归堂呆着,细雨堂不欢迎你!”越是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越是印象深刻,每天都脑海里盘桓。白无惊除了执行杀人任务,其余时间便变幻不同面目混迹在金风堂,观察柏长街的一举一动。渐渐地,白无惊行事也沾染上了些柏长街的痕迹,手段越发狠辣果决,为人越发沉默冷淡,甚至还喜欢上博戏赌斗,没事到赌坊小玩两手,居然赢面多输面少。
  萧雨歇便来找白无惊:“够了,我手下不需要有两个柏长街。”白无惊一上一下抛投着两枚玉石骰子:“楼主,我的身价涨到黄金千两了吗?”萧雨歇摇头:“还差一两。”“怎样才够?”“你来接手不须归堂归字部。”
  刚坐上不须归堂副堂主的位置,白无惊就奉命去洽谈生意了。接洽地点在闹市中的一座茶楼,白无惊走上被包场的三楼,险些闪了眼。一名风华绝代的宫装女子临窗而坐,发上凤钗轻摇,完全没有掩饰身份行迹的意思。白无惊走过去轻咳一声,道:“听雨楼应约而来。”宫装女子坐着没动:“归字部白无惊白堂主,我出黄金千两,托你对付柏长街。”白无惊差点撞着桌角:“您别开玩笑。听雨楼岂能兄弟相残?”这趟差事是萧雨歇支使他来的,连自己的名姓、价格底线都告知了雇主,想必知晓那女子的底细。但他还是被对方的诡异任务吓着了。宫装女子唇边绽开一丝笑意,明艳照人:“你跟着萧楼主没多久吧?”白无惊默然。宫装女子继续道:“任务不是刺杀,只是给他找点麻烦。无所谓成败,付你黄金千两。”见白无惊惊疑不定,她继续循循诱导:“白堂主不用担心,萧楼主心里有数,柏长街也不会有意见。”白无惊思量再三,接了任务,有萧雨歇的默许,正好试试柏长街的身手。
  柏长街某一日巡视赌坊归来,被白无惊堵在听雨楼外:“去湖边,我向你挑战。”柏长街傲然道:“要我应战,可以。比赌术!否则,免谈!”白无惊欣然应允。只不过是给他找点麻烦,比赌术还是比马术全都一样。
  天已垂暮,风清云暗,柏长街跟随白无惊站到了琵琶湖边。白无惊一路上闪过无数念头,始终想不出有什么能给对方带来麻烦的赌术。磨蹭了好一阵,他干脆对着茫茫水色开了口:“柏兄,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前阵子接了笔生意,只要给你找点麻烦,就能轻松赚千两黄金。为免伤了兄弟情分,我俩不如来个简单的,赌个运气怎么样?”柏长街听了个开头,脸色就变了,原本带些漫不经心的笑意,竟跟天色一样变得晦暗不明。白无惊指着远处道:“天晚了,飞鸟归巢。我们来猜猜,第一批出现在我们头上的鸟群个数,是单还是双,输了的请喝酒。我猜单数,你呢?”柏长街霍然转头,目光扫来,刀一样的冰冷。白无惊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陡然泛起的血色,不免吃了一惊:“怎么,你不敢赌?”柏长街死死盯了他一眼,掉头离去:“我不赌运气!”
  白无惊默立良久,忽然拔刀跃起,一片鸟声啼呖、鸟羽纷飞中,刚掠过头顶的水鸟群悉数掉落。他拍了拍手:“单数。若是开赌,我准能赢。”萧雨歇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缓缓道:“你居然真给柏长街找了些麻烦。”白无惊低低一笑:“黄金千两到手了!”萧雨歇往回走:“对!雇主很满意。”离去前笑了一声。
  隔了一天,柏长街就恢复了常态,依旧在赌坊间狠狠惩治出老千的家伙,依旧与白无惊勾肩搭背,喝酒斗拳。只是,从那之后,白无惊再没找柏长街拼过赌术。他知道那次提出的赌斗方式无意中戳痛了柏长街的心结。万事俱有因,越是痛苦,越是深刻,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将苦痛说出来,宁愿将疮疤深藏,溃烂在心底。
  白无惊淡了探究柏长街秘密的心,沉迷于修炼天一功,虽然全力以为,实在毫无进展。那一天,柏长街嘲笑他:“做杀手要有天分。兄弟,你模样达标了,修为却是不够。”白无惊手指门外:“滚,别耽误我参悟绝学!”柏长街给了他一拳:“别嚣张!你忘了这是赌坊,你在金风堂的地盘赶我走?”二人正在互讽,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传过来:“柏长街,八年不见,看来你活得很滋润啊!”一对男女鬼魅般出现在赌坊内。
  白无惊抬头,发现那名女子有些眼熟,细细回想,竟与他接洽归字部第一笔生意所见的雇主有五六分相似。他愣了片刻,那柏长街已经应了声:“玉衡,别来还好吗?”他语声低沉,尾音发颤,不安之中又夹杂着惊喜。那女子冷笑:“我窦玉衡过得好不好,用不着你惦记!”柏长街颓然而立,张皇无言。四周赌客从没见过不可一世的金风堂堂主被人如此训斥,几乎都停了下来,冲这里张望。白无惊揉揉头,长身而起:“楼上有雅间,二位不如去楼上小坐,叙叙旧情,有恩报恩,有仇说仇,如何?”窦玉衡又是一声冷笑:“我与柏长街比赌术,为何要上楼去?是我长得见不得人,还是他做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柏长街拦住白无惊,低声道:“当我是兄弟,就坐着别动。”然后对着窦玉衡苦笑:“你要赌什么就说吧。我都接着!这里的来客都是见证。”“赌运气!”白无惊的心咚地一跳,差点跳起来。柏长街面色苍白如纸,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起身,然后问:“怎么赌?”“猜本赌坊内所有骰子总数是单是双,谁输了砍谁一只手。我先猜:双数。”柏长街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一声:“我押单数。”
  对赌内容简单,猜单双;赌注却很血腥,上来就砍手,引起赌坊内一片哗然。坊主在柏长街的示意下,叫停了整个赌坊的生意,战战兢兢地取来所有骰子,数了三遍,才惊喜地抬头叫道:“六十二枚,双数。”柏长街面色又白了三分,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抬。近在咫尺的白无惊瞥见了一抹小小的青玉色光芒,正在纳闷,忽听窦玉衡开了口:“不,是单数。我手里这枚骰子你没算。”她摊开右手,一枚木刻骰子静静躺在掌心。柏长街的袖子不落痕迹地落了下去,慢慢道:“我输了。”
  窦玉衡得意地一笑,朝身边的男子说:“阿狼,去吧,我要他左手!”阿狼抽出匕首,一步步走来。柏长街坦然而坐,朝他伸出左手。
  刀光落下,却是一声金铁交鸣。白无惊拔刀挡住了下落的匕首。只因他陡然想起柏长街袖子里那抹光芒——那是一枚青玉骰子。他一把提起柏长街的袖子,却只摸到一首细碎玉屑,不觉惊怒交加,喝道:“你疯了!”
  “愿赌服输!”柏长街大喝,右手一翻,一道夺目的亮光闪过,他闷哼一声,左手齐腕而断,竟是自行抽出秋水雁翎刀作了了结。他捂着断腕,低声道:“玉衡,那一次赌飞鸟单双,我并没有输,是他们出老千,提前射死了一只。”窦玉衡前一刻还笑着的脸一下子僵住了,颤声道:“你、你为何不早说?”柏长街道:“拿你的终身当赌注,终归是我错了……这只手,是我欠你的!今后,望你能放下所有仇恨。”说着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窦玉衡脸上血色唰地褪尽,无力地靠在阿狼身上:“阿狼,我今天做错了吗?”阿狼木木地回答:“我们回家。”
  “从此,你们该恩怨两结了!”白无惊走过二人身边,冷冷抛下一句,匆忙离开赌坊,循着一地的血迹,去追柏长街。
  直追到听雨楼,白无惊都没跟上柏长街的脚步。倒是萧雨歇站在门口等他:“大夫在处理伤口。”白无惊有些发愁:“左手接回来也不能用了吧!”萧雨歇淡淡道:“他的实力不止于此。”白无惊愕然。萧雨歇嘴角微翘:“这一路,你追得很辛苦吧?”白无惊一愣,旋又大惊:“怎会如此?”萧雨歇悠悠道:“天一功。”
  柏长街是第三个练成天一功的幸运者,他的赌术大半借助了天一功的功效,数飞鸟、猜骰子都一样,不同种类的东西在他的感应范围中,很轻易就现行了。柏长街这一回拼得壮士断腕,算是与过去作了彻底了结。
  “楼主,柏长街跟你赌的是什么?”白无惊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问。萧雨歇回答:“他和我赌,我妹妹喜欢男人多一些还是喜欢女人多一些。”白无惊追问:“究竟哪个答案?”萧雨歇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脚就走。白无惊纳闷,转个头,不觉惊叫出声:“萧堂主,你怎么来了?”萧雨祺笑得不怀好意:“白堂主,我们楼里的姑娘最近看你很顺眼。”白无惊落荒而逃。


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二轮参评帖(共搜集有22帖,此为第35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0 23:53:45)

[泠]荣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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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中区:和亲之路(贴杀木良,二区参评) Post By:2016-10-15 21:27:27

和亲之路

引子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不见了。”清晨,公主黑瀑湫的乳娘急冲冲的喊道。

黑瀑湫公主失踪了。

“什么,公主不见了。”

一众人大惊失色,冲进公主居住的客房,房间里凌乱不堪,明显有打斗的痕迹,但是被褥却很整洁,分明是公主那时候尚未就寝。既然有过打斗,睡在隔壁的乳娘娜姆和住在另一边的侍卫木良为什么丝毫没有听到呢?难道,是迷晕……想到这里,大家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摩果斯。

摩果斯是柔矞一只老牌骆驼商队的头领。曾受过黑瀑湫公主的父亲,也就是柔矞前可汗颉弼的大恩。摩果斯善于交际,处事老练小心,长期来往于棠朝之间。此次,黑瀑湫跟为数不多的随护人员就是混编入他的商队,安全到达棠朝的。

“严禁消息泄露,先找到公主。”沉默许久,摩果斯低声说道。

一、客栈青莲居

醉沙城客栈青莲居。

青莲居是醉沙城一所老字号客栈。此时,客栈女老板汪稞莜慵懒的斜靠在柜台里,一副想要睡觉的样子。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让汪稞莜不得不睁开了眼睛,一位柔矞族服饰打扮的姑娘在门外翻身下马,走了进来。

“请问老板娘,有没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前来投宿?”这姑娘声音清脆,十分悦耳。

“姑娘,我是老板。不是什么老板娘。”汪稞莜翻了翻白眼起身,顺便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一副妩媚的样子。

柔矞姑娘扑哧一声笑了,但见这位老板娘生的是白白胖胖,五官却是极为精致,很是漂亮,尤其是那幽默感,让她顿时增加了不少好感。“那么请问老板,有没有一位漂亮的姑娘来投宿?”

“没有,这里今天还没住过新客。至于漂亮姑娘嘛,除了我只有你了。”汪稞莜耸耸肩。“你在找人?”

“是的。一位挺漂亮的姑娘,她偷走了我的宝刀。”

“你居然把自己的武器弄丢了。就这样你还敢行走江湖。”汪稞莜咯咯笑了起来。“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找人也等明天吧。我这里还有上房,你要不要先住下来。”

汪稞莜不但幽默还极有商业头脑,话锋一转就想让人家住下来。

穿着柔矞装的姑娘正是失踪的公主黑瀑湫。

原来公主睡觉的时候听着有点声音,等到发现时候只看见一个姑娘的背影在她眼前一晃,等到她发现自己的宝刀不见了起身追出去后,那姑娘竟然朝她微微一笑,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那姑娘已经跑出去很远,黑瀑湫跟着追了出去,这一追就到了这里。

可是,汪稞莜真的没有看见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

二、捕头韩凛儿

醉沙城守城将军府。将军韩勉从外面进来,刚坐下端起丫鬟递过来的茶杯,他的副将走进来:“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得到韩勉的首肯后,副将靠进韩勉,低声耳语。

“此消息可当真?”韩勉放下还未来得及喝的茶。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见柔矞公主追到醉沙城。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公主的落脚点。”

“好,太好了。这次柔矞来我棠朝,目的明显是要和我朝和亲,然后请皇上放黑颉弼回柔矞。公主这样失踪了,和亲之事暂时会推迟,正合我意。小小一个矞族,妄想用和亲来求得和平,想也别想!”韩勉拂袖而起:“你去派人打听,到底是谁盗走了公主的宝刀,还有,弄清楚缘由来报,速去。”

副将走出去后,韩勉陷入了沉思,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而更多却是悲伤。

过了一日,韩勉的侄女韩凛儿回来了,韩凛儿是韩勉去世多年的大哥韩啸的独女,自从大哥去世后,韩勉把韩凛儿当作自己的亲女儿般带在身边,直到韩凛儿长大去了京城任女捕头。凭着韩凛儿的天赋以及能吃苦耐劳的精神,她不久便名位京城三大捕头第二。但因为太爱较真,丝毫瞧不起那些抱着护官符做官的上司,在理念上常和上司起冲突,得罪了不少人。但是由于韩凛儿之父韩啸生前与齐王交好,一直得到齐王的庇护,韩凛儿倒也在工作上没有得到太多的阻碍。

这日,韩凛儿风尘仆仆的回到醉沙城的家中,稍做休息,拜见婶娘后,韩勉带韩凛儿去了书房,叔侄二人关上房门密谈。

“凛儿,今日急冲冲回家,可有要事?”
“叔父,凛儿此次不是回家探亲,而是追缉采花大盗花满天的。”韩凛儿二十有七,虽为了出行方便女扮男装,也不失俏丽之色。

“哦?就是那个江湖大盗,出手无不得手的采花贼花满天?”看见韩凛儿点点头,韩勉又接着说:“此次他又盗取了什么?据说一般的东西他还看不上眼,还有,他盗取的东西几乎不是自己留着,而都送给了所需之人。”

“不管他送给了谁,偷盗就是偷盗。难道说需要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偷盗别人家的东西吗?这就是强盗的行为。”韩凛儿气愤填膺,一脸的恼怒:“此次他居然盗取了柔矞公主的宝刀。这次我一定要把他抓捕归案。”

“哦?原来是他盗取了公主的宝刀?”听到这个,韩勉不禁站了起来。

韩凛儿不解的看着韩勉:“叔父也知道了此事?这消息传的这样快吗?京城已经封锁了消息,居然还传到这里?”

“哦不,我是听到是盗取公主之物,深感心急,脱口而出,我并不知道此事。”韩勉掩饰的端起茶杯。

“是,所以我才觉得气愤,这次我非抓到他不可。”韩凛儿也没多想,继续愤愤不平。

韩勉看了看侄女,深思起来。

三、在下花满天

黑瀑湫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湫儿,你回来了。”这几日汪稞莜和黑瀑湫相处的很好,“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汪稞莜带黑瀑湫到自己的闺房,“你确定盗取你宝刀的是一个姑娘?”

“是啊,我亲眼所见,她回头对我一笑,确实是一个很美的姑娘。”

“可是,这几日,江湖人传言,说大盗花满天又出没在醉沙城。这个花满天,长的那叫一个漂亮,别看他一个大男人,长的可比美女都好看。而且有时候他还喜欢男扮女装去调戏美女。江湖人称采花大盗。”说到花满天,汪稞莜一脸的花痴之色。

黑瀑湫有些困惑地看着汪稞莜:“姐姐你是说,可能是他?男扮女装?”

“极有可能就是他,不然江湖不会无风起浪。”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为什么盗取我的宝刀。难道宝刀有什么秘密存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他一般不会轻易出手,如果不是你的宝刀是别人想要的,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想调戏你。”汪稞莜哈哈大笑:“他是采花大盗,最喜欢调戏漂亮的女子。”

“那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他是找不到的,你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

“等?”

“是的,别无他法呀。”汪稞莜伸手揽住黑瀑湫的肩膀,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着说道:“姐姐我又不收你的房钱,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如果他看上了你,一定会来找你。”

这几天倒也相安无事的过去了,黑瀑湫愈加烦闷,回京城不是,不回去留在这里等也不是,于是这日晚上,黑瀑湫信步走出青莲居,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一条小河边,无聊的站住,捡起小石子打水漂。

忽然身后一声轻笑:“姑娘可是在等在下?”

黑瀑湫毫无防备,冷不丁地给吓了一跳,本能的转过身来,只见在那不远处有位翩翩公子一袭白衣胜雪,朗目如星,瘦削挺拔,又有些女性之气,如果不是身高和衣着,极有可能会被当作一个姑娘。

姑娘?黑瀑湫顿时大悟:“是你?你为什么偷走我的宝刀,快还给我。”几日遍寻不见,黑瀑湫早已怒火冲天,忍不住语音未落已是挥拳击出。只见来人轻轻移步,毫不费力地躲过黑瀑湫的袭击,说道:“姑娘不要枉费力气,你不是我的对手。”

轻移碎步向前一跨,随身一转,他绕到了公主身后,再绕到公主的前面,不急不燥地说道:“在下花满天。仰慕姑娘姿色,交个朋友,拿走姑娘之宝物,虽然唐突,无非是想结交姑娘而已,并无其它恶意。”

黑瀑湫一击无功,跺脚叫到:“你胡说,你害的我快要误了大事。”

“这么漂亮的姑娘这样大喊大叫,岂不是有碍观瞻?”花满天一脸戏虐之色,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跺脚生气的黑瀑湫。

“你到底要怎样?”

“在下只是想带姑娘出去玩几天就送姑娘回京城。矞族的姑娘不是很豪放吗?别让江湖传言蒙蔽了你吧,君子爱美也取之有道,在下绝不会唐突姑娘,只是近日实属无聊至极。想找一美人相伴游走江湖而已。”

黑瀑湫居然有点相信面前这个江湖人称采花大盗的花满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花满天的那一双眼睛吧。她居然有些心动了。从小,她就知道身负重任,自己的一切都属于柔矞而不是自己,包括喜怒哀乐,黑瀑湫沉默了,不是为了想去游山玩水,而是想到自己重任,自己的族人和家人。自己,终究是身不由已。

四、杀兄之仇

“你知道我是谁吗?”黑瀑湫幽幽地说。“你知道我来棠朝是做什么吗?”

“我只知道你很漂亮。”看见黑瀑湫放下戒备,花满天居然离黑瀑湫不远处坐下。

“你可知道我有多少无可奈何,还有多少身不由已……”黑瀑湫低声说,那时候,她居然想要对面前这个男人诉说自己一直的不快和无奈。

“湫儿,湫儿。”远处传来汪稞莜的声音,她估计是怕黑瀑湫这么晚出来会遇到什么意外。

“在下先告辞,改日再和姑娘长谈。我可不想看见那个女人。”话音未落,花满天已经不见了。

黑瀑湫猛地回过神来,自己在想什么,差点和这个偷了自己宝物,自己一无所知的男子说出自己的身份,疯了吗。她赶紧朝着汪稞莜来的方向回应道:“姐姐,我在这里。”

回到房间后,想到遇到花满天的失态,暗自庆幸汪稞莜很及时的出来找自己。

没等到花满天再次来找黑瀑湫,她却被守城将军韩勉请到了将军府居住。黑瀑湫不知道韩勉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也不知道韩勉怎么找到自己的,韩勉只是说为了保护公主安全,她只好到了将军府暂住。

“叔父,听说公主在府里?”韩凛儿急匆匆的冲进韩勉的书房。“叔父为何不让人护送她回京?”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不是要去追缉花满天吗?至于公主有我保护她,你就不要担心了。还有,不要说公主在我们这里。”

“为什么?都知道我们把公主接到府里了。”韩凛儿不解地问。

“谁又能知道她就是柔矞公主?我们只是接来一个客人而已。休要多言,我还有事,你出去吧。”看到韩勉微微发怒的脸色,韩凛儿迷惑不解的走了出去。

“将军,我已经探听到,柔矞公主确实是来和亲的,她们想要两国交好,永不战争。还想让皇上释放黑颉弼。”韩勉的副将看见韩凛儿出去后禀告。

“我就知道,他们休想,扣留公主,绝不能让他们的和亲计划成功。放出口风,就说柔矞公主不愿和亲逃婚了。我就不信,皇上不会大怒一举平了矞族。平了矞族,方可报我杀兄之仇。”

窗外,韩凛儿并未走远,听到这里,大惊失色,急忙转身离开。

五、逃亡之路

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黑瀑湫刚准备休息,忽然有人敲门。以为是刚刚出去的丫鬟忘记拿什么东西,黑瀑湫回身打开了房门。韩凛儿轻身进来反手关上房门。

“公主,我是京城的捕头,此次是专为追缉偷公主宝刀之人来的。公主现在切勿多言,我先带公主出去,送公主回京。现在事情紧急,出去后我再和公主细说。还请公主相信我。”韩凛儿不敢大声,低声对黑瀑湫说。

“可是……”

“公主此时不要多言,请一定要相信我。”看着韩凛儿诚恳的神态和清澈的眼睛,黑瀑湫莫名地对眼前这名女子多出了一份信任,竟然点点头就跟在她后面往外走去。

外面的出府通道韩凛儿早已经安排好了,很顺利就走出了将军府,门外不远处,两名护卫牵着马等在那里。

“公主,快上马。”

一行人骑马急驰而去。就这样奔跑了一阵,天愈加的黑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还有人声和微弱的火光。

“不好,我叔父带人追来了。公主,我们估计跑不了太远就会被追上,我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远,我们再走。”于是他们弃了大路,向着一处比较隐蔽的树林跑去。待到离开大路很远,四个人才悄悄下马,把马拴到远处,悄悄躲在茂密的树林当中。

一行人坐定,韩凛儿才有时间告诉黑瀑湫,自己的叔父韩勉的想法和打算。

六、转机

黑瀑湫虽然说不上愿不愿意来棠朝和亲,但是年仅十五岁的她明白自己的使命,她是带着族人的希望,和自己父汗的期望来棠朝和亲的,所以,她必须去和亲,至于和亲以后的事,那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为了国家社稷,为了族人安康,为了父汗回家,和亲,势在必行。现在的黑瀑湫和韩凛儿是一心的,而且必须是一心。

天蒙蒙亮,感觉周围没有人了,他们四人悄悄出了树林,骑马准备赶路。忽然看见路口,韩勉带着几十名护卫守在那里。

“凛儿,你居然背叛叔父,难道你忘记了杀害你父亲的仇?”韩勉怒声喝道。

“叔父,江山社稷为重,再说了,我父亲是被刚矞的人害死的,和柔矞的公主没有关系。”韩凛儿急忙辩解。

“都是蛮夷之族,有什么不同,那种地方就该被棠朝夷为平地。”韩勉怒道:“今天,谁都别想走,来人,给我把她们拿下,要活的。”

话音刚落,韩勉带来的人拍马就过来动起手来。这些人多数是韩凛儿的父亲韩啸生前的部下,被韩勉蛊惑着把黑瀑湫当作了仇家来看,一刀一剑都毫不留情。

韩凛儿仅有四人,虽个个身负武功,但是毕竟寡不敌众,渐渐压制得处于下风,眼看就要被擒住。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然一名俊美的白衣男子骑着一匹白马冲了进来,这男子剑法凌厉,势如破竹,不过几招便有多人受伤倒下,韩凛儿还未看清来人,黑瀑湫却认了他出来,这正是偷了自己宝刀的花满天。

“快走。”花满天看向黑瀑湫。

此时容不得多想,韩凛儿也叫到:“你帮我们顶住,我们先走。”于是带着黑瀑湫冲出了重围。

七、回京联姻

几天后,临近京城的京郊,韩凛儿一行在郊外休息了一会,刚准备上马进京。

“二位美人,就这样走了。”只见前面不远处,花满天笑嘻嘻的站在那里,“不言谢就算了,这样悄悄走了也不大好吧。”

“花满天,我和你的账还没算呢。”看见花满天,韩凛儿娇叱一声,挺剑而出。

花满天轻轻躲开了去:“且慢,我是还东西来的。你就这样对你的恩人么?”说罢,顺手扔过来一样东西,正是黑瀑湫的黑曜石弯刀。

黑瀑湫伸手接过自己的宝刀,略带羞涩的说:“谢谢你出手相助,如若有缘,我们定会江湖再见。”

“你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姑娘,在下佩服。”花满天抱拳:“有缘再会。”翻身上马而去。只听远远的:“韩凛儿,你我的账,慢慢再算,也许永远都算不清的。”

尘土飞扬,只听得阵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几日后,柔矞公主黑瀑湫入宫,棠朝和柔矞正式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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