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论坛藏经阁 → 6703 号风云群杀资料浏览页面
五月吧风云及群杀资料浏览页面
书剑||花样||光寒||藏经阁||书剑报到||书剑规则||花样资料||学堂||故事||总结||群杀资料||群杀总结||顶图||狼埔军校||回收站||提交||搜索
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三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4帖,此为第31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43)

怀归(写手:[珑]范筱,真身:姜采辰)

怀归


江南水多,不少屋子都是临水而建,出门就坐船,船便成了第二个家。


正是清晨,透过熹微的晨光,范筱站在桥上,看着飘荡在水面上的游船,一时羡慕起来。玄小柒买了一笼热腾腾的小笼包子,用荷叶捧着,正津津有味地吃。


“小柒,若是你想消失,会用什么方法?”


玄小柒嘴巴里还有未吞下的包子,含含糊糊地说道:“为什么?我还有父母朋友,还有个讨厌师父,我消失了,他们一定会难过的!”


范筱若有所思,“人在世上,总要与别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会有牵挂。”他眼神一亮,似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点亮光,“但是他没有牵挂。”


玄小柒将最后一个小包子塞进口中,问道:“谁?”


范莜有些无奈地点了点玄小柒的脑门,“当然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玄小柒不满地揉了揉额头,道:“年纪轻轻就做到江南按察使,谁舍得不要啊?这人连我们玲珑门都查不到,一定是被人杀了丢水里喂鱼虾,早就不剩下什么了,去哪里找?”


范筱没再回玄小柒的话,下了桥,径直向前走。


范筱走的极快,玄小柒在后面一路小跑追的幸苦,不多时已经一头汗,“大人,等等我啊!”


范筱稍稍放慢了脚步:“平日让你勤练武功,总是不愿,非要吃了大亏才肯。”


玲珑使范筱受命来江南,调查江南按察使许云哲失踪案,玲珑门下满是江南弟子,与江南的江湖门派都有联系,范筱来此地之前便已经让门下彻查此事。


许云哲,当朝皇帝朱由信的心腹大臣,幼时即作为伴读入宫随侍朱由信左右,后许家遭遇李公公污蔑,许云哲的父母兄弟都死在狱中,还是朱由信闯进刑部才将奄奄一息的他救出来。


此后两人更是朝夕不离,许云哲护着当年的小太子朱由信躲过了好几次暗杀,两人性命相连地长大,后来宫闱之内关于许大人和新皇之间关系多有传闻,朝中人多少都听过,却又谁都不敢多说,不敢多问。


新皇生性多疑,却对许云哲十分信赖,但是半年之前却忽然将他外放江南查案,据传闻,许大人冲撞了新皇,新皇暴怒之下赶他孤身去江南查案,连半个跟班都不让他带。


许云哲和朱由信之间到底有什么嫌隙,范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虽然他是专司查案玲珑门的实际掌管人,但他清楚,这种宫闱秘史,少知道总比多知道安全。


范筱要去的地方,是许云哲在江南的居所。他并未入住官衙,而是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个老院子,许云哲失踪后,这院子也便一直空着。


院子很破旧,斑驳的门上贴着封条。


范筱围着院子外绕了一圈,玄小柒不知道范筱在找什么,许云哲失踪之后,刑部已派人来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不会再漏下什么了。


“老大,就这么个破墙,你都看了一盏茶的时间了。”玄小柒跟着跑了一路,刚才吃的包子又咸,他又热又渴,一撩衣摆干脆坐在院子门口,看着范筱的动作。


范筱从怀中取出一只竹针,仔细翻着墙上的爬藤植物,甚至捻起一撮墙土,放在舌尖上舔了一下。道:“你看,这墙上的土,虽然被藤蔓遮挡,还是能看出近期翻动的样子。”


玄小柒吐了吐舌头,“老大,你看就好了,吃土多恶心啊。”


范筱一边将门上的封条揭取下来,一边道:“尘土常年封存在下面,不见阳光,若是近期被翻动,颜色味道都会不同,这是最便捷的方法。身体的一切感知,都可以帮助你办案。”


玄小柒生怕范筱就此开始他的长篇大论,忙说道:“好的我知道啦,我们快进去看看吧!”


“且慢!”范筱拉住玄小柒,仔细看着门上挂的锁,那锁还是新的,带着黄铜的明亮,显然是新主人住进来之后才添置的。


玄小柒好奇地凑头去看,不巧与范筱的头碰在一处,玄小柒捂着头呼痛,范筱却好似没有感觉一样,凑在锁前研究着。


“这锁是新的,上面却有不少划痕,划痕这么细,都集中在锁孔周围。”范筱自言自语:“撬锁翻墙想进这间破屋子,应该不是冲着里面有什么珍宝吧?”


玄小柒认真起来,也凑过去看那枚锁:“老大,你说那位许大人是在这里查办私盐案的,难道,是有人想杀他?”


“不会。”范筱摇了摇头,看玄小柒还是一脸迷茫的模样,忍下训斥他不长进的冲动,耐心道:“不管是撬锁还是翻墙的手法,看上去都太粗糙了,显然是个新手。私盐这么大的案子,不管是想偷东西还是想杀人,都不会派这样的人来做。”


“也许他们觉得许大人是个文弱书生,好对付呢?随便您不也总带我来办案。”玄小柒嘟囔一声,又忽然意识到,这是把自己等同于笨贼,赶紧捂住嘴。


范筱已经迈步进了院子,玄小柒跟在他身后,希望自己的话他没听到。


“许大人虽是文官,却不是文弱书生,昔年天子遇到刺客时,许大人以一敌三都可不落下风,区区毛贼在他手下一定落不了好。”


院子里空荡荡的,连屋内的桌案都被刑部搬走了,范筱和玄小柒绕了一圈,连半片带字的纸都没有看到。


“刑部办事也太过了,这还留什么给我们查嘛!”玄小柒抱怨着。


“只要有人生活过,总会留下一些搬不走的痕迹。”范筱却极有耐心,一步一停,似乎要将脚下的地砖都一块块研究过。


玲珑门的玲珑使自有其过人之处,很快,范筱的步子就停留在灶台前,开始仔细研究上面的烟尘。


玄小柒不明白这脏兮兮的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却也不敢打断了范筱,只能装出一副专注的样子去看。


“你看出什么了?”


“我……这里有烟尘,应该是做过饭。”


“还有呢?”


玄小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么一个家家可见的灶台,还能看出点儿别的什么东西。


范筱想说玄小柒进了玲珑门这么久,还是没什么长进,却想起他此次来江南查案,皇上要求一月之内必须找到许云哲,如今只剩十五日,若是真的查不出结果,怕是他这颗脑袋回京之后就要落地了。剩下这些时日,还是尽己所能多教玄小柒一点,他以后不管是继续查案当玲珑侍,还是进礼部刑部,这些东西都有点用处。


范筱用竹针取下墙上一点油污,递给玄小柒看,“这油污尚软,又有一些厚度,显然是最近有人长期用过这灶台,许云哲一心查私盐案,不会有这个闲工夫烹饪吧?”


玄小柒一脸恍然大悟:“老大,你是说,有人照顾他起居?咦,可是刑部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这个人啊。”


刑部查不到的人,玲珑门不一定查不到,就算玲珑门一时查不到的事情,范筱也能查到。不过半日的功夫,范筱就找到了那个照顾许云哲三个月的人。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耳朵有些聋,眼神也不太好使,光线稍微暗一些就看不清楚。他也不会说官话,只会说吴语。


范筱和他连说带比划半天,最终还是收获了一些信息。


玄小柒听着两人用犹如鸟语的声音说了半天话,硬是一个字都没听懂,范筱问完了话,还塞给那男人一张银票,男人欣喜若狂,将范筱引向桥下,登上一艘小船。


玄小柒又迷茫了,见范筱脸上露出郑重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一路跟着。


小船晃晃悠悠在河面上划着,玄小柒看了好几眼范筱,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老大,你到底问出来什么了?”


范筱难得地笑了笑,道:“带你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我在江南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范筱不再说话,他站在船头,看着水面被船头破开,江中游鱼翻滚,划船的男人用吴语告诉范筱,这个世界的鱼又肥又香,随便一捞就能抓到,一会儿他要招待这位金主吃一顿船上的炖鱼。


“小柒啊,一会儿就有你最爱的鱼吃啦!”


一艘小船,在无风的河上荡出层层涟漪,船头上坐着个人,身上披着蓑衣头上带着斗笠,手中一支鱼竿伸向水面,一动也不动。


“秦少帮主,好悠闲啊!”范筱看着那个坐在船头的蓑衣人,漕帮少帮主秦苍,只要有河的地方就有漕帮,江南私盐案背后少不了漕帮的参与,可漕帮却全身而退无一人被私盐案牵连,这位年龄不大的少帮主,的确是厉害。


船头的蓑衣人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秦少帮主,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范筱知道自己玲珑使的身份在江湖上不受欢迎,努力表现的友好一点。


蓑衣人还是不动。


范筱乘坐的小船逐渐靠近蓑衣人的那艘船,船头先碰上了那人手中的鱼竿,鱼竿竟然脱手掉下了河。


范筱看出了不对,纵身一跃跳上对方的船,那蓑衣人依旧是一动不动,范筱告一声“得罪了”,伸手去碰那人头上斗笠,斗笠掉落,里面露出来个鱼篓。


范筱一愣,接着听到身后船舱里有些动静,急忙侧身避开,却见到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男子脸上还有几分迷茫,一看到范筱,急忙又缩回了船舱里。


过了一会儿,那男子才又走出船舱,身上衣服已经整理整齐,脸上带着几分红晕,没好气地看着范筱,问:“你是谁?”


“在下玲珑门,范筱。”


玲珑门在江南尤其有名,范筱的名字也随着玲珑门传遍了江南。那男人听到范筱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随即说道:“我又没犯事,干嘛抓我。”


“少帮主误会了,在想只想找少帮主问几个问题。如今江南还风雨未休,少帮主也不想漕帮惹上麻烦吧?”


船上衣衫不整的男人正是秦苍,他坐在船头,看着范筱,脸上神色可说不上有多亲切。


范筱不在乎秦苍的态度,他笑了笑,道:“几个月前,朝廷的江南按察使许大人,忽然消失不见,少帮主可听说过此时?”


“小的只是个卖苦力的,大人们不见了,小的怎么知道。”秦苍嘴上虽然这样说,手却不由自主握紧了。


别说范筱,连玄小柒都看出来秦苍说谎,还直接戳破了他:“不知道你紧张什么呀!”


“许大人失踪前,可见过你多次的。许大人为什么对你这个漕帮少帮主如此感兴趣呢?”范筱透出一点信息,看着这次秦苍会有什么反应。


秦苍一抬头看到给范筱和玄小柒划船载他们来此的男人,咬着牙恨恨地道:“老头,让你早点滚,怎么还留在江南!”


玄小柒打断秦苍,“喂,你到底知不知道,许大人去了哪里?”


秦苍抬起头盯着范筱,狠狠地道:“现在大人要把我抓回衙门么?请动手吧!”


玄小柒看他如此态度,上前就要抓他,却听到船帘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别抓他,你们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


船舱里的女子,是曾今江南盐商大户南家长女,南晴婉。她从船舱里走出来,急得秦苍起身挡在她面前:“快回去。”


南晴婉却不急,她笑了笑,道:“堂堂玲珑门范大人亲临江南,定然不是为了抓我这个小小的漏网鱼虾,而且此时再躲回去也晚了。”


江南盐商大户南家因私盐案满门获罪,南家长女南晴婉却失踪了,她的画像曾遍布江南,许云哲和玄小柒也见过。南晴婉此刻却与漕帮少帮主秦苍一起出现,玄小柒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南晴婉身上穿着布衣,头发仅用一只银钗固定,宛若一个普通的江南妇人。玄小柒看了看南晴婉,又看了看秦苍,一个江南首富家的长女,一个漕帮少帮主,这两人难道和许云哲的失踪有关?


许云哲是来江南查私盐案的,首当其冲就是南家,而秦苍,难道是为了守护南晴婉而去杀了许云哲?


玄小柒暗暗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推理简直完美无缺。


南晴婉看着范筱,笑了笑,道:“许大人说过,若是玲珑门的范大人来找他,就一定找得到,他也便不用躲藏了。”


“哦?”范筱有点吃惊,他和许云哲之前并无私交,没想到许云哲居然会提前点了他的名字?“许大人现在何处?”


南晴婉向秦苍挥了挥手,“开船。”


许云哲和朱由信在暗杀的阴影下明夺暗藏那么多年,早已经深谙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刑部绝对想不到,他们费尽力气想要找的人,此刻正缩在一艘江南水面上随处可见的一艘破船上,正切着莲藕。


他脸上不知擦了什么东西,看上去蜡黄蜡黄,胡子拉碴,身上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破衣服,活脱脱一个落魄船夫。


莲藕被他去了皮,整整齐齐放在案上,许云哲看着那一截刚削皮的白藕,耳畔听着船上铃铛响声,忽然想起红纱帐下晃动的手腕,腕上用红绳拴着金铃,那般美景此生只在一人身上见过。他急忙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念头对天下之主有点不敬。


范筱到的时候,许云哲的藕汤也熬好了,热腾腾盛如破碗里,他看到随船而来的一行人,笑了笑,到好像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一般。


江南小桥下的破船上,皇上面前第一红人许大人,请另一个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范大人,吃一碗藕汤。


藕汤还热着,范筱一口接一口喝,好似感觉不到热一般。


许云哲讲的故事并不复杂,南晴婉给他提供了账本,他才发现想要找到苏阁老贪墨的证据,把隐藏在朝廷之中的南山派全部拉出来,还需要更长久的筹划。


没想到苏阁老更狠,炸死脱身。


这朝堂,天下,距离清明还有更远的路走。



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三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4帖,此为第32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43)

玲珑志歪传(写手:[珑]秦宾,真身:出安)

一、故事开始


相传佛主膝下有一只狸猫和一只玉兔。


一天佛主对兔子说,只要你能说服猫去人间走一遭,我就赐你一件可以轮转时间的法宝,有了这个法宝你便可以在无限循环中修炼,直至修成正果。


于是,兔子就把佛主的话说给了猫,称只要自己获得了法宝,就让猫和自己一起用这个法宝修行。


“修行太苦了,我不想修什么正果。”猫拒绝了兔子的诱惑。


“那你想要什么?”


猫思考了一会:“我只想顿悟生命的意义。”


兔子懵了。


这都啥啊?


“那你去还是不去?”


猫大义凛然地瞥了兔子一眼,喃喃了一句:“佛主说,我不入地狱,谁啊——”


看着快速坠落时四爪乱扑,但下一瞬间立刻就后背朝上的猫,兔子掸了掸手。


“佛主,猫下去了。”


佛主看着兔子也就是须臾时间。兔子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宛如月升潮起又月落潮退。


该不是自己武断了吧?


“你的做法没问题,这本能够掌控时间《玲珑志》是你的了,”佛主大手一挥,一本九彩流转的贝叶经落入兔子手中,“只不过,你推猫去的那个人间,不是我说的那个……”


佛主说完,又是一挥手,面前出现了一个云雾萦绕的光团,猫的身影出现在一片光影氤氲之中。



话说猫来到人间,四爪刚刚落地,迎面过来一辆卡车。


猫心中大骇:“这是什么妖怪!?”


它灵活地一闪,避开了“妖怪”的冲击,但立刻惊愕地发现,自己误入了一个奇怪的法阵,那是许多条白色粗线平行排列而成的。法阵两端各有一盏灯,当灯色由红变绿的时候,潮水般的人流,向着法阵**涌来。


“这……”,猫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急忙跑开。它穿过法阵,避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圆脚妖怪,顾不上路边凡人们投来的目光,一个劲地想找一处阴暗的角落躲藏。


突然,猫似乎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一个急转它拐进了一间宽敞的店面。


店面门头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宠物医院。




兔子捋了捋自己的耳朵,有些无奈地看向佛主:“我们是不是该招它回来了?”


“有点难,”佛主直摇头,“我在那个人间的信徒太少,法力有点够不着。试试吧?”


只见佛主再次挥手,兔子突然感觉有些不妙,它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




猫猛地惊醒,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我的铃铛!”


是一场梦?那可真是个噩梦,说好的去人间走一遭,怎么兔子把我推入了地狱?


它起身一看,发现一双陌生的腿。伸手去掀被子,怎么自己爪子上那层漂亮的绒毛不见了?光秃秃的,这是投胎成人了?


“小李子,你醒啦?”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猫的思绪。


“小李子?”


“对,就是喊你呢。你自个儿看看伤口,要是血止住了,也别急着喝水,要是想尿尿,就憋住了。忍三天,知道了吗?”


那声音隔着窗户提醒道。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伤口?什么伤口?


猫正纳闷呢,猛地一震,仿佛遭了雷劈,他缓缓掀开自己的裆布。


这个人间他熟,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他立刻就明白了。


“兔子!”猫在心里骂了一万句,眼泪都流下来了,“我只说去人间走一遭,没说来人间做太监啊!”






小李子知道自己这次是掉坑里了。他给自己算了一下,要出坑,至少二十年。小侍童想要脱掉那身青素衣,换上总管太监的红袍甚至绣蟒服,那可不就得熬二十年么?


也不知道回去后,兔子会不会兑现它借法宝的承诺。可一想到兔子,小李子的心又是一阵难以名状的痛苦。


可恶!虽说下凡也是一种修炼,但每每想到自己的铃铛没了,小李子便心浮气躁起来。


戒烦戒躁,阿弥陀佛。


“啪——”小李子正神游天际呢,后脑勺就挨了一记打。


疼!


他不敢吱声,因为上次他喊了一声哎哟,结果被揍得更凶。


“又杵那儿发呆!事儿都忙完了是吧?去把老祖宗那院子也打扫了。再偷懒,打断你的狗腿!”说着,那人抄起手中的拂尘,又是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是是,”小李子连忙应衬着,拿起苕帚和撮箕就往前面的院子跑。


也难怪刚才那太监要派小李子来这个院子打扫。这哪里是什么宫内的居所,简直就是一片菜园。一进院子,小李子看到的就是一片片犁好的田地,叫不出名的菜秧正吐嫩芽。一间小屋倚在墙角,倒有几分宫廷建筑的样式,只是整齐摆放在屋檐下的锄头水桶和扁担,与这宫廷小院显得有些不搭。几口水缸一字排列在田边。


“打扫?从哪里下脚呢?这里也没什么落叶可扫啊?”


小李子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在“田埂”上,看到有杂草就拔一拔,瞧见有叶青虫,就捡到一旁。走近水缸,发现五口空了三口,便拾起水桶扁担去挑水。就这样,忙碌了几个时辰,总算把这院子收拾了个遍,身上微微出了层汗水的小李子正准备从水缸里舀瓢水喝,却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你个小太监还挺勤快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李子回头一看,是一个梳着两角辫的小丫头,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霎是可爱,仿佛刚才那一番话是从她眼眸里说出来的。


“你是?住在这里的……”小李子本想说你就是那些太监口中的老祖宗?但看她那样子,说是刚进宫的小宫女,也小了点吧。


小丫头歪过头,将小李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反问道:“新来的,你把这里的活都做完了,叫我怎么练功呀?”


“练功?”


“是呀,挑水除草是我每天的功课。”


真是怪人,小李子暗自嘀咕着:“你这么喜欢干活,可以去浣衣局帮忙洗衣服啊。”


“你胡说什么呢?”谁知,这话倒似惹恼了对方,小丫头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你快走,我要练功了。”


小李子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只不过刚做这些杂事,本想在这里睡个午觉,这不,又被撵着走。他话也不回便朝院子外面走。本是猫妖下凡的他,即使没走田埂,穿过菜田那几下,愣是没踩倒一颗菜秧。来到院外还不忘回头瞄了那小丫头一眼。


只见那小宫女正忙着在田间蹦来蹦去。


“这就是练功了?”小李子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


后面连着几天,每当小李子从那院子门前路过,便忍不住朝里头看几眼,有时扒在墙头,有时透过门缝,那小宫女倒也勤奋,天天都有“练功”。菜地里的那些菜秧倒也神奇,每天都在长高,几天下来足足拔高了三尺,而那小丫头也是越跳越高。


“原来地里种的是芝麻啊。”芝麻开花节节高,没想到竟然有人拿这个来练轻功,挺有想法的。


小李子正琢磨呢,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你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这声音来得快,传音的人动作更快,一把揪住小李子的后颈,一推一送,丢入院内。小李子身形轻盈,还在半空中便调整好了重心,稳稳落地,除了心跳得砰砰直响,倒也没显得有多狼狈。


“哟,身法不错,练过?”


刚才擒拿他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身上暗红色的锦袍绣着飞鱼,至少是总管级别的老太监了,“我瞧你偷看曹萌萌练功,好几次了,想学功夫?”


老太监一口吴侬细语说得软糯婉转,但小李子知道对方绝非善茬,尤其是刚才那一下擒拿他后脖颈的招式,高深莫测,这是个隐藏在宫里的武林高手?


小李子连忙跪倒,磕头道:“小的不敢造次,只是想着手里的活干完了,找个地方好偷懒。”


也难怪小李子这么说,在天上当猫的时候,他一天可是要睡十四五个小时。可这话倒把眼前这位逗乐了,在这宫里做事的,哪个不是人精,遇着上级管事,起码图个表现,这个侍童胆子挺大,敢直言偷懒。


“呀,怎么是你?”小丫头曹萌萌也走了过来,她一眼便认出了小李子,“我义父最烦有人打扰,你怎么又来!”


她特意加重了“我义父”三个字。


但小李子都懒得搭理她,若不是这副凡人皮囊,你义父本事再大也休想捏住自己。


但嘴上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句:“小的知道了。”


“那就快走吧。”


曹萌萌倒没有不依不饶,摆摆手,算是送客了。


老太监目送小李子走出院门,低头对曹萌萌说了几句。


曹萌萌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会心一笑,便追了出去。


小李子扛着比自己还高的笤帚,正准备回“包干区”再磨磨洋工。这还没走远,便觉着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猛地回头,可还是遭到当头一棒。


“咚——”这可比拂尘打得痛多了。


小李子感觉两脚都陷进地里了,眼前金星乱飞,还是伴着钟鸣鼓乐的那种。


“咦,你天灵盖挺硬的嘛?”眼前这个搞偷袭的小矮子可不就是曹萌萌。


“你有病吗?!”小李子舌头都麻了,半天憋出四个字,但这已是最后的挣扎。小李子眼前一黑,什么流星彗星全不见了,身子一瘫,咕噜一下昏死过去。倒地那一瞬间他总算看清了,曹萌萌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根挑水用的扁担。




三、


老太监本想让曹萌萌去试探一下小李子。谁知曹萌萌直接用扁担把他挑了回来。


“还好,”曹萌萌笑着说任务完成,“就比两桶水沉一点。”


于是,小李子算是被“小菜园”收编了。老太监表面上留他在院子里做一些粗重活,每到夜里或不当值的时候,就教他读书识字。


“想不想知道,为何留你在这?”


“大概是因为我面相好?”小李子的意思是自己运气好。


“也是,”老太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不但面相好,而且脸皮厚,将来说不定能坐到我的位置。”


小李子揪了揪自己的面皮,问:“那是多大的官?”


“南北两厂的提督,手底下管着两万多锦衣卫。”


老太监本以为小李子会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要么跪下磕头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要么溜须拍马说您老这样的身份怎么住在如此简陋的院子之类云云。


谁知小李子只是呆呆地做了个仰头望天的动作。


“那您老怎么还自己种菜?”


老太监顿时就有些岔气了:“这叫韬光养晦,算了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小李子的潜台词还没说出口呢:你这么大一官儿,犯得着抓我的小差,还把我关在这里做苦力?


至于“小菜园”里的另一位小主人曹萌萌,就是拿小李子当奴才使唤的,在安排工作方面,没一点折扣。


“小李子,寅时挑水。手脚轻点,别打扰我义父休息。”


“我叫李茂。”


“小李子,卯时劈柴,记得要粗细一致。”


“我有名字,叫我李茂。”


“小李子,辰时除草,我瞧你最擅长这个,别踩倒了菜苗。”


“……”


“我跟你说话呢,又发呆?”


“……”


白驹过隙,人间十年。


不知不觉,李茂从每日挑水砍柴这些日常中,练就了一副好身板。曹萌萌也从那个有些微胖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儿。


十年下来,没怎么变的,大概就是两人的性格。


“你吃慢点!爹的酒还没喝完呢,你敢撂筷子!有没有点规矩?”曹萌萌瞪着李茂,一边说一边反手就是一肘砸在对方端碗的那只胳膊上。


那一肘可不轻,不过李茂的碗也没被打掉。


李茂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曹萌萌又看了看自己的碗,咽下口中的饭菜才开口道:“那我再去盛一碗。”


曹萌萌有些无语,以前她总觉得李茂有些呆,对自己唯命是从,可以随便拿捏。可渐渐长大了,她发现这个小李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木讷,他习武悟性相当高,看上去懒散懈怠,学得却比谁都快。那张嘴也是,要么不说,一开口就能堵得你无话可说。除非,你愿意撕破脸,重新回到十年前。比如现在:


“饭桶、就知道吃……”


“他明天有任务,”老太监知道自己女儿性子直,“等会吃完了,我来收拾,你俩就在院子里逛逛,聊会天。”


“爹,我想跟李茂一起去,”曹萌萌立刻变了张脸,笑嘻嘻地往老太监碗里夹了一只鸡腿。


“你有你的任务啊。”这时李茂盛饭回来了。


“闭嘴!吃你的饭。”说着,曹萌萌给李茂夹了个鸡屁股。


老太监也不掺和,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提着酒壶,自顾自走了。留下曹萌萌和李茂大眼瞪小眼。


“我就是觉得啊……”曹萌萌突然欲言又止,“这些年,一直对你呼来喝去的……”


“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也不知哪里飘来一片云,把天上的月光掩去了半边。曹萌萌那张白皙的脸似乎也黑了不少。


“从刚才吃饭开始,我就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曹萌萌故作寻找状,末了,从墙边抄过那根扁担,“果然还是它趁手。”


这次轮到李茂头皮发麻了,这扁担在他记忆里就是天敌克星:“喂,有话好好说!我愿意认真听。”


曹萌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愿意认真听吗?那你跑啥:“我就是…我就是…想着这次出去办事,没个人使唤,怕不习惯……”


李茂越跑越远,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四、


江南,八月。


屋外刚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院子里的落了一地的桂子,淡淡的花香中掺杂着灼热的土气。挂有玲珑阁匾额的书房内,涂钰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数月前,东海倭国入侵高丽,高丽不敌接连遣使者赴燕京请求夏朝出兵救援。而此时的夏朝正在西北与罗刹国激战,一时难以分兵救援。正当朝廷举棋不定之际,官拜兵部尚书的涂钰挺身而出,称愿意远赴高丽与倭国谈判,为朝廷拖延时间。


谈判的过程倒也顺利,涂钰对倭国统帅说,只要倭国撤军,什么都好谈。倭国毕竟还是忌惮夏朝的国力,但仗着自己兵强马壮、火器先进,依然提出了割裂高丽、和亲夏朝公主、开放通商等条件。涂钰想着,左右是拖延时间,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临走时还对倭国统帅说:“依老夫对我朝陛下的了解,他一定会答应的,请耐心等待。”


谁知涂钰刚一回国,便遭贬官,他知道自己答应和亲犯了皇家忌讳,便主动逃出京城,回了江南老家。


“师父,高丽传来消息,倭国与我夏朝大军僵持不下,我军伤亡不小。”


“知道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夏朝刚与罗刹国一场大战,本来就伤了元气,如今不能速胜,恐怕,想到这里,涂钰连忙喊住对方,“范筱,你去账房支取一百两银子,发给将府中各人,让大家各自回乡吧。”


“师父?”范筱不明所以。


“要大祸临头了。”


涂钰话音未落,只听得屋外一声闷雷炸响,紧接着,黄豆般大小的雨点纷纷砸落,屋顶上传来咚咚声响,犹如心跳骤然加速一般。


来了!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涂钰连忙将手探入从怀中,但什么都没有。半晌,涂钰无奈地摇了摇头:“法宝不在,看来这是天数。”


此时此刻,屋外已经可以听到砍杀声与呼救声。


范筱急忙来到门口,打开一道门缝,查看着外头的动静。可迎接他的,不是外屋满地的桂子和花香。


涂钰只见一道银弧从范筱左边锁骨处嵌入,直到脊柱位置方才停歇。雪白的窗纸上,红梅绽放,忽如腊月骤降,寒意整个书房化作了冰窖。


范筱未能发出一声呼喊,四周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竟是如此冷冽清晰:“差不多就可以了,杀光了回去不好交差。”


没多久,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闯进了玲珑阁,在他们身后还押着府内的妇孺。


“老爷,”其中一位老妇人看了眼涂钰,她怀里正护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遍地血肉,她神色凝重,却没有惊慌。


“你们锦衣卫,”涂钰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来办案的,还是来灭门的?”


带队的千户长面无表情地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卷圣旨,念道:“上谕:你涂钰枉为我大夏内阁官员,本朝自开国以来,对外不和亲,不赔款,不议和,不割地,不纳贡!而你却私自允诺倭国统帅,割裂我属国土地,和亲我大夏公主,与贼人议和,简直罪无可赦,虽已罢官去职,但朕思来想去犹难解恨……”


百来个字,没一会功夫就念完了。


皇帝仅仅是命南厂彻查此案。可锦衣卫几乎已经将这涂府血洗干净了。


“锦衣卫行事,虽然早有耳闻,不想今日得见……”涂钰微微抬起了那颗沉重的脑袋,这次他看清了那位千户长的脸孔,他眉毛微挑,显得有些吃惊,“李茂!李公公?是你——”


“尚书大人认得在下?”这次任务带队的千户长正是李茂,“但属下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大人。带走。”


那句带走是对手下说的。得到了上峰的命令,几个一拥而上,将涂钰捆了,正准备将他与其余涂府妇孺一起押走。意外发生了,那个原本依偎在老妇人怀中的孩童,大约是见到了死在地上的范筱,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范筱!范筱!你怎么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蛮劲,竟然挣脱了老妇人的束缚,孩子扑向血泊中早已咽气的范筱。


押解老妇人的锦衣卫见横生枝节,不禁有些恼怒,哗啦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老妇人连忙上前抱住那个提刀侍卫,大喊,“不要伤害小柒,那还是个孩子!”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道寒芒掠过,小柒身首异处。


“畜生呐!”


涂府在场的所有人,开始躁动起来。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突然,嘭的一声,老妇人被人用刀柄砸翻在地。那一击正好砸在嘴上,老妇人崩落了两颗门牙,口中鲜血不止。


李茂洞察全场,见到这一幕,没由来地感到颅内一阵刺痛。这一路杀入涂府,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虽然他负责带队,但这些锦衣卫仗着自己武艺高超、器械精良,稍遇阻拦便大开杀戒,这一切,他并未约束,如果说生命的意义是虚妄的,那逝去与延续皆是无相罢了。但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愠怒。


噗嗤——李茂手中的绣春刀穿透了那个锦衣卫的胸膛。


“我记得出发前说过,”他神色泰然,将刀重新归鞘,“抵抗者死,妇孺及老者押解回京。这个人违抗本千户的指令,就地处决。还有谁想试试?”


所有人都愣住了。


涂府上下也停止了挣扎。


“谢过千户大人,”涂钰扶起老妇后,朝李茂躬身一揖。


李茂未动声色,但心里还是升起一丝疑虑,这个涂钰确未见过,但怎么总觉得有些面熟呢?






李茂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一众锦衣卫和大大小小五辆囚车。将涂钰押入囚车的时候,李茂突然想明白了,也难怪这些锦衣卫不留活口。一共就只带了五辆囚车。


如今还空着一辆,估计是为那个小柒准备的。


李茂打了个哈欠,他懒得去想谁该死谁该活的问题,一切皆因果,应得如是观。生死本无相,应得如是观啊。


就在这时,李茂发现前方大道**躺着一个人。他抬手叫停了队伍,骑着马上前查看。可还隔着百步远,李茂闻到了阵阵酒气。


是个酒鬼?


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喂,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官道嘛,别挡着官爷办差。”


李茂还未开口,跟上来的锦衣卫当中已有人叫喝上了。


地上躺着的那位大约也是被叫醒了,伸了懒腰,喃喃自语道:


“酒啊酒,我带你如红颜如知己,天天将你揣在怀里含在口中,可你却一而再再二三地坏我大事。”


“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让开,在磨磨唧唧,小心官爷劈了你。”又一人叫嚣道。


可那人依旧慢慢悠悠掏出酒葫芦,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咕嘟咕嘟一阵后,又道:“好在我虽误事,事不误我,这不,他们把我叫醒了。”


“找死!”一人抽刀上前,醉汉他们见多了,借着酒劲充大侠,酒醒后又变怂包的,京城里比比皆是。总不能站在这儿等他醒酒吧。


刀影如练,柔韧中带着狠戾,可醉汉只是瞥了对方一眼。


上前叫阵的锦衣卫便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一道道银光,犹如有迹可循的杀气,缓缓在醉汉身前汇聚,须臾之后,众人终于看清了那凶器的本尊,一柄长约六尺的利剑。


硬茬。


李茂微微蹙眉。


醉汉将剑尖插于地面,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定元宝,丢到李茂脚下:“这里是二十两,换你们囚车里的人,这银子你们是拿去喝茶听曲,还是给自己准备棺材,随便。”


见对方如此嚣张,锦衣卫们不禁面面相觑。


“不够!”李茂淡淡地说了一句。


醉汉扬了扬眉毛,忍不住又举起葫芦喝了一口。


“有点意思,看来可以谈,”他往怀中探了探,胡乱往地上丢了五枚碎银子,“再加五两。”


李茂摇头:“他们是钦犯,这些只够换个老妇。”


“五十两,打包全部!”


“最多再给你带走一个孩子。”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讨价还价,远处囚车内的涂钰可听得清清楚楚,吊起一口气大骂道:“姬无双,你个王八蛋,你是喝酒喝麻木了?玲珑门绝后了,派你个酒鬼来搭救老夫!”


那个叫姬无双的醉汉也是个暴躁脾气,当即就扯开嗓子:“谈不拢不谈了,人我必须带走,你们一起上吧!”


被他这么一激,几个锦衣卫又蠢蠢欲动起来。但李茂一抬手,众人又安静了。


只见他张开五根手指:


“五百两。不二价,你不是要救人吗?人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这倒有点出乎姬无双的意料,早知道这么容易就收买了锦衣卫,他出门前就多带点钱了。


可转念一想,哪里容易了,那可是五百两啊。把整个玲珑门卖了,到不到的了这个数哦?


“老子没那么多!”


“你的剑可以抵二百两。”


“你想多了!”姬无双怒喝一声,拔起地上利剑直奔李茂杀去。


“酒是我大老婆,这剑是我二老婆,二百两想买去,做梦!”


剑是好剑,恰逢日头西晒,阳光照在剑身上,流光溢彩,宛如游蛇一般沿着剑身来回波动。直闪得李茂眼前一阵恍惚。


躲是躲不过了。


李茂睁圆了双眼,只见他那双瞳仁猛地竖起,身上汗毛倒立,周围的景象似乎都慢了下来。


拔刀格挡?不,直入要害!


只见李茂手握刀柄侧身突入至姬无双近前,姬无双也是只攻不守的路子,长剑横在胸前便是贴身短刃。


当当当一连数次交锋,火花激射,一众锦衣卫早已分不清二人谁左谁右,但见利剑钢刀锦袍葛衣战成一团,绞绳一般不断分开又贴近,却始终不见二人撞在一起。


姬无双有些急了,这阉人好生厉害,难道练的是童子功?


李茂杀意大盛,下凡之后,头一次战得如此酣畅淋漓。


“阁下功夫了得,佩服佩服!”


“大侠不必客气,拿出五百两,我便放人。”


这小子毒啊。


姬无双一口淤气都堵到嗓子眼了。


他是明知道自己穷,故意在那儿消磨自己的斗志。


姬无双此刻却已萌生退意:涂钰被擒,玲珑门一众小辈皆死于贼手,若我也陷身此处……


两人摆好架势,准备再一次近身肉搏,但心态却已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呼喊传来:“姬长老,接着。”


但见一条长棍飞来,姬无双伸手一揽,接住后一看,竟是一根扁担。


什么玩意?


可还未等姬无双破口大骂,李茂却下意识退了一步。


姬无双看准时机,一手挥舞长剑一手抡起扁担,朝准李茂攻来。


李茂不禁皱眉,顾不上反击,大喝一声:“看好囚车!”


众锦衣卫之前看两人缠斗看得出神,恍然大悟,回身望去,见五辆囚车已经空了三辆。只剩涂钰,因身体太胖,卡在囚笼门口还没来得及逃脱。


李茂见状连忙飞身阻止,但后有姬无双抡着扁担,前方又出现了一个蒙面人,这个蒙面人轻功了得,在李茂身前不断游走袭扰,搞得他根本无法赶往捉拿涂钰。


但一众锦衣卫也不是吃干饭的,见上峰被困,便一窝蜂冲向涂钰的囚车。


“杀了算了,省的无法交差。”


一人拔刀,众人纷纷抽刀上前。


涂钰眼看自己就要被千刀万剐,不禁仰天长叹一声:“老夫远赴高丽,为的是避免生灵涂炭,不想落得如此下场。”


话音刚落,忽有一物出现在涂钰怀中。只见此物迸发出九彩琉璃之色,如美玉又若明火。


涂钰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天上人间皆缘法,苦集灭道相涅槃。”


紧接着九色大盛,强光汇于一处,化作炽热的白焰,将涂钰整个人淹没其中。






李茂翻弄着那本贝叶经,回想着当时离奇的一幕:白光消失之后,姬无双、涂钰和那个蒙面人都消失不见了。五个囚笼空空如也,只在原本关押涂钰的囚车内,留下了一本外观古朴的贝叶经。


涂钰涂钰,原来是玉兔将自己名字反着写。


李茂颇感无趣,原本兔子会是一个不错的审问对象。


李茂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几个问题,诸如这些年你遇到过哪些事?修行的心得有哪些?


可想着想着,他猛然记起自己被割了铃铛的事。


兔崽子,跑得倒挺快。


不然一定弄死他。


李茂一抬头,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小菜园”门外。推门而入,院内的陈设依旧,只是人去楼空。


可还没等李茂感叹物是人非,一道靓丽的身影翩然而至。


“小李子,你终于回来啦?”


“师姐?”李茂愕然,这可不就是曹萌萌吗?


曹萌萌喜笑颜开,依旧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你怎么像见着鬼了?瞧你那小脸,煞白煞白的?”


这可不就是见了鬼吗?李茂暗自思忖道。那日帮助涂钰逃脱的那个蒙面人,难道不是她?


“回来就好,我给你做饭去……”


“萌萌。”李茂喊住了她。


“嗯?”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曹萌萌回眸笑道:“不该问的别问,莫坏了规矩哦。”


李茂看着曹萌萌远去的身影,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回了小院,仍是一家人。


“听说你这次,大杀四方?”不知何时,曹公公出现在他身旁。


“师父,”李茂躬身一拜,“未能将钦犯带回京师,李茂愿受责罚。”


老太监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涂钰的罪,问不问都无所谓,他得罪的是皇上。你说他已亡故,尸骨无存,是否属实?”


“属实。”


李茂知道,涂钰是借助法宝《玲珑志》轮回时空去了,无论他回到过去还是将来,都不可能回到当下了。贝叶经现在已是他李茂之物。除非……


涂钰特地跑到未来某个时间,等着他。可这不正是自己渴望的吗?


老太监见李茂说得如此肯定,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待曹萌萌做完饭,三人又一次围坐在小饭桌前,老太监喝着小酒啃着鸡腿,李茂埋头扒饭,曹萌萌则时不时数落他几句。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夜深。


李茂独自坐在油灯前翻看着贝叶经。这其实是一本故事话本。讲的是开天辟地,女娲补天,佛祖修行等等无穷无尽的故事。


李茂不经意间翻开一页,书中写着《一生所爱三》几个字。


往下读,讲的竟是一个女人囚禁男人供自己玩乐的故事。李茂看着看着,不禁气血翻涌。


但随即他打了个寒颤。


他这一世,接触最多的女人是曹萌萌……


“如果她将我……”李茂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期待,当即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阿弥陀佛,嗯?”


但清醒之后他发现,故事的主角竟然是玄小柒。而李茂清楚记得,在这一世,那个叫玄小柒的孩子应该在前不久的行动中身首异处了。


“《玲珑志》的故事应该都真实存在,是我们的过去或者……将来?”


想到这里,李茂立刻披上外衣,出门下楼,他一路小跑来到宫门。是夜,天上无月,宫门上悬挂着的两盏灯笼似乎被黑夜浸润着,犹如两团鬼火。


“李公公?”宫门守卫当然认得他。


“提督大人命我出宫办事,”李茂编了个理由混出宫去。


在城门口,他又借南厂公干的名字要了两匹快马。一路南下,双马交替,每经过一个驿馆,他便换上新马,就这样,一天一夜,他终于又重返了涂府。


涂府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南厂的封条,李茂翻墙入内。发现府内空空如也,所有尸体都已不在。


第二日,李茂找到当地衙门询问,得知钦犯家属的尸体都已按上头的要求,焚烧火化。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上头的要求?


李茂不记得自己曾安排过此事。


焚烧尸体?这用意何在?


带着这些疑惑,李茂重返了京城。虽然来去路途遥远,但他一共也没花三天时间。回到京城,他没有立刻返回小菜园,而是直奔南厂衙署。


同僚一见李茂便上来道贺,李茂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称自己刚出京城办了些事回来,不知道大家道的这是什么喜。


“恭贺李公公,不,李提督大人高升。”几个曾经的手下直言道。


是的,三天的时间,李茂虽然感到意外,但自己如今已是南厂提督大人了。






时光流逝,又是十年。


十年复十年,不知不觉,李茂已入花甲之年。


曹公公早已驾鹤西游,现如今的李茂不但坐到了当年曹公公总管南北两厂提督的位置,更兼任司礼监掌印秉笔二职,皇帝不问政事,任由他一手遮天,他成了整个朝廷的九千岁。所有政令、批奏都出自他李茂之手,他犹如大夏王朝的中枢大脑,任意杀伐,肆意屠戮,没有他做不到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除了,曹萌萌。


她的师姐在曹公公死后便销声匿迹了。


李茂一直记得当年与曹萌萌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她好像说:你这个小太监还挺勤快的。”李公公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又摸出了那本《玲珑志》,翻到那篇《一生所爱三》,想象着了玄小柒是自己,沐无情是曹萌萌……


这时,宫殿一角传来了一声叹息。


“没想到十恶不赦的阉党头子李公公,晚年生活竟然是这样的。”一道蹒跚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大殿内的烛火似乎也受到了感应,纷纷跳动起来,人影的面容逐渐被照明,虽然苍老,但李公公认得,这不是涂钰嘛。


“是你啊,老友,”李公公没有丝毫诧异,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几年,你坏事做尽,你……悟道了吗?”涂钰没有反驳“老友”二字,只是从他冰冷的脸上透露着失望。


“悟道了,”李公公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他斜倚在司礼监大总管的座椅上,漫不经心地回答,“生命的一切皆是虚妄,生死无相,凡人在有生之年追逐名利,却终难回归一抔黄土。我杀了多少人,就是帮了多少人,我还帮这个天下,扫尽苦难!”


涂钰默默地听他讲完,苍老的面庞上,仅剩一双眼眸闪烁着生机,他太虚弱了,仿佛随时都会倒下:“那你成佛了吗?”


李公公一愣,旋即呵呵大笑起来:


“我为什么要成佛,我现在是菩萨,我在普渡众生!”


涂钰摇了摇头:“你可知道,众生因你而涂炭?”


“你可知道,大夏在我手中西拒罗刹,东退扶桑,南疆被我划入版图,西域成为新疆?大夏已是万国朝圣的天朝!咳咳咳……”李公公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越是歌颂自己的功德,越感觉自己的渺小。


涂钰一句话便浇灭了他的气焰:“你见过佛祖向我们炫耀他的功德吗?曹萌萌又为何离你而去?”


李公公沉默了。良久,他喃喃自语道:


“她去哪了?”


“想知道这些年,我悟道了什么吗?”涂钰缓缓走近李公公,四周的烛火再次跳动,这次大殿变得更加明亮了,而涂钰的身形也在这光芒的照耀下逐渐挺拔起来。


李公公抬起头,看着涂钰脸上的皱纹逐渐消失,他惊愕地发现涂钰竟然返老孩童了。


“你……悟道了?”


涂钰点了点头。


“生命的意义?生与死的归处?天地之始,宇宙的终点……?”


李公公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对道的渴望,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佛祖说的没错,生死无相,但生命的意义在传承。”


涂钰语重心长地说。


传承?李公公不解地看着对方。


“你跟我来,”涂钰一把拉住了李茂的手,那本揣在他怀中的贝叶经,突然绽放出九彩光芒。


李茂看着那些光芒逐渐汇聚在一起,最终化成白色的火焰。


要开始轮回了吗?我拿到法宝之后,它可从来没有绽放过一丝光彩呵。


白光泯灭,李茂与涂钰消失在了原地。






“娘,我饿,”一个孩子哭喊着向母亲讨要食物。


母亲从怀里拿出一个白面馍馍递给孩子。孩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别噎着,慢点…”母亲也很虚弱,她也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今日出门乞讨,她路过一座破庙,发现供桌上有两个白面馍馍,拜了又拜之后,她偷走了那两个馍馍。


孩子三两下将馍馍吞下肚,但他还没吃饱,于是女人又拿出了一个。这是最后的馍馍了,她知道自己不吃一点,也许熬不过今晚。


孩子开心地接过馍馍,正准备吃,却回头看了一下母亲。


“吃啊,”母亲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谁知孩子将馍馍还了回去:“娘,你吃,我好像吃饱了。今天,我到外头找点吃的去。”


听孩子这么说,母亲原本干涩的眼眶湿润了,她颤颤巍巍地接过孩子手中的馍馍:“其实娘也不饿,娘就吃一口。”


可她刚拿过馍馍,便急切地咬了一小口。大约是白面里没有挑干净砂石,这一小口,竟然崩断了女人两颗门牙。


女人痛得眼泪直流,但她没有吱声,只是捂着嘴,将满口的鲜血往肚子里咽。




“这是?”李茂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为什么那么熟悉呢?


“这就是你的儿时。”


一旁的涂钰说道。


李茂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仿佛想起了一些什么。


“你是想告诉我,生命的意义在于传承,而传承的意思便是繁衍后代,将他们抚育成人?”李茂笑了,捧腹大笑,“可我是太监啊,我是无根之人,你让我如何感悟这传承?”


涂钰大手一挥,贝叶经再次光芒闪耀,这次他们来到了一座茅屋前。


一个孩子冲出茅屋,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正是曹萌萌。


“小李子,你今晚不把论语背完,就别回来了!”


小男孩转过身,倔强地对曹萌萌说:“不回来就不回来,我才不要住这里,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说着说着,孩子哭了起来。


曹萌萌走上前替他擦拭眼泪,安慰道:“你至少还有自己的家,等你学好了儒家礼学,你就可以去参加科举,如果你中了举,就可以入朝为官,然后替你父母平反冤屈,你想让他们一辈子喊冤九泉吗?”


孩子哭的更伤心了,他攥紧自己的小拳头:“不想,我乖,我听话,我要背完论语才睡。”


曹萌萌一把将孩子搂入了怀中。




涂钰指向曹萌萌说道:“这也是一种传承。”


李茂沉默了,他更多的在关注曹萌萌,这是什么时候的她?为什么她要离开自己去照顾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难道是曹公公安排的任务?


“我不明白。”


李茂坦言道。


涂钰点了点头,解释道:“传承可以是一一个家族的延续,也可以是一个王朝的延续,更可以是天下人的延续。当你有权力改变这个天下的时候,你有为天下的传承而付出吗?天下在你手中不堪重负。你可有想过……为像你这样和他那样的孩子,创造一个没有饥饿,没有苦难的天下吗?”


李茂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些。他只知道完成一个一个任务,解决一个一个问题,可旧的问题刚解决,新的问题又来了,他应接不暇,干脆将所有提出问题和制造问题的人处死……


这根本不算悟道。


当他沉溺于自己权威之下的“天下太平”时,世间早已经民不聊生。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我该怎么挽回?”


涂钰欣慰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他重新变回了白兔的模样:“老友,既然你已有所感悟,涂钰在此间的缘法便了了。我将重归佛祖身边,玲珑志就留与你,你好好使用。”


说完,玉兔越升越高,逐渐消失于天际。


李茂看着手中的玲珑志,又看了看曹萌萌小屋的方向,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九彩光芒扑朔泯灭,李茂也消失在了原地。






江南,八月。


屋外刚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院子里的落了一地的桂子,淡淡的花香中掺杂着灼热的土气。


一队锦衣卫正准备突入兵部尚书涂钰的府邸。这时带队的千户长突然说:“收到曹提督的密令,这次只是带涂尚书一人回京,我大夏与倭国的谈判还需涂老出马,任何人,不许打烂这府里面的一坛一罐!”



一队锦衣卫带着兵部尚书返京,发现大道**躺着一个酒鬼。


带队的千户长走到醉汉跟前就是一脚:“起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醉汉郁闷了,自己可是天底下大名鼎鼎的无双剑神,竟然有人敢趁自己睡觉的是踹自己?


“你要干嘛?”


醉汉反问。


千户长指了指人群中的涂钰,看不客气地说:“给我二十两银子,那位,兵部尚书涂钰,你们玲珑门的长老,归你了。”


醉汉一脸懵,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最后无奈地说:“我只有五两银子,能便宜点不?”


千户差点就要骂娘,你之前台词不是这样的,二话不说直接从醉汉怀里抢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出来:“那老头归你了,滚蛋,别让我在看到你!”



小菜园内,曹公公正在喝酒。李茂一屁股坐在了老太监对面,抢过鸡腿啃了一口问道:“说吧,你把我安排去南厂管锦衣卫,又把曹萌萌派去神机营,老爷子你安了什么心?”


曹公公懵了,啥情况?小李子以前不是这样说话的啊?他是个即使明白了也不说透的孩子啊。


“你在说什么,洒家听不懂。”


砰!李茂一把掀了小圆桌:“你个老狐狸,你让萌萌进玲珑门,是为了讨好太子,你让我去南厂,是为了继续控制锦衣卫!一根甘蔗你想两头甜。想得挺美啊!”


“你……”曹公公见自己的计策被人识破,不禁微微蹙眉,“你想怎样?”


“从今天开始,萌萌跟我走,我们要离开这里,你不许阻拦!”



一间草屋。


曹萌萌看着眼前的小菜园,神情有些恍惚。


“小李子,我隐约记得,故事不是这样的。”


李茂笑了。他掏出一本贝叶经递给曹萌萌:“我跟你说,这里面有一篇话本,叫一生所爱三。今晚…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说着说着,李茂的脸红成了猴子屁股的颜色。



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三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4帖,此为第33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43)

谁挽兰芷步阡陌(写手:[珑]拾画,真身:红笺)

谁挽兰芷步阡陌



楔子

花灼灼,水泱泱。葭草自苍苍。

旧时陌上认檀郎。共此白衣裳。

恰来时,风过也,拂去一身香。

无非昨夜又断肠。对月影偏长。


一,无归处,夜未央

那是一年阳春三月的一个早晨,清风拂过,梨花如雪落了一地。屋子外很热闹,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窗棂上两只雀鸟在相互逗趣,小爪子蹬得窗棂笃笃的响。

陆浅芷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吵着让丫鬟们赶紧给她洗漱梳妆,因为昨日和娘亲说好了,今日要去外头放纸鸢。

一边梳头一边还瞅着几案上昨日才糊好的纸鸢。

待梳洗完毕,陆浅芷拿着纸鸢兴奋的跑出屋子去找娘亲,却见娘亲惊慌失措满脸忧惧的从一条小径向自己跑来,边跑边喊着:“芷儿快跑。”

陆浅芷还没有反应过来娘亲说的话,看着娘亲急切的样子,正自发懵,忽然间,也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几个士兵将前路堵住。

娘亲迅疾扑过来一把抱住陆浅芷,“芷儿别怕,娘亲在。”

纸鸢早已被吓得掉落在地,士兵押着母女二人和陆家所有人一起,后来便不知去了哪里。

陆浅芷在人群中看到了爹爹,看到了爹爹和娘亲相互对望时坚毅而又忧伤的眼神。那是最后一次见到爹爹,最后一次见到陆家的家人。再后来,就和娘亲一起被送进了教坊司。

那一年,陆浅芷八岁。

教坊司和在陆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珠环翠绕,没有新鲜的豆糕,没有软软的酥酪,也没有纸鸢。

娘亲每日不是在洗衣房干活就是在厨房干活,陆浅芷也要干活,还要每日去跟教坊司的姐姐们学艺。

不到半年光景,娘亲就病倒了。陆浅芷以为娘亲每天干活太累了,是累病的,再加上总有人欺负她们,让娘亲身心俱疲。

可娘亲说,这些累这些苦尚还不能打垮她,娘亲心中最大的苦闷就是太思念爹爹了。

思君如夜烛,煎泪几千行。

每每娘亲会给她念一首词,那是爹爹写给娘亲的。

花灼灼,水泱泱。葭草自苍苍。

旧时陌上认檀郎。共此白衣裳。

恰来时,风过也,拂去一身香。

无非昨夜又断肠。对月影偏长。

每每看着娘亲坐在床头思念爹爹,看着手中一只挂着紫流苏的香檀木雕的坠子,两行泪水就不停的往下淌。那是爹爹和娘亲的定情信物。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陆浅芷有时会一边给娘亲擦泪水,一边侧着头问。

娘亲说,爹爹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回不来?咱们不能去找爹爹吗?那时候的陆浅芷还不是太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

娘亲终因思念成疾一病不起,日日缠绵病榻,汤药无效,撒手人寰,留下小小的陆浅芷一个人,在教坊司苦苦度日。

娘亲说,她终于要去和爹爹团聚了。娘亲说,她不能看着芷儿长大,不能看着芷儿嫁人了。

看着他们不知道把娘亲的遗体抬往了何处,怀揣着娘亲留下来的流苏坠子,陆浅芷伤心大哭,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芷儿一个人。




二,梨花香,拂衣裳

没有了娘亲,教坊司的日子更加的难过和孤独,洗好的衣服,被人故意扔在地上,刚扫过的地,被扔了几片烂叶子。有时好端端的在喝粥,被人故意在背后蹭一下。娘亲在的时候,虽然也免不了受欺负,可好歹还有娘亲保护,有娘亲安慰。

现在没有了娘亲,陆浅芷连一个馒头也抢不到,明明都是按人数分下来的馒头,为什么有的人就要多抢两个?

有时陆浅芷会蹲在墙角哭,她怀念以前在家里的日子,她想念娘亲,就像娘亲思念爹爹那样。

这时候,有个白衣出尘的少年,出现在眼前,就像三月的阳光里吹进来的春风一般,吹走陆浅芷头顶的乌云。

还噙着泪痕的眼眸,怔怔的望着这个矗立在阳光下的少年,光影打在少年的脸上,几瓣飞落的梨花拂过,显得格外的好看。

少年伸手递过来一个馒头,用他细腻如水的声音说道:“一个人哭什么?他们又看不见,老天爷也看不见,你要学会反抗,知道吗?”

陆浅芷怯怯的接过馒头,仍旧怔怔的望着他,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陆浅芷的脑子里,那些话也深深的印在了陆浅芷的脑子里。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兰公子,那是个将要影响她一生的人。

她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有一次,有一个小梅的女孩,比陆浅芷大几岁,要抢她身上的流苏坠子。

这是娘亲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她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去。可是对方力气很大,眼看着坠子就要被抢走了,陆浅芷下意识的伸手抓向对方的头,本是意欲去扯对方的头发,不想位置略一偏,就在对方脸上挠出了三根手指印。对方急忙去护脸,手一松,陆浅芷抓着坠子就跑。

因为抓伤了人的脸,虽然被嬷嬷罚打了手板子,但是自那之后,陆浅芷的心里便开始硬起来了,不再一味的让别人欺负自己。

渐渐的,陆浅芷才明白,因为她学艺进步快,因为她经常得到嬷嬷的夸奖,更因为她生的就比别人美几分。想到是这样,陆浅芷的心里便渐渐的没有那么难过了。

越是这样她越要表现好,嬷嬷也觉得她表现很好,便被分到了兰公子那里去学琴。




三,流年碎,两茫茫

原来他就是兰公子,当陆浅芷再次见到那个少年,不禁慨叹。

如果不是兰公子,或许,自己不会变得那么坚强。如果不是兰公子,或许,自己也不会想要努力。如果不是兰公子,或许,自己现在依旧只是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孤独的小猫。

见到兰公子,兰公子第一句话便问陆浅芷,“你是如何把人的脸抓伤的?”问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兰公子是如何得知?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仿佛是旧识,仿佛他就是守护自己的神。

“是公子教会我,不要一个人偷偷哭泣。”说这话的时候,陆浅芷的眼里带着谦卑和仰慕。

此后光阴五六载,一年又一年的梨花开又落,陆浅芷也渐渐长大了,越发出落得水灵标志,风姿婉转。

嬷嬷已经开始让她单独见客,给那些达官贵人们弹琴,陪那些达官贵人们说话,聊天,还有笑。

陆浅芷很快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很快她便意识到,原来这五六载光阴,是那样美好,那样令人惬意。原来只有那五六载的光阴才是最美好的,曾经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那些光阴里,只需要和兰公子一个人弹琴,只需要对着兰公子一个人笑,只需要和兰公子一个人并肩看月山中落,陌上花开缓缓归。

这些光阴里,给了陆浅芷太多的美好和回忆。兰公子也成了她唯一的牵挂和思念。

在陆浅芷心里,常常问自己,这是不是就像娘亲思念爹爹那样?

兰公子是教坊司的琴师,是最好的琴师,不仅琴技出众,而且玉树临风,潇洒英俊。慕名而来的人有很多。其中就包括秦氏父子,户部尚书秦原,及其公子秦宾。

而此时的陆浅芷,才真正明白自己身处的教坊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娘亲那么难过,总是会看着自己唉声叹气。

“公子,你快乐吗?”陆浅芷问。

兰公子先是一怔,却也并不奇怪,定定的说,“小芷,人生在世,快乐本不由人,就算是万人之上的至尊也并不一定快乐,遑论你我。”

这句话陆浅芷虽然懂了,但却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她想要听到兰公子说,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便是快乐的,就像自己一样,跟兰公子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快乐的时候。

有时她会冲动的把兰公子从会客的桌前拉走,她不愿看到他那种汲汲营营的笑,她不喜欢听到别人用轻佻的语气喊他兰公子。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这种冲动会给她带来什么危险。






四,危机伏,双兔傍

那是一个看着风平浪静的夜晚。

但夜晚的暗流你根本不知道会从何处流动。

陆浅芷已经睡下了,但是她没有睡着,她失眠了。她想着娘亲,想着兰公子,完全没有察觉已经逼近的危险。

一道黑影在陆浅芷的房里潜伏已久,待陆浅芷睡下了,黑影从黑暗里悄无声息的窜出来,手里持着一把柳叶形的短剑,正逼近陆浅芷。

眼看剑尖已经抵住陆浅芷的脖子,霎时哐的一声,一道人影破窗而入,一个纵身已经来到黑影身旁,手里的长剑一撂,将黑影的短剑掀离陆浅芷。

接着两个人影在房间里对打起来,借着从窗户外投进来的星光,只看见两道凌冽的剑光忽闪,在黑夜里碰撞出清寒的火花。

陆浅芷本来就没有睡着,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惊叫了一声,瑟缩在黑暗最里头的角落里,再也不敢出声。

只见两个人影,看不清脸。

黑夜里交锋的两人虽然打得激烈,但并没有很凌厉的招数,都在相互让步。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你做什么?你要违抗命令吗?”

“命令是下给你的,不是我。”

“上面觉得她碍事,必须除掉。”

“你告诉上面,我知道该怎么做。”

“到时候怕来不及了。”

“我自有分寸。”

说着,持长剑的人趁对手不备迅速使出一招擒拿式并金山脱壳,将持短剑的人生生拽出房间,两人破门而出。

陆浅芷依旧瑟缩着不敢动,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才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虽然黑暗里看不清人的脸,但声音却听得很真切。陆浅芷听得出来,其中有一个人的声音,听着特别熟悉。

她不敢往下想,被吓得彻彻底底的失眠了,呆坐在床上,直到五更天方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天刚刚蒙蒙亮,便出去找兰公子。

敲开了兰公子的房门,便征忡忡的看着兰公子,她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她问:“昨晚,是你吗?”

兰公子并没有回答,仿佛是默认了一般,他关上房门,郑重的对陆浅芷说道:“小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起初,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但我没想到我的关心,给你带来了困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困扰,对于我来说是困扰。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也不知道你的心意是不是真的是这样……”

“是。”没等兰公子说完,陆浅芷便说道,一双水灵的眸子痴痴的望着兰公子,“我对你的心意就是这样,你终于明白了吗?”

闭紧了双眼又睁开,兰公子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小芷,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不是你教我学会抗争的吗?我们不能抗争一下吗?”

“这不是抗争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看着陆浅芷那双无辜的眸子,兰公子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他默默的将陆浅芷抱进怀里,让陆浅芷靠近自己温暖的身体。

陆浅芷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也默然的接受了这样的举动,她以为兰公子就要被自己说服了,惊喜的享受着兰公子温暖的怀抱。

这怀抱暖暖的,软软的。就在陆浅芷脸上即将要浮现一抹满足的笑容时,陆浅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伸手摸了摸兰公子的胸口,然后下意识的后退了三步,不可思议的望着兰公子。

只见兰公子撕下脖子间的一块假皮,那是个假的喉结。

已经惊呆的陆浅芷再也说不出话来,绝望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五,意绵绵,离别长

此后平静了一段时日。

陆浅芷假装生病了,不愿意见任何人。

回想这些年的光景,自己竟然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世上的兰公子,琴艺双绝的兰公子,竟然是个女人。

是自己太蠢,还是他藏的太深?

又或许是自己不够细心。

回想起这些年,自从娘亲去世之后,一直都是在兰公子的庇佑下长大,一直都是兰公子在关心着自己,而自己却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兰公子。

兰公子究竟是谁?

越想却越是牵挂着他。

她是有点生气的,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但是那些年,他对她的好,以及她对他的思念,却又是那么的真真切切。

就像娘亲思念爹爹那样,夜里思念时也会偷偷流泪。

也不知为何兰公子是女人这个秘密,忽然就不是秘密了,忽然在教坊司就传开了

一连几日没有走出房门,今日走出来透透气,便时不时听见有人悄悄嘀咕,说兰公子不是男人,难怪秦家父子两人都被他捏在手里,原来背地里在偷偷施展狐媚之术呢。

都是些平日里爱慕兰公子,却又从来得不到兰公子正眼相看的人,尤以小梅为首。

甚至有人跑到暖阁内出言讽刺,兰公子正在暖阁内弹琴。

只听小梅说道:“我当世上真有什么狐媚惑主的男人,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是个没有根的狐媚子,猪鼻子里插葱,还装象呢。”一番话说出来,引得几个女人都在那里轻蔑的笑。

陆浅芷摔帘子闯进去,喝道:“说什么呢?一个个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着一屁股挨着兰公子坐了,指着小梅骂道,“你们说兰公子不是男人,你们谁见过了?没见过搁这儿瞎说什么呢?”

小梅趾高气扬的说道:“我们没见过,敢情你见过?”

兰公子也没料到陆浅芷会来,甚至来这么一出,跟那些人女人明着扛起来,正想着该不该劝。

陆浅芷已经接话道:“我当然见过,我还知道你很不高兴我见过,还有让你更不高兴的呢,让你瞧瞧。”说着,将兰公子的脸扳向自己,对着那朱唇嘬了一口,令在座的人一片哗然。

兰公子也被陆浅芷的举动惊呆了,拉着陆浅芷就往外跑。

“你做什么呢?”边跑边问。

“你不是都看到了。”

“你不要名声了?”

“进了教坊司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你现在倒通透了。”

两人停下了脚步,歇了口气,陆浅芷望着兰公子悠悠的说:“我只是不想她们胡说八道,这些天我想了想,你女扮男装,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能因为你瞒着我便生你的气。”

兰公子会心一笑,“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你这样真的很滑稽,我也很想笑,而且,事情已经败露了,现在做什么也没用了。”

“败露?你在做什么事?”陆浅芷一脸的疑问。

“阿斯兰!”

忽然有声音传出来,秦宾从树影里窜出来,指着陆浅芷说道:“要是上次就让我除掉她,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这声音,似曾相识。那天来杀我的黑影人,就是秦宾?他不是秦尚书的公子吗?陆浅芷记得这个声音。

兰公子挡在陆浅芷身前,“跟她无关,不是她的错。”

秦宾面露难色,迟疑又迟疑,缓缓放下了举起的短剑,冷冷说道:“上面要见你。”

兰公子随着秦宾去了。

这一别,还会再见吗?





六,天人诀,枉断肠

就在这几日,户部尚书秦原被刺谋杀了。

又过了几日,与秦尚书交往过密的教坊司一个歌姬也被谋杀了。弄得教坊司现在也人心惶惶。

整个京城上空乌云密布,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

陆浅芷连日来未见到兰公子,她在想,难道这些谋杀案,都和兰公子有关吗?他们的上面,是什么人?我又该去哪里找他?我对此竟一无所知。

没有等来兰公子,却等来了秦宾。

教坊司的后院内,秦宾浑身是伤的闯进来的时候,陆浅芷正巧在打水。

见到受伤的秦宾,陆浅芷很惊诧,问他要不要帮忙叫大夫。

秦宾慌忙制止了她,把一个类似账簿的东西交给了陆浅芷,交代她一定要将此物藏好,休息了片刻之后,便又逃出了教坊司。

城外树林内,和秦宾会合的阿斯兰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不该交给她,这事本就跟她无关。”

重伤的秦宾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她有权知道,她也该知道。当时埋伏的杀手太多,交给她等于交给了你。”

阿斯兰叹了一口气,将秦宾安置在城外树林的秘密小屋之后,便来找陆浅芷。

随着他的身份逐渐暴露,这些年的潜伏任务也算是快到终点了。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父母被李公公害死之后,他被当今圣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朱由信所救,更名换姓,做起了太子的府卿。

朱由信早有推到李公公的决心,便派阿斯兰潜入李公公一手培养的天和会,去搜集李公公的罪证。一边做着天和会的眼线,一边又潜伏在教坊司做着朱由信的眼线。

对陆浅芷照顾有加,只因陆家也是被李公公所害。

而如今秦尚书也被天和会所杀,秦宾也被天和会追杀,得赶紧找到陆浅芷,拿到东西,不能连累了她。

于是阿斯兰悄悄潜伏进教坊司。

再一次见到兰公子,仿佛隔世一般,陆浅芷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拿出秦宾交给她的东西说,“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大事,你带上我好不好。”

阿斯兰对陆浅芷依旧很温柔,“小芷,我曾经也有一个快乐的家,但是这个家后来被人毁掉了,我带着仇恨,活在腥风血雨中,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等这件事情过了,一切乌云就抖散了,你还会有属于你自己的家。现在,我得带着这个东西走,你就待在教坊司。”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走。”陆浅芷不停央求。

阿斯兰拗不过,天和会的杀手应该很快便会找到这里,到时候阿斯兰也不一定打得过,还是先走为上。

带上陆浅芷,两人出门迎面便碰上了小梅。

小梅唯唯诺诺的堆上一个笑容,怯生生的问,“你们要去哪儿?带上我好不好?”

笑着笑着,忽然从袖里抽出一把匕首,冷不丁往阿斯兰心窝口刺去,方才怯怯的样子全变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你们都不知道,我是天和会的眼线吧。”然后抢了陆浅芷手里的东西就跑。

阿斯兰闷声倒下去,鲜血汩汩的从阿斯兰的胸口流出来,陆浅芷用双手捂住流血的胸口,眼泪啪啪的滴落在阿斯兰身上,看着气息渐渐微弱的阿斯兰,欲呼喊阿斯兰的名字,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阿斯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抓住陆浅芷的手,说出最后四个字,“好,好,活,着!”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嘶吼,陆浅芷终于呼喊出声,“公子——公子——公子你不要走,公子——”一串串的泪水浸湿了脸颊,模糊了视线。一声声的呼喊,响彻了天际,震慑了云端。

“公子,公子,你醒醒,你起来,我们一起去弹琴,一起去看梨花,一起去放纸鸢,好不好?公子,你醒醒啊,你快看,梨花开了,花瓣吹到了你的脸上,是那么美,你听,是虫儿在叫,它也在叫你呢,公子,公子你醒醒好不好?”凄凄咽咽的哭声一直在教坊司绵延。

可阿斯兰始终没有醒。阿斯兰再也不会醒来了。那个曾经矗立在陆浅芷的心里像春风一样拂过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阿斯兰其实不是他的名字,阿斯兰只是朱由信编制的一个暗卫职称而已。






尾声

树上的梨花开了又落了,可兰公子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被小梅抢走的李公公的罪证,最后被秦宾找回来了,朱由信剿灭了李公公一党,天和会也元气大伤,小梅也死了,陆家的冤情也被昭雪了。

一切似乎都变好了,只有兰公子没有回来。

而陆浅芷也接替了阿斯兰的位置,成了秦宾的伙伴,朱由信新的眼线。

陆浅芷和秦宾相遇在阿斯兰的坟头,坟前,陆浅芷种了一棵梨花,她希望每年的春天,阿斯兰还能看见梨花。

秦宾说,阿斯兰只是个职位,扮男扮女随你挑。

陆浅芷沉静说道:“我,是兰公子。”

春风拂过,漫天的梨花如雪般飘落,曾经有一个如花的少年到我身边来过。

陆浅芷边走边想着。

娘亲,你在天上还会思念着爹爹吗?

娘亲,我也有了会思念的人,我每天也会跟你一样思念着他,就像你思念着爹爹一样。

花灼灼,水泱泱。葭草自苍苍。

旧时陌上认檀郎。共此白衣裳。

恰来时,风过也,拂去一身香。

无非昨夜又断肠。对月影偏长。



第三十届群杀《玲珑志》第三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4帖,此为第34帖)

(作者:蛮;提交人:蛮;提交时间:2022/5/6 16:17:43)

清白(写手:[珑]秦原,真身:小丑的畏惧)

清白


大有一年,新皇朱由信登基,一举铲除南北厂李公公阉党对朝政的把控,燕京城所有规则意味着重建,以盐商保护伞为其中最为关键。

售盐为百业之首,谁能拿到稳定的盐引无疑就掌握着强大的财富,每一家盐商之后都必然有朝廷官员支持甚至是博弈。

燕京最大盐商。

沈家。

掌舵者沈醉。



【1】


沈月,沈老爷次女,自幼跟着父亲沈醉学习经商之道,是沈家盐业实际的二掌柜,反而其兄沈星,整日里游手好闲,喜欢下棋听曲,对家里的生意不闻不问,与沈老爷关系甚差,沈老爷常常感叹为何沈月不是男儿身,否则就可以把家业留给沈月。

只是目下新皇登基,沈老爷有点捉摸不定未来之沈家去路。

今天是八月初五,十天之后朝廷即对明年盐引进行发布,自家究竟能获得多少额度,则是关乎未来三年收益之大事。


沈老爷已经心口痛了好几天,不知道沈星是哪个筋错乱了,居然亲自给老爷子抓药、煎药,还亲自伺候沈老爷服药,看父亲把最后一口药咽下去,遂恭恭敬敬递上一方折得四方四正的绢丝绣帕,这才小心谨慎地重新提起一件他认为的小事——把妹妹沈月嫁给户部尚书秦原的儿子秦宾为妻。

沈老爷自然不会同意,那个秦宾虽然贵为尚书之子,但除了会下棋就一无是处,和自己儿子都算是燕京纨绔,如果沈月嫁过去,等秦尚书百年之后也就再无营生之道了。


可儿子的建议也有他的道理,毕竟秦尚书在朝廷之中长袖善舞,还是有一定的能力,这几年自己的生意也有得到秦尚书的照顾。他想了想,痛下决心决定去找一下秦尚书。

沈星以为父亲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开心不已。

沈月却开始忧心忡忡,但父亲拍拍她的手,她便放下心来,知道不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临走时她叮嘱父亲刚刚喝完药,切勿饮酒。


从下午过去,已经是亥时,父亲终于醉醺醺地回来。

沈月连忙和梅姨把沈老爷从车上搀扶下来,扶到床上。

沈月让梅姨照顾父亲,自己亲自去厨房端来一碗早就熬好的醒酒汤,刚走进房间,就听见梅姨大喊一声“老爷”,沈月手里的碗摔在地上,快速扑到床前,沈家老爷已然没了呼吸和脉搏。


盛琳琅是沈月的闺蜜,听闻沈家出此大事,第一时间和玄小柒到得沈家。

玲珑门刚组建不久,百废待兴,囊中羞涩,所以盛琳琅验尸的一系列工具都显得陈旧的很,她常常对着上司玄小柒抱怨,可惜没有任何回馈。

盛琳琅在安慰沈月,另一位仵作仔细检查了沈老爷的尸体,发现没有任何外伤,死因是因为心口痛引起,可能是中药和大量饮酒产生了过敏反应。


沈月有些疑惑,虽然她不允许父亲喝酒,但父亲服用的中药其实与酒精并没有太大冲突,难道是中药……她心下一跳,浑身抖了一下,今天的药并不是自己抓的,而是大哥?

她摇摇头,努力把这个想法从脑中抛开。

盛琳琅看着她突然的举动,连忙询问她原因,沈月只是摇摇头。


这个时候沈家的管家跑了过来,喊着,“小姐,小沈阳死了,小沈阳死了。”

小沈阳是沈家的车夫,今晚就是他陪着沈老爷去的秦府。

沈月站了起来,又无力的跌倒在椅子上,刚才抛去的那个想法又突然间飞了回来。

盛琳琅看着自己的闺蜜,若有所思,最后安慰了一下她,带上好多补丁的手套跑到院子里检查小沈阳的尸体。

小沈阳是被一剑穿心杀死,死得很快速,也很及时。



【2】


玄小柒询问了秦府,沈老爷是戌时离开的,因为当天是秦尚书吃斋的日子,所以根本没有饮酒,至于这中间的一个时辰,沈老爷究竟去过何处,目前无人知晓。

沈家按照规矩准备葬礼,预备第三日的吉时让父亲入土为安,这几天沈月一直在暗自观察沈星,沈星一切的表现都特别地像是失去了大树依靠的孝子贤孙,只是让她痛心的是这位哥哥已经开始有点以上位者自居的态势,毕竟长子才是沈家家产的继承人。


沈老爷死后第四天,八月初九。

沈月正在对账,沈星带着秦宾和一个管家来到了客厅。

沈月不好离开,只得起身见礼,然后这位秦宾公子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月。

对于这位棋绝,除了棋艺让沈星佩服,其他方面真是不值一提,他连忙咳嗽了一下,询问秦宾何事登门。

秦府的管家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打开后双手恭敬地递到了沈月面前,完全没有理会同样伸出手的沈星。

管家道:”“四天前沈老爷来找尚书大人,提出将沈家的盐业三成的股权转让给我家少爷,我家大人作为朝廷大臣,自然拒绝;可是沈老爷却说我家公子与沈小姐郎才女貌,彼此颇具好感,有结连理之意,所以这三成股权只是作为彩礼赠予我家公子和沈小姐共有,这便是沈老爷立下的字据……”


管家口若悬河地在说,秦宾目不斜视地盯着沈月,做着白日春梦。沈星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来回踱步,最后绝望一般地说服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夫也不错,至少自己还有七成的股权,肯定不愁吃不愁喝。

只有沈月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自己的父亲尸骨未寒,就有外人来掠夺自己的家产。她仔细看了一下字据,的确是沈老爷的笔迹,但她就是感觉不对劲,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文化,是很难写出如此字斟句酌的内容的。

“我父亲已经去世,这份字据并没有我父亲画押,所以我不承认这是父亲的手笔。”


管家虽被打断却不生气,他微微一笑,“沈小姐由此疑问我们特别理解,所以我特意请了玲珑门仵作盛琳琅先生来亲自验证这份字据的真伪。”

话音刚落,盛琳琅手里提着工具包走了进来,她直接走到沈月面前,拉着她的手走到旁边偷偷说道,“月儿,你先听我说,这份字据是假的,但我必须说是真的,否则我父母生命不保,容后再详作解释。”

说完她直接甩开沈月紧抓不放的手,对着沈星和秦宾一抱拳,说道,“这份字据我刚才和沈老爷书房的笔迹做过对比,绝对出于一人之手。”


沈月只是愣了一下,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她看着面前三个男人,大概有了自己的判断。略微迟疑,她对着沈星说道,“若要让我认可这份字据,同意这份婚事,我必须当面去见一下尚书大人。”

秦宾点点头,喜上眉梢。

盛琳琅在旁边也是微微一喜,这一夜,盛琳琅留在沈府,两个姑娘居然没有说悄悄话,而是在后院练了一夜的剑。



【3】


八月十二。

秦宾再次拜临沈府,带着一副准备入洞房的举动,要带着沈月去自己家见父亲,不过毕竟是没有婚嫁,所以沈月披了黑色的头纱,坐着马车到了秦府。

秦尚书早就对这名女子有所耳闻,他最关注的其实不是儿子和沈月的婚事,而是沈月嫁到秦府之后如何还能够把控沈家的盐业经营,每年沈家盐业收入可是自己这个尚书几十年的俸禄啊。

沈月对于经营之道了然于胸,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娓娓道来,看着儿子已经哈欠连天,秦尚书只好作罢,让秦宾送沈月回府,自己则转身去了卧室。

快走到前厅,沈月忽然说自己有个珠钗兴许落在了客厅,她让秦宾在门口等她,自己快速回去寻取。


很快,沈月就回到了沈府,发现一片大乱,管家和梅姨哭着跑到她面前,大叫道“大少爷被杀死了,大少爷被老爷杀死了。”

沈月有点莫名其妙。她赶紧跑到家里的祠堂,看见大哥跪倒在祖宗牌位面前,一把长剑从背后斜插进去,支撑着他前倾的身体不至于倒下,这姿势就是以死谢罪的标准版本。


玄小柒来了,仵作不是盛琳琅。

一边验尸,玄小柒一边唠叨这个仵作笨手笨脚,然后唠叨那个盛琳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卧床不起。

沈月似乎对盛琳琅没有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她最大的疑问是究竟是谁要杀自己的大哥。管家唯唯诺诺地接受问话,他说当时他正在喂狗,只看到有一个影子从花园向祠堂那边飘去。

从背影看,那个影子特别像是沈老爷,管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老爷,没想到那个影子居然停下脚步,然后慢慢地转过了头。

“他,他,他真的就是老爷啊”管家突然之间有点失控,喊了起来。

当他稍微安静下来,玄小柒慢悠悠的说,“你说当时你在喂狗?”

管家点点头。

“你家那只狗看见陌生人会怎样?”

“我家的狗是老爷特意买来护院,凶恶的很,看见生人一定会扑过去。”

“那么刚才这条狗的反应呢?”

管家想了想,刚才这条狗的确是准备脱开他的双手要扑向那个“老爷”,可能是自己吓坏了,死死地搂着狗的脖子才阻止了他。

“有时候吧,这人还不如一条狗”玄小柒嘿嘿一笑,“开棺验尸”。



【4】


子时已过,玲珑门的人都走了。

沈星的尸体亦已搬走,剩下沈月和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在这座祠堂里面。

沈月虚脱一般地坐在了地上。

究竟是谁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呢,如果是大哥和秦宾联合害死了父亲,那么谁又杀了大哥?今天自己和秦尚书聊得很好,自己完全有办法掌控沈家的盐业,而且自己并没有反对嫁给秦宾,那么秦家不应该再对大哥下毒手啊。

刚才玲珑门在后院找到一把剑,是大哥的佩剑,上面的血迹被证明是小沈阳的,所以是大哥杀死了小沈阳?


她觉得自己心思很乱。

想到今天晚上她返回时发生的事情,如果事情顺利,沈家的盐业不会被任何人抢走,现在大哥已经去世,希望一切可以顺顺利利,自己能够带着沈家走下去。

她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经过乳母梅姨的房间时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男女的呻吟声,不由得沈月脸色泛起了红,心里却犯了嘀咕,梅姨房间怎么会有男人,何况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情,这个梅姨怎么还有心情搞这些?

只是她太累了,没有多想,倒头便睡。

黎明时分,一个噩梦彻底把她惊醒了,再也无法入睡。


贩盐,绝对的暴利行业,是任何人都对之垂涎三尺的营生,所以盯着沈家的人,又何止秦尚书啊,不仅仅是外人,沈家毕竟是大家族,内部宗亲同样虎视眈眈。

幸好还有盛琳琅帮着自己,或许这是沈月最大的安慰了。


开棺验尸,这是仵作盛琳琅最大的爱好。

可是盛琳琅还是没有到场。

这让沈月甚是不解。

棺材里的确有尸体,而且是沈老爷的,只是没有头。

沈月脸色微变,她转身对着老仆人哑奴说了几句话,哑奴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除了父亲他是沈月最信任的人。

哑奴脸色大变,变得很难看,他其实能说话,只是不愿意说话,这个时候他就瞪着眼珠子看着沈月。

沈月还是点了点头,用手抓住哑奴的手使劲摇了摇。哑奴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验尸结束,对于玄小柒而言案件出现了更多的变化,挑战变大,他就更加的兴奋。

但是再继续推理之前,他决定去看望一下最佳仵作盛琳琅。

然而有人拦住了他,确切地说是拦住了沈月——玄小柒的顶头上司范筱。

还没有等玄小柒过去打招呼,范筱脸色冰冷直接指挥人抓住了沈月的两条胳膊,铁索直接锁住了沈月的双手。

“范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玄小柒疑问道。

“昨夜户部尚书秦原大人死于家中,秦大人公子秦宾来玲珑门报案,说是沈月昨夜去沈府杀死了秦大人。”

玄小柒呆住了,沈月也惊呆了。


昨天晚上,沈月的确借着找珠钗的借口去了书房,事实上她是去秦尚书的卧室,到了房间也只是把一个盒子打开放在了秦尚书的床底,那是一个香盒,打开一会儿房间就会充满香味。

她当时进入卧室的时候,秦尚书并不在。

而她回到书房的时候才看到秦尚书回卧室,并且两个人还打了招呼。

沈月为什么要做这些?



【5】


沈月不能说。

玲珑门的捕快没有给她用刑,甚至没有盘问她。

很快,范筱亲自到了牢房,放她回家,沈府又出事情了。

的确沈家又出了人命。

死得人是梅姨,嘴里流着黑色的血,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梅姨旁边还有一个死人,是哑奴,后背插着一把匕首。

梅姨另外一侧则跪着一个人,抱着梅姨恸然大哭,是管家。


管家交待得很爽快,是他刺死了哑奴,因为哑奴回家刺死了梅姨,被管家发现。

沈月跪在了哑奴的面前,这应该是她最后一个亲人了。

她没有哭,而是看着管家冷冷地说,“昨天晚上在梅姨房间的男人是你吧?!”

管家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仿佛又想起什么,赶快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沈月看着他,“你们昨天晚上说的话我听到了”。

管家脸色大变,突然撒手放下怀里梅姨的尸体,跳起来就向外跑去。


梅姨的尸体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右胳膊砸在了哑奴的尸体上,手松动了,一块玉佩在梅姨的手里露了出来。

看到玉佩,沈月脸色苍白,因为她太熟悉这块玉佩了,是父亲在她十四岁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但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和盛琳琅义结金兰时又将它送给了盛琳琅作为互换信物。

这玉佩怎么会在梅姨手里?

她彻底愣住了。昨天晚上是盛琳琅让自己把香盒放进秦尚书的卧室,盛琳琅的计划是这个香盒是迷迭香,等秦尚书睡着之后,她会派自己的师父风无影,曾经江湖上最知名的贼王过来偷走沈老爷的字据,因为盛琳琅早已经验过字据其实是沈星所写,而现在沈星死了,就不可能有人再能模仿得出来。

可是盛琳琅怎么知道沈星会死?

沈月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一道冷风带着一股杀气迅速扑向沈月,沈月被一剑刺中,一个身影快速逃离。

沈月倒在了血泊之中。

等她再次醒来已然是半个月之后。


【6】


玄小柒没有在盛琳琅家看到自己的优秀仵作,可是却找到了另外一个物件,沈家老爷的头颅。

他也就糊涂了,好在没有多长时间捕快让他回玲珑门面见范筱。

范筱在,盛琳琅也在,还有秦宾在,另外两个人是盛琳琅的师父风无影和沈家的护院剑亦秋。


玄小柒其实是很聪明的,看到眼前的这群组合,隐隐知道有一些事情整个玲珑门都参与了。

“玲珑门很穷,穷得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和工具去抓捕那些威胁新皇社稷的人。所以我向朝廷无数次申请拨款,都没有得到圣意。新皇却说让我们自筹经费,允许有自己的产业。”范筱说道。

“所以你们设计杀死了范家老爷沈醉?”玄小柒有些生气,他自己虽然吊儿郎当,但依然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敢做任何违法乱纪之事。

“不错,我们把沈星抓的药稍微加了点佐料,让沈老爷死了。沈醉去找秦尚书,答应每年孝敬秦尚书白银万两,但我们觉得太少了,不够玲珑门和户部去分,户部现在也很穷,所以我们觉得入股沈家更好一些。”


玄小柒恨得牙痒痒,但为了了解真相,他还是忍了下来,“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了秦尚书?”

范筱哈哈大笑一声,“秦尚书想让秦公子娶了范月,这跟我们当初的计划不太一样,我们更喜欢那个傻乎乎的沈星,这样就可以由玲珑门的人去沈家帮着沈公子打理生意。如果沈月嫁给秦家,那么掌控沈家盐业的一定是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虽与玲珑门关系不错,但毕竟不是一家人。所以我们觉得沈月和秦尚书都不该留。”

“可你们还杀了沈星,那么沈家就没有人了,按照大夏律法,沈家产业就充公了。“

范筱摇摇头,“沈星那小子不是我们杀的,如果他没死,我们可能就不需要这位秦公子坐在这里了“

说完,范筱拍了怕正在浑身哆嗦的秦宾,秦宾被这么一拍更加颤抖了,但是玄小柒却看到秦宾得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惧意。


“沈星是我父亲派人去杀的,他给了剑大侠一千两白银,我父亲害怕将来沈月斗不过沈星。“秦宾说起这些的时候倒是没有颤抖。仿佛在聊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所以现在沈月不能死?“玄小柒说着,内心稍微好点,至少不用再多死一个人。

“不,现在沈月可以死”范筱道,“那份字据还在,而且沈家老爷子死了,沈星死了,沈月可以作为沈家的继承人,另外字据里已经提到了沈月要嫁给秦宾,那天晚上沈月到秦府就是拜堂的,因为沈老爷子尸骨未寒所以婚事从简,但该有的见证人都有,只是沈月因为涉嫌谋害沈府的梅姨,被缉拿归案,即将在牢里慢慢等死,所以沈月的丈夫合法管理沈家的生意,也是理所应当。”


大笑之后,范筱脸色一沉,“小柒,我知道你想做一个好的捕快,所以怕你误事,这件事情一直瞒着你,现在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你到底打算如何?是要查明真相呢还是站在我这边。”

玄小柒不说话,许久,他抬起头,脸色又恢复成平日里的嘻嘻哈哈,说道,“我属于玲珑门,自然效力玲珑门。”

范筱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没说什么,嘿嘿一笑,“那么就由你玄大人亲自去抓了沈月如何,这个案子就算正式结案,你立下大功,给你请赏”

说完范筱从怀里扔出一个锦盒给玄小柒,“拿着,这个是从秦大人府中捡到的,是什锦丹,据说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能保一命,你留好了,记住只有跟着我才能活得久,有时候玲珑门也有风险啊。”


一行人离开了,盛琳琅想跟玄小柒说点啥,但没敢开口。

倒是秦宾偷偷跟他说了一句,“求你了,救沈月一命”。



【7】


八月十五,朝廷发盐引之日。

秦宾代表沈家参加了当天盐引拍卖,在玲珑门和户部的支持之下,沈家盐行依然拔得头筹,获得燕京一半的售盐权,每年收益能达到数万两白银。

这还不包括私盐夹杂销售的利润。

秦宾并没有更改沈家盐行的任何规矩,也没有辞退任何沈家人,甚至画押盖章,依然用的是沈月的图章。

范筱隐隐觉得这样不安全,但他毕竟不懂得做生意,又觉得秦宾这个纨绔成不了气候,也就没有搭理。

但没有想到,不到半个月,秦宾居然受到了沈家人的欢迎,真把他当成了沈家的上门女婿,这个秦宾,就自然而然地住在了沈家,照顾依然昏迷不醒的沈月。


可是沈月注定不能安生于沈家,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沈府。

半个月之后。

玄小柒当天来到沈府就看到了沈月倒在了血泊之中,尚有呼吸,他连忙把刚刚得到的什锦丹给沈月服下。

玲珑门派人驻在沈府,等沈月终于醒了过来,连忙通知玄小柒。


此时。

沈月手里拿着玉佩,半晌无语。

玄小柒和盛琳琅来到了沈府,来到了客厅,来到了沈月面前。

沈月挥挥手,让所有人退出去。

沈月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放到了盛琳琅的面前,“这个是你当年赠我的,现在还你。”

盛琳琅默默地拿起簪子,“对不起月月,我没有选择。”

沈月安静的盯着盛琳琅,“秦尚书是你杀死的?”

盛琳琅点点头。

“梅姨在被哑叔杀死之前已经中毒了,也是你下的毒?”

盛琳琅点点头。

“那么其他人是怎么死的?”

玄小柒默默地把所有人的死因告诉了沈月。


两行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你们,就为了这些盐吗?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玄小柒点点头,他实在没有任何借口来辩解。

“那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沈月死死的盯着盛琳琅。盛琳琅实在受不了这种眼神,大喊一声跑了出去,但两条腿刚迈出去,又停下来,深呼吸一口又回来了,重新坐到沈月面前,看见桌子上多了一些水渍,玄小柒的茶杯侧倒在桌面上。

“是你教唆哑奴杀死了梅姨,此罪你可认?”玄小柒说道。

沈月点点头,凄惨一笑,“我认罪。”

“教唆杀人,依照律例需要发配西域三年。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玄小柒说。

“她也是杀秦大人的凶手“盛琳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担心沈月在三年之后会回来报复她。

“住嘴,死得人已经够多了,足够了。“玄小柒对着盛琳琅大喊。


沈月被抓,当天玲珑门就宣判了她的刑期,发配西域做女工三年,当天就出发。

沈月画了无数押,包括沈家经营权归于秦宾等等。

日落西山。

城门外,沈月坐着囚车离开了燕京,她最后看到的两个人是玄小柒和秦宾。

她想着上午在盛琳琅离开的那一下,玄小柒拿水在桌面上写的那句话,“忍,我和秦宾会报仇“,心里多了一些希望。

其实那天晚上去秦府,她最大的收获不是秦尚书,而是秦宾,外表纨绔的秦宾其实有自己的理想和志向,只是了解太多了自己父亲的黑幕,对整个世界失望了罢了,但这个男人的确对自己是发自真心。


望着这个女子的离去。

秦宾深深的给玄小柒鞠了一躬,“感谢玄大人,接下来还希望助我一臂之力,为我秦家和沈家讨回公道,盐业在我手里,必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玄小柒点点头,煮海成盐,留清白于世人酌味,奈何世间清白不多,反而污了这清白的盐……



14条资料   当前页3/3   5篇/页 首页| 上页| 尾页|转到第
提交新杀帖:(请勿灌水,删除勿怪)


   
≡≡ ☆ 五月吧出品   蜗牛牌风云群杀资料搜集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