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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 31 届群杀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61帖)

(作者:白雷雷;提交人:白棍矛;提交时间:2022/9/15 9:37:40)

水蒸蛋(写手:[季]涂晓芳,真身:伏天酱板鸭)

水蒸蛋




学生时代聊天的时候也设想过周年聚会,当时以为,十周年聚会会很隆重,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又不至于衰老失去活力。


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寥寥几个人不冷不热地聚餐,努力回忆过往,顺便讲些浅显的近况。


王瑜薰是出差路过海城,她现在做模特经纪,但手头资源不多,模特也少。有个合作尚算愉快的网店联系她说接下来要出秋季系列,主打jk,需要一些年轻的新面孔,如果她有合适的人可以先发点模卡。现在经纪人很多,小孩也精得很,她手头并没有有竞争力的年轻模特,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这笔生意,毕竟,钱很重要。


记得大学同学冯金莱是海城人,冯金莱爸爸是做劳务中介的,毕业前冯金莱还大方地说过谁需要盖实习章可以找她。前几年也是路过海城,有事约过饭,冯金莱说她爸爸改做学生实习了,跟职校合作,安排职校学生到企业打工,借着推进职业教育发展的东风,生意做得很顺,拿到A级评分,还得了不少表彰。


王瑜薰打电话托冯金莱介绍条件好的学生,冯金莱爽快地答应了,然后说正好快到毕业十周年了,不如叫上现在在海城的几个同学聚聚。


求人气短,即便不太喜欢同学聚会,王瑜薰还是满口答应。


聚会是冯金莱安排的,吃饭唱歌一条龙,她还是一贯的大姐头作风,热心直率,花钱大方。


同学也都是冯金莱叫的。涂晓芳和唐明浩上学时候就互有好感,毕业没多久结了婚,看起来感情不错,老夫老妻了还勾肩搭背的。


还有张宇浩。


张宇浩是曲橙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曾经所有人都默认他们会再一起。但是毕业前夕曲橙失踪了。曾听人别人提起,说张宇浩一直单身,痴情令人唏嘘。


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张宇浩是带女伴来的,女伴个子很矮,三围突出,笑眯眯地抱着张宇浩的胳膊进来,张宇浩的胳膊紧紧卡在她的双乳之间,但其他人表情都很平淡,一看就是习以为常。


王瑜薰手里的茶杯滑脱,砸在碟子边缘,又滚落到地毯上,新泡的茶水很烫,溅在脚上不多,还是让她痛得跳了起来。


这个小X曲也让其他人的招呼卡在嘴里,连忙来看她情况。所幸只溅到几滴热水,烫伤不至于,只是本能的惊了一下。


王瑜薰蹲下用湿巾稍微敷了一下,起身时已经管理好表情,大大方方道歉:“没烫伤。不好意思,黄油手。”


“好久不见。”张宇浩客气地笑笑。


因为曲橙的关系,曾经他们是很熟的,曲橙失踪之后似乎就瞬间不熟。


在场的都知道这些往事,但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每个人都变了,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变了,记忆也只剩记忆,不太触动情绪。


“好久不见。”王瑜薰回以微笑,仔细地把用过的湿巾叠好,轻轻放在桌子边缘。


“张宇浩女朋友,吕笑笑。”冯金莱介绍张宇浩的女伴。


吕笑笑笑着纠正:“朋友。”


冯金莱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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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算是愉快,冯金莱还是酒品不好,多喝了几杯,絮絮叨叨抱怨了不少家里的糟心事。


她那个便宜哥哥越来越咄咄逼人,现在她是靠跟张宇浩订婚重新拿到了一点话语权,不然她和她妈迟早被那家伙扫地出门。


冯金莱的便宜哥哥她上次也提起过。她家老头子在她妈之前还有一个老婆,难产死了,那时候老头子的中介生意刚起步,还得自己跑山沟带人出来打工,孩子没人带就自己带着。有一次在山里翻了车,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在水涧边上躺着,断了一排肋骨,孩子不见了。老头子一直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年年往那边跑,哪怕后来生意做大了,一般都是马仔到处跑,那一片儿他还是要每年去几次。


六年前老头带了个男的回来,说是他儿子。真实性基本上不用怀疑,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疑心病比鬼都重,他说是他儿子肯定没少验证。


那男的当时叫吴明,据说是被人捡到养大的,养父母已经死光了。人长的不错,比老头高,比老头白,比老头好看。脑子灵活,就是他建议老头舍掉文盲黑户童工的老生意,转做职校生实习,老头从上不了台面的大耗子变成了体面人,现在那男的已经在给老头操作竞选某某委员了。


“笑面虎,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冯金莱嘟嘟囔囔地骂着人,掏出手机给王瑜薰看,“你看,昨天老头又去领奖,明明是我的项目,没带我,带的他!”


王瑜薰其实有些心不在焉,航城那边客户手下一个关系不错的小男孩刚才又发信息问她模卡什么时候发,说她的竞争对手带了几个小姑娘过去,感觉稍微欠缺那么一点点,问题也不算太大。


涂晓芳和唐明浩先走了,说孩子作业还没检查。


张宇浩和吕笑笑旁若无人地在唱着老情歌,两个人都跑调,难为他们还能一首接着一首。


冯金莱的手机杵到了鼻尖上,王瑜薰往后仰了仰头。


冯金莱手机上是一个官微新闻,微胖的老头正接过官 员手里的证书,他侧后方有个高个子男人手捧奖杯,微垂着眼帘,嘴角带笑看着他们。


王瑜薰永远记得这个人,她曾被这个人抱个满怀,拖进噩梦里。


王瑜薰微微颤抖。


“老头现在是拼了狗命提携他呐,你看……你看看……”冯金莱没完没了地开各种新闻给她看。吴明穿着西装,彬彬有礼地笑着,完全看不出是……坏人。


冯金莱歪了歪身子,伸长手臂,狠狠拍了一下张宇浩:“谢啦!幸亏有你,不然我早就被他们踹出去啦!”


王瑜薰抿了抿嘴:“张宇浩帮你对付你……哥?”正巧翻到一张上台阶的照片,能看出吴明重心略有些歪,“他瘸的?”


冯金莱醉意朦胧地挥挥手:“身体缺陷我不占他便宜,大家各凭本事!”


“你又喝多了。”张宇浩过来扶起冯金莱,朝王瑜薰笑笑,“我得送她回家。你住哪儿?”


“东方楼。我经常住那儿,熟,自己回去就行。”


“西柳路的?顺路,吕笑笑带你过去。”


王瑜薰看看吕笑笑,她仍旧笑眯眯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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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车子停到酒店门前,王瑜薰才低声问:“四丫,你怎么在这儿的?”


吕笑笑像是没听见,笑眯眯地提醒她:“到了,小心台阶。”


目送王瑜薰离开,吕笑笑驾车回自己店里。


确实是顺路,她的店就在西柳路58号,现在依然人头攒动,昏暗的舞池里挤满了人,老头子们紧紧抱着吊带短裙的年轻女人,随着舒缓的音乐上下其手。


吕笑笑站在舞池边缘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酒保过来低声问她要不要喝点,她摆摆手。


很久没听到四丫这个名字了。


四丫嫁去的是一个寡妇村,也在山沟里,但村里有个厂,男人们都在厂里干活,所以比她娘家的村稍稍富裕一点。虽然不是特别穷,那个村也娶不到媳妇,男人们身体特别差,个个短命,满村寡妇拉扯孩子,男孩子十几岁再进厂,再早死。


村里人知道厂子有问题,可是穷怕了,他们那片山沟什么都种不好,天灾也特别多,厂子来之前,他们连饱饭都吃不上。穷比死可怕。


为了传宗接代,他们有他们的法子。进厂会身体差、短命,他们就早生孩子;本村女人身体也不太好,他们就用换亲的法子,去别的地方换女人回来,这样换回来的女人们为了自家兄弟有媳妇,会踏踏实实给他们传香火。


四丫的男人进厂早,已经身体很差了,婆婆急着留后。四丫三年生了三个闺女。第一个闺女出生,只有半截胳膊,婆婆直接就把她捂死了。第二个闺女出生,不但手有问题,眼睛也只有一只,婆婆拿钉子扎进二闺女脑门,又剁了她的脚,说是让她不能再投胎过来。两个闺女都没吃过一口奶,婆婆说,不喂奶怀得快。


三闺女早产,生下来手是好的,没有脚。婆婆正好不在身边,四丫抱着三闺女跳了河,跳河之前她给三闺女喂了奶。


再醒来,就已经是在破面包车里,她没死,被进山招工的人带了出去。


她没有户口,没有文化,但她漂亮,至少在一同进厂的人里,她是最漂亮的。管他们的工头是个豁嘴老头,为了多吃几块肉,她默许了老头睡她。厂里也有去过其他地方的工友,她们总是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知道厂里有的女人跟男人睡觉,生了孩子卖掉,能卖不少钱。


后来她怀孕了,老头挺高兴的,她不用天天去上工,只要在出租屋里等老头回来就行。她悄悄找好了人牙子,在出租屋里生下孩子卖给人牙子,拿着钱离开了那里。


兜兜转转,经历了很多,也学会了很多,后来遇到张宇浩,资助她开店。


吕笑笑是从前一个心软的妈妈桑给她搞的身份,真的身份证,公安查都没问题。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四丫这个名字。


今天二丫一眼认出她,她其实也认出了二丫。但她不想再跟过去有任何瓜葛,为哥哥的香火她已经付出了前半生,剩下不多的时间,她不想再当四丫。




肩膀被拍了拍,吕笑笑哆嗦了一下,扭头看到是张宇浩。


“你怎么来了?”吕笑笑仰头盯着张宇浩的眼睛。


“家里烦,来你这儿坐坐。”张宇浩搂住她的肩膀,贴着舞池边缘往里走,小心翼翼地挡开晃动着的人们。


休息室隔音很好,关上门,世界就清净了。


张宇浩把自己摔在沙发里,按揉着胃部。


“又胃疼了?再不喜欢牛奶,当药喝两口也行啊。”吕笑笑起身打开冰箱,熟练地打蛋,放进电蒸锅里。


张宇浩招招手,让她窝进他怀里。


“其实只要你愿意,我爸妈也做不了我的主。”张宇浩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傻话,我又不能跟你睡觉,也帮不了你。跟冯金莱合作挺好的,将来等你遇到合适的人,你就好好过日子。”


“其实现在有药物阻断。”张宇浩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你再瞎说我现在就去死。”吕笑笑笑着回应,瞥一眼沙发缝,探手抠出一个小盒子,“来,抽个签。”


“不抽,你字太丑。”


“抽一个嘛……”吕笑笑摇了摇签盒。


张宇浩闭着眼,被她拉着手随便抽了一个。


“大吉!”吕笑笑笑得很开心。


张宇浩抱紧她:“你只会写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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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下起了雨。


王瑜薰从噩梦中惊醒,赤着脚站在窗前看雨。


城市的夜晚是亮的,雨丝也闪闪发光,跟村里不一样。


她很久没回村了。那个下过雨的夜,她终究还是落荒而逃,在树林边呆坐了一夜,天亮就匆匆离开了村子。


毕业第一年她回去过,彼时曲橙刚生了孩子,是个男孩,大爷很高兴,每天煮糖鸡蛋喂到她嘴里,叫她养好身子多生几个儿子。曲橙呆呆的,给东西就吃,不认识王瑜薰。王瑜薰看到曲橙一条腿扭曲了,眼眶发烫,想问,又咽了回去。


毕业第二年,她突然接到哥哥用公用电话打来的电话,叫她再也不要回村,也不要联系他们。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乡的消息。


她换了电话,四处漂泊,很少在同一地方停留太久,也没有过分亲密的朋友。


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噩梦,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今天才发现,梦里,曲橙、大明、红毛、黑脸、王阿姨、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


天亮之后,她接到了冯金莱发来的照片,许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冯金莱的语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迷蒙,但说话依然豪爽:“看中的随便挑,没人敢说个不字!”


王瑜薰选了几个好看的小姑娘,冯金莱今天有事,安排了助理接她去领小姑娘拍照,粗粗谈了意向,小姑娘们都挺高兴的。


随后航城那边也很快回了消息,邀请面试。冯金莱一句话,孩子们的实习合同就转给了王瑜薰,王瑜薰带着女孩们匆匆赶到航城,两个女孩被品牌录用,另外两个也说愿意跟着她等机会入行,她把她们安顿在航城,交给航城这边的合作伙伴。


她打算回一趟村里。


虽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是想去看一眼。


在霄水机场等值机的时候,接到冯金莱的视频通话。王瑜薰犹豫了一下,接通视频。冯金莱好像是在一个礼堂里,许多人走来走去。


“嗨,我这边有个签约仪式,从技校拉了一批小姑娘过来帮忙,有个特别好看的,上次居然漏过了,给你看看要不要。”


冯金莱脾气向来急,不容分说镜头一歪拉了小姑娘入镜,的确是漂亮,细高条、巴掌脸、眼睛里有故事。即使王瑜薰现在情绪不高,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客套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出口是简单一句:“谢谢。”


跟冯金莱不能转弯抹角假客气。


果然冯金莱就很高兴,大包大揽说待会儿就叫上次的助理帮她把女孩签了,照片什么的让助理帮她拍,要送哪儿她叫人送。


冯金莱挂了视频,一扭头,看见吴明静静站在侧后方。


“干嘛?吓人啊?”冯金莱瞪他。


“爸找你,”吴明笑笑,“你跟朋友聊天太专心,没听见我们喊你。”


“谁聊天了?谈工作!”


吴明不置可否地瞥了技校女生一眼:“要送哪儿,我看看有没有顺路的人。”


“关你屁事。”冯金莱不耐烦地推开他小跑向舞台。


吴明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西装袖口,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正在值机的王瑜薰并不知道自己被噩梦看见了,她心事重重地往登机口走,险些撞到抱孩子的大姐,被数落了几句。她不敢应声,低头连连道歉。


为什么突然想回村,明明一直不喜欢的村子。


也许只是因为想起哥哥千叮万嘱不要回去。


人嘛,总有一些时候会逆反,想做点不该做的事。


抱孩子的大姐又折返来了,孩子心满意足地舔着棒棒糖,大姐一只耳朵戴着耳机,有线的,线延伸到裤袋里。小孩荡悠着腿,不小心踢掉了耳机,舒缓的歌声响了起来。


是她去县里上中学时,班主任在第一堂英语课上用录音机放给他们听的,yesterday once more。那时候她满怀憧憬,想要去往不一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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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火车,大巴,小巴,摩的。


从光怪陆离的城市,一点一点退回起点。


王瑜薰低声哼着歌,人类的记忆力很有趣,小时候学过的歌,哪怕很久不听,也能不假思索地唱出来;不想回忆的事,边边角角都清晰。只有要考的课本和要做的工作,转个身就能忘得七七八八。


村口不知何时竖了一座仙翁雕像。摩的放她在村口就突突地开走了。


传说这座山有仙翁保佑,自古的战乱从来没有波及这里。村里开祠堂把她写进族谱的时候,她见过祠堂里那个陈旧的小雕像。没想到现在立了像真人这么大的雕像。


摩托声惊起的鸟雀还在天上盘旋,村里有人探头探脑地走出来。


“二丫?”佝偻着身子的男人叫她。


王瑜薰借着夕阳的光仔细辨认,才认出是同辈的大壮。跟四丫家是叔伯亲,跟她家也走得挺近,从前是村里少有的大块头,没想到现在枯瘦病痨的。


“大壮哥。”


“你咋来的?”大壮浑浊的眼睛费劲地打量着她。


“我哥在家吗?”


“在。”大壮咧咧嘴,迟缓地让开路。


王瑜薰无意识地捏了捏背包带子,朝大壮笑笑,快步往里走。


“要不……你……赶紧走吧?”大壮含含糊糊地嘟囔。


“啥?”王瑜薰停了一下。


大壮看着她,半晌,脸上出现了怪异的表情,似哭似笑:“没啥。”


村里没有人走动,家家户户门户紧闭,间或有一些碰撞的动静和含混的嚎叫。


大壮低着头回到村口的破屋里。


她家在村里靠近中间的位置,爹和哥哥不在家,她踮脚张望了一下,院子里没什么变化。


大爷家就在旁边不远,她犹豫了一下,去大爷家,大爷家的院墙以前就塌过,现在几乎没有了,抬脚就能迈进去。她进去,拔开外门栓,噩梦中一直缠绕着她的脸出现在眼前。


曲橙呆呆地坐在土砖木板搭的床上,挺着巨大的肚子,头发铰得参差不齐,但还算干净。


王瑜薰喊了她一声,她缓缓地转过头,用左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王瑜薰走近两步,看到她右眼没了,干瘪的眼窝塌陷。


天擦黑,男人们领着孩子们回来了。大爷看到她,吓了一跳。


大爷身后高高低低跟着四个男孩,最小的刚会走,被最大的放下,怯生生地抱着大爷的腿。


大爷低声吩咐老大去隔壁叫人,领着王瑜薰关上房门。


“你咋回来了?”


“我看看我爹。你们刚才都去哪儿了?”


“唉,你回来干啥,”大爷叹了口气,“那时候突然来了个老板,要在咱们这儿盖工厂,就仙姑坳那块儿,收咱们做工,给钱。后来才知道是杀头的生意,村长他们一家子都跟那些人勾结上了。”


王瑜薰心里一凉:“什么杀头生意?”


她虽然一直不愿想,但其实明白,村里那点事本来就是伤天害理,他们也不在乎。他们说杀头生意,那恐怕就糟糕透了。


大爷压低了声音:“做毒药。”


房门被推开,大弟弟领着她哥进来。


“你回来干啥?”哥哥恼火地抬起巴掌,临到她脑袋前,拐个弯轻飘飘拍在肩上。


外面突然一阵嘈杂,紧接着人声就转来这边,哥哥和大爷紧张地拉着王瑜薰,家徒四壁的也没个遮掩处,慌不迭往床上一推,塞到曲橙身后,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子蒙住,小声叮嘱别出声。大爷管住孩子们,哥哥开门迎出去。


村长的儿子陈玉洲单手搀着王瑜薰的爹,身后跟着一群男人,大壮垂着头缩在人堆里面。陈玉洲晃了晃王老爹,盯着王瑜薰的哥哥:“大平,二丫呢?”


“我爹发烧呢,你把他带来干啥!二丫不在,走了。”王平冲上去抢人。


陈玉洲也不拦他,皮笑肉不笑地撒手让他扶住王老爹:“我又不是傻子。”一摆头,几个他家亲戚男人冲进屋,一阵鸡飞狗跳,把王瑜薰带了出来。


陈玉洲拿过王瑜薰的包,翻出手机,看了一下,没有拨打过110,松了口气:“二丫,你也别怪咱不讲情分,大伙儿的命都拴在一条绳上。”


大爷把孩子们关在屋里,出来跟王平站在一起,忧心忡忡地扶着昏昏沉沉的王老爹。王平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二丫刚回来,啥也没看见,啥也不知道。你放她走吧,我拿命保证,她肯定不惹事,冲着我和爹,她也不会惹事的。”


陈玉洲瞟一眼被几个男人摁住的王瑜薰:“咱说了又不算。问老板吧。走。”


王平扑上去抱陈玉洲的腿,被旁边的壮汉一脚踢在头上,晕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大爷一手扶王老爹,一手去拉王平,默默看着一群人拖着哭叫的王瑜薰离开。


村里已经没有回头路,那个马老板开的药厂做的是毒药,大壮他们几个以前去过镇里县里的先发现不对,跑去质问工头的时候被他们的打手打了毒药,后来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村长告诉大家,他们做的那些毒药如果被警察知道了,全村都得枪毙,一个也别想活,村里人都得管好嘴,没事别出去,吃的用的有人送进来,媳妇也有人送进来,保证比以前日子好。


村里成了只进不出的魔窟。


夜里村长叫人传话过来,说给二丫定了亲事,嫁给村长的侄子。传话的人跟王平关系还行,跟大爷说,至少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老老实实跟着村长侄子,吃喝缺不了。


王平醒来之后,大爷把话转告了他。


村里人警告买来的媳妇时常会这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老老实实跟着自家男人。他从没想过这话会用在他捧在手心里爱惜的妹妹身上。


他抱着头凄惶地哀哭着。老爹还昏昏沉沉地歪在床上,四个小弟弟抱成一团睡得很香,老娘在家不知道咋样了。


大爷紧张地看着他,磕磕绊绊地劝解:“以后二丫就在眼皮底下,那个小畜生要是欺负二丫,咱们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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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吴明接到红毛的电话,幸灾乐祸地说那个害得他挨了一顿揍的丫头在村里嫁了人还不安生,还想逃,被马六的人打了个半死,差点一尸两命。







五月吧第 31 届群杀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62帖)

(作者:白雷雷;提交人:白棍矛;提交时间:2022/9/15 9:37:40)

好运(写手:[季]杨焕绯,真身:风从我)



好运



曲江大学校门口。


夏日傍晚时分,晚霞如火,房屋、树木、街道都在热浪中升腾。大路上除了环卫工几乎没有行人。整个大学城经过太阳持续一天的炙烤后,虚空处好像要蒸出一簇簇缥渺的白烟。


此时,环卫工老赵和同事们在小卖部买水,开盖喝的时候,因吞咽太快被呛到咳嗽,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在他尽量要将水从鼻子里甩出来的时候,微闭的双眼看到斜对面有辆蓝色的小轿车从路的那头低飞过来。


这辆车已经不是开得快那么简单,它像醉酒的孩童开着飞机,懵懂地达到了超高的速度,直到遇到障碍物并撞碎它。


在老赵一脸错愕的表情里,它撞到了在前方等待的红车上,而红车被推动着往后退,而这一退,撞到了刚要出校门的一位学生。


李渠风离被李玉娥的车撞到只差一个身位,他一脸错愕地看到赵伟平被车辆辗压到了车底。在短暂的恍神后,他发现小卖部外面的几个环卫工冲了过来。为首的胖子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喊了句:“愣什么?赶紧救人!”


“一!二!三!”


李渠风跟着几个人一起把肇事车整辆抬起来,将已经陷入晕迷的赵伟平抱出来,不知道谁喊了句:“车上还有一个!”


还是胖胖的老赵直接从破碎的前挡风玻璃处去看了一眼,边说:“别弄了,死了。”他从车前走到大路边,觉得自己得缓一缓。


那女人死的太明显了。


众人一听都有些泄气,脚底升起一股怆凉,气氛一时低迷。李渠风看着晕迷的赵伟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校门口的事瞬间传遍了学校,夏霏是跑着过来看心上人最后一面的。


事故地方很显眼,她看到地上有个人形状的东西脑袋被衣服盖着,看着很寒酸,她踉跄了好几下才爬到那人的身边,心碎地喊:“赵伟平——”

分别时刻,她眼泪鼻涕都止不住,抽泣地对着尸体哭喊:“你说过要娶我的!才几个小时!你就走了!你说话不算话!”这时候她发现好多人都看着她,一股冲天的悲伤从鼻子里呛出来,她颤抖着身体嘶吼:“你们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这时候李渠风看到了她,说:“夏霏,这个不是赵伟平,他人在那边的救护车上,你看要不要跟上去医院,照看一下。曾小非,徐杰也在。躺着的这个是我师母。我得等我师父。”


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包裹让夏霏的表情有些失控和不知所措,她又哭又笑,喃喃道:“我去。”

她跑着去了。


李渠风目送她离开,想到赵伟平刚才的样子八成要废,不,他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驱散了很不吉利的想法。


大约又过了三小时,李渠风看到陈玉洲的时候,陈玉洲的儿子已经在现场呆滞了一会。

少年木木的表情在看到父亲的时候有一丝带了迫切的动容,说:“爸,不是真的对吧?”


陈玉洲侧过脸,突然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嘴角,他擦了下,貌似平静地说:“孩子,咱们家的天塌了。”


他转过头,对李渠风说,“渠风,今天辛苦你了。你好好想想,你还确定想走我这条路吗?”


李渠风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兵荒马乱的一天的。


除了出生时候差点难产,李渠风没经历过一次生死大劫,好像一直顺风顺水。他突然想起他和发小捅马蜂窝,发小被叮得满身疱,他原地呆着,愣是没马蜂蜇他;和发小去游泳,发小腿抽筋,差点被淹到,他那时候还没下水,随口一喊,救了发小;和发小去偷西瓜,发小被揍了一顿,他躲在了阴影处没被发现;和发小去爬墙,发小跳下来时候摔到了小腿,他好好的;和发小一起去看小狗崽,发小被大母狗追着咬,他在旁边拍手围观。


星霜荏苒,时光飞渡,他开始理解发小为什么再没有联系他。


那晚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在一个乌漆嘛黑的地方,有个好看的白色阿飘说喜欢他的肉香,张牙舞爪着要吃他,于是他跑啊跑,当被追到一处悬崖,他实在无路可走,被迫跳了下去,醒来后躺在医院,身上cha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意识清醒,却一动也不能动,原来躺在医院的那个人不是赵伟平,而是他。他竟然有一瞬间的安心,又一想,我这样躺着,可不会有一个夏霏来陪我,晕迷中眼泪瞬间落下来,满脸都是。


红尘熙熙攘攘,他还是个处男,真是天大的悲哀。


好在闹钟和舍友姜磊及时催促,他醒了。


姜磊看他的眼睛红肿,想到他经历了整个车祸现场,静静地说:“今天没什么事情,你多睡会,你的饭卡拿来,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早餐。”


李渠风想了想,说:“好,我想吃小笼包和豆花。”


在姜磊走后,李渠风想起姜磊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偷偷啃馒头了。他本意想和姜磊一起去,请他吃顿好的,但觉得太刻意会不会让姜磊不舒服?有的事可以帮,有的事帮了就是仇人了……他开始想要不要问问自己老爹那里有没什么适合大学生做的兼职。


帮李渠风打完饭,啃着馒头走在校园小路上的姜磊有点小忧伤。任谁来看,姜磊都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腼腆而文静。刚来大学那年,守在他回宿舍路旁偷偷看他的姑娘就不知凡几,然而他没有接受过一次爱情的洗礼。他是乡下的男孩,在村里是第一个考上了985大学的娃娃,父母在乡亲的赞美声中,含辛茹苦数十年的积蓄都交给了他,送他来到大城市,然而兜里的钱交了学费就没剩多少了,大学的几年,他一面勤工俭学,一面奋力学习。然而生活的窘境还是时不时困扰他年轻的心灵。因为他发现,他努力这么久,有可能只是到达别人人生的起点。


满地都是六便士啊,姜磊对自己说,他想看看月亮。


姜磊把饭卡和早餐递给李渠风的时候,李渠风很认真端详姜磊俊美的脸很久,姜磊实在受不了,说:“滚!”


李渠风哈哈大笑,说:“快把你的大刀收回去,我老爸那里缺一个做PPT的文员,每天做好在QQ上发过去就行……”


一个月以后,李渠风买了些正山小种,提上去了陈玉洲家。

陈玉洲精神还好,只是清减了些。李渠风的为人陈玉洲了解,所以他说:“长话短说,一会我有事要出门。”

“师傅,”李渠风说:“我觉得我这个人运气有点怪。”

嗯?陈玉洲笑,问道:“哪里怪?”

李渠风说:“似乎我和朋友在一起,一出事,都是朋友倒霉。”

陈玉洲说:“还有吗?”

李渠风贱贱地说:“那我还能谈恋爱吗?!”

陈玉洲说:“呵,恋爱……。一个月内。你注意下血光之灾。”


半小时后,李渠风凌乱地被赶出陈玉洲家门外,他有点没听明白,师父是说恋爱在一个月以内,还是血光之灾在一个月以内。




李渠风接到母亲的电话。

她每次来电都无甚新意,也就是问他吃好没有,穿好没有,谈恋爱没有。

“风风。”母亲在手机那头又开始催了:“你都快毕业了,也没有给妈妈领回来一个姑娘。”

李渠风说:“妈,哪有那么容易的。”

母亲说:“大学里可以找到最好的女孩。”

李渠风大声说:“妈——”

母亲说:“好好好,妈不管了,不过你们大学离你爸最近包工的工地近,你能不能替妈妈看看你爸,他的高血压药我觉得不大够,你给他送过去,我一会把处方给你。”

李渠风说:“好。”


李家三代单传,李二虎一双布鞋跋涉百里走出深山,才有了李渠风今天的丰衣足食。但李渠风无法从内心喜欢父亲的事业,所以他极少去工地。李二虎这次承包的工地在大学城外不远的近郊,李渠风送药过去,归程时候已经是天黑。


此时夜空深沉如幕,李渠风抄了近路,孤身行走在一个小巷里,两侧的墙壁看上去有些破败不堪,前方漆黑一片,他适应了一会,勉强看到了五指,此时他听到穿啸而过的风顺着小巷的另一头吹过来,一阵鸡皮犯起,他恍惚中仿佛听到了哪里传来的水滴滴答声。只有前方不远的拐角处依稀有一丝光亮。


前方的拐角传来一个男人的解释声,忽远忽近地传到他的耳边。

“笑笑,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我邻居家的妹妹。我们没有发生什么。”

一个幽远又轻柔的女孩声音哭着传来:“我不听!贺振新你个骗子!”


我——不——听——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惊雷炸裂在李渠风的脑海,他从未听到过如此美妙柔媚的声音,他的瞳孔开始微缩,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恨不得就此抱住这个受伤的温柔姑娘,免她被人欺凌!


前方的情侣仍然在争执着,他仍然在暗处角落,自觉好像一只没有被注意到的老鼠,每听到一次女孩的哭喊,他的心就像要痛成碎片,在没有一丝微光的角落零落成泥。也可能因为夜的静谧,也可能因为周遭的环境太过潮湿。


他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女孩,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因为她的声音。这似乎有点离奇,却明明白白发生了。


他一步一步缓慢前行着,他整个人处于绝对黑暗的角落,落脚在无人问津的水畦处,想要倾听一位天使的呢喃。然而此时,他看到右拐角处有个在动的身影,依稀竟是一个人!


此人比他来得更早,不知已经听了多少壁角!他要做什么?


像是回应李渠风的疑问,这人从阴影处一个健步冲了出去,冲到了情侣的眼前。他身材魁梧,让对面的男性很有压迫感。他头上戴着肉色丝袜,身穿古时玄色劲装,左手紧握着一把匕首,右手也紧握着一把匕首,在李渠风和情侣尚未反应、错愕无比的情况下,张嘴暴喝一声:


“抢劫!把钱和手机交出来!”


李渠风惊呆了!而这对情侣更惊,在丝袜男贪婪的目光下,吕笑笑眼睛突然望向丝袜男的背后,高声道:“你是谁?”丝袜男一惊回头,吕笑笑迅速把她和贺振新的手机和钱包,朝着丝袜男身后扔出百米远,她则拽着贺振新向着李渠风的方向跑来!


刺激!


李渠风忍不住为这个机智的姑娘点赞!他一边苦笑,一边想,就是这样的血光之灾?


然而,此时意外发生!丝袜男看着逃跑的情侣,不假思索间,右手的匕首朝贺振新投掷了过去。


正中后背!贺振新吃痛倒下,吕笑笑和他双手紧握,自然也慢了下来。


情侣被追到了。


丝袜男发出桀桀怪笑:“你跑不了了。”


吕笑笑似乎已经认命,说:“我们的钱财和手机都已经给你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好吗?”


丝袜男说:“我本不想伤害你,但你的声音太好听了。我……”他发出一阵怪笑,他左手上的匕首还在,一步一步走向了吕笑笑,他要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吕笑笑闭上了眼睛。


在这暗黑环境下,她已经尽力了。


李渠风此时也拿出了他平时随身携带防身的匕首,他像是从暗黑的深渊中奔来的复仇者,整个人身形如箭,迅猛快捷,朝丝袜男冲了上去。他想,人固有一死,何况,死的不一定是我。


果然,剧烈的冲撞下,丝袜男被李渠风撞开,并且小腹中了一匕首。丝袜男吃痛,但他仍然用自己的匕首朝李渠风刺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吕笑笑睁大了眼睛,她看到了李渠风明亮的眼神。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在用性命救她,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恍惚。


见她愣着,李渠风大吼:“快跑啊!”


随着声音的落下,李渠风看到吕笑笑跑远,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丝袜男和李渠风扭打起来,他刺中了李渠风的左肩。他的身形比李渠风要高大,但是他小腹的伤因为是撞击的缘故更重些,所以两人的僵持持续了好一会儿。但是李渠风的力量终究不如丝袜男,没一会他就被按在地上,他开始用仅剩的力气去抵挡匕首的刺入,这时丝袜男抓住了他受伤的肩膀,只差一点,就可以把匕首再扎进去。


就要这么去死么,李渠风有点不甘心……


就在此时,在一声沉闷的声音下,丝袜男突然脑袋一歪,整个人直愣愣往旁边倒了下去。


吕笑笑手里拿着一个大石头,傻傻地站在李渠风的眼前。


“我刚刚报警了,担心你,就回来了。”姑娘颤抖着声音,说道。


李渠风瞬间从迷茫中醒来,目不转睛地说:“你不仅声音好听,还这么好看。”


说完,脑袋一重,彻底陷入了黑暗。


救护车鸣着长笛,呼啸着穿过整个城市。




秋天。


吕笑笑坐在车间里拧螺丝,记得很久以前,她就对妈妈说过:“我不想拧螺丝钉了,我不要做一个厂妹。”

因此,在她的操作台上,始终放着一本《概论论》。

但她今天还坐在这里,拧一会其实没什么,如果要拧十二个小时就容易要人命。吕笑笑每天在要命和不要命间腾挪跳跃。

快下班的时候,她路过门房,阿姨高声说:“笑笑,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了呀。”

吕笑笑看着笑容灿烂的李渠风朝她走来,笑得像一朵花,说:“是呀!”




五月吧第 31 届群杀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63帖)

(作者:白雷雷;提交人:白棍矛;提交时间:2022/9/15 9:37:40)

翻过山头(写手:[季]谭诗芸,真身:毛纺册子)

翻过山头


鸡头村四面环山,唐明浩常常坐在自家的院子zhongyang看着不远处的山出神,这山似乎就是孙悟空用金箍棒画出来的一个圈,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忽然有那么一天,村里来了几个知青,这个圈好像被忽然豁开了一个裂缝,这条裂缝成了唐明浩的心结,让他无时无刻不惦念着鸡头村外的世界。

七十年代末的鸡头村,人人满脑子都是赚工分,一晌四分,两晌八分,如果抹黑起早还能多上两分。睁眼干活,闭眼睡觉,能有多余精力胡思乱想的人不多,唐明浩就是一个。 在睁着眼睛数山羊的晚上,唐明浩想得最多的就是,鸡头村外的人都活成了什么样?

“鸡头村外什么样,你翻个山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涂晓芳翻了个身,咕哝一句似乎又睡着了。涂晓芳是唐明浩刚娶进门的媳妇儿,唐母相中的,相中的理由是这姑娘人高马大,一看就很能干活。唐明浩有时会在心里偷偷拿她和刚来村里的女知青比较一番,女知青的沉默和纯朴的村庄格格不入,也就是那一点点的格格不入吸引着唐明浩,准确来说吸引他的不是女知青,而是鸡头村外的世界。


唐明浩和涂晓芳结婚的第二年,唐母终于同意让两人离开鸡头村,去外面的世界撒欢。

那是1979年。70年代的最后一个春天,夕阳久久的停在鸡头山顶端,绯色的霞光染红了长长的田埂,唐明浩坐在田埂上歇息,田间的风带着麦苗的清香拂了过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一艘船,被命运的篙竿支向远方。扎着两条粗麻花辫的涂晓芳卷着裤腿,站在麦田zhongyang大着嗓门对正在发愣的唐明浩喊道:“你饿啦?走,回家给你烙饼。”她在衣角上擦了擦手,麻利地扛起农具,带着一脸笑意向他走来。

唐母说,只要晓芳跟在你身边,就算是去到天边我都是放心的。

天边太远,唐明浩只是想翻过鸡头山,看看外面的世界。没过多久,他们买了两张站票,踏上去Z城的火车。狭小的过道里挤着好几个和他们一样外出务工的人,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处操着不同的方言闲扯淡。唐明浩不爱说话,看着窗外的远山不断后退,仿若生出翅膀正往高处奋力地飞着,飞跃鸡头山。涂晓芳找块空地搁下装着被子的大袋子,轻轻扯着唐明浩的袖子,示意他坐下。涂晓芳这个女人很简单,她对一个人好的方式也很简单,简单的人在五官上似乎有个共同点,那便是眼神清澈,看人时平和、温柔像缓缓流动的溪流。


Z城的水铺码头聚集着很多靠开沙船维生的老乡,他们常年在水上飘,吃喝拉撒都在船上,混得好一些的有属于自己的沙船,像唐明浩这样刚刚落脚的,得先学开船。出门在外,总是老乡帮老乡。在老乡的照应下唐明浩很快就接下了活,负责一艘沙船。这么顺利是唐明浩没想到的,虽然不是自己的沙船,他们却格外的爱惜。涂晓芳将巴掌大的船舱收拾的整洁干净,蓝色的格子床单洗成天的蔚蓝,再理的平平展展,唐明浩在倒头就睡时鼻端有浅浅的洗衣粉香味。船到港口时他们便做短暂歇息,涂晓芳第一时间冲向港口附近的集市,唐明浩喜欢吃肉,她便称上一些,唐明浩爱吃水果糖,她也是记得的,还要买一些烟让他夜间航行时提神,茶花烟三块五一包,店老板说大前门不错,她便一咬牙拿了整条。

“不存钱买自己的船吗?”唐明浩觉得抽什么烟都一个样,他只想尽快拥有自己的船。

涂晓芳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不急不急,人生很长。


船在城东区靠岸时,发生了一件事。

十一月的傍晚,凉风习习。几个老乡聚在甲板上嗑瓜子扯淡,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踏上跳板,一边跑一边喊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跑上船的是一位小哥,小哥气喘吁吁告诉大家岸上的老乡和一帮江西人打起来了。那是个容易打群架的年代,尤其是不同地域的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打个头破血流。那一架,唐明浩冲在了最前面,挂彩最多。涂晓芳看着头上缠着一圈圈纱布的唐明浩,眼泪簌簌地流着:“鸡头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很苦,这种水上风餐露宿,漂泊在外的日子就不苦了么?”

“这不一样。”唐明浩拍着涂晓芳的手背,“在这里付出能得到更多的回报。”果然,回报来得很快,一些打光棍的小伙子在得知唐明浩正在攒钱买船时,宁愿自己晚两年结婚也要将钱借给他。

新船要下水了,涂晓芳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船舵好几遍,她希望往后的日子是顺风顺水的,那辆可以装载八十吨的沙船也装载着他们对幸福的向往。船在漆黑的海上行驶,怕唐明浩打瞌睡,涂晓芳便握着拖把来来回回地拖着船沿,月光掉落在上面,亮晶晶一片。涂晓芳买了很多花放在船上,石榴花开得刚刚好。唐明浩偶尔会哼上两句《绿岛小夜曲》,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啊摇,姑娘啊,你也在我的心里摇啊摇……


在海上漂泊的第三年,他们迎来了自己的小姑娘。

那一年的蝴蝶兰开得特别久,直到夏天还吐露着娇嫩的花蕊。唐明浩看着小姑娘粉扑扑的脸蛋对涂晓芳说:“叫夏兰吧,你这么喜欢花,让她像花一样被人呵护着可好?”也就是那一年,涂晓芳学会了开船,她总是舍不得唐明浩辛苦,恨不得一个人把所有的活包圆,每当船靠码头时,她都催促唐明浩找老乡玩一会。涂晓芳记得出门前婆母的叮嘱,照顾好唐明浩,于是她便真的将唐明浩像孩子一样照顾起来。唐明浩踏着跳板缓缓而下的身影映在涂晓芳的眼底心里,这种踏实的感觉是她见到唐明浩的第一眼时就有的。

唐明浩没有去找老乡,而是独自去了码头附近的商场,回来时他的口袋里揣着一枚金戒。远远的,他看见沙船上围满了老乡,一群人趴在船舱四周,喧闹的声音像海潮一样涌来,他冲上船看见涂晓芳躺在船舱的底部,卸过沙的船舱几十米深,涂晓芳就这样跌落了进去,满头满脸的血。唐明浩踉跄着下船舱,轻轻托起涂晓芳的身子,早些年人高马大的涂晓芳如今轻飘飘的,单薄的像一张纸,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收缩,绞在一处。他在心里祈愿,只要涂晓芳能醒过来,他便离开这一行。涂晓芳第二天醒了过来,他也就立即着手托人卖沙船。一起的老乡都觉得他在正是风生水起时断了后路过于可惜,他笑笑说不可惜,他心里清楚什么更重要。涂晓芳出院的那天号啕大哭,不知道是在哭那条被卖走的大船还是被唐明浩所感动的,总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唐明浩一边给她抹着鼻涕一边说:“咱就当换一座山头翻好了。”


唐明浩拿着卖船的钱,又筹借了一些在Z城远郊买了一套小房子。拿钥匙那天,他连同金戒一起交到涂晓芳手中,现在他们在Z城也是有家的人。1984年的第一场雪从他们的窗前经过,有几片还贴上了玻璃。最艰难的时候,他们在冬日的集市上卖毛线袜,冷时跺一跺发麻的脚,朝着手心呵气;他们在夏夜的街头卖西瓜,摇着一把蒲扇向晚风借些许清凉。


岁月的霜在涂晓芳的鬓上落下一缕,唐夏兰转眼七岁。

黄毛丫头长高了些,细胳膊细腿,穿着石榴红的小裙子在门前逗蚂蚁。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有家小餐馆,餐馆的后厨里涂晓芳掂着勺在炒菜,唐明浩坐在前厅的桌上和人打牌。“开饭了”涂晓芳的声音刚落下,唐明浩便起身去端菜。这家小小的餐馆专做家乡菜,起先是一起跑船的老乡们的落脚点,后来一些做倒爷的老乡也常常聚集在这,再后来跑出租车的、搞建筑的那些同乡都爱往这儿钻,久而久之他们的小餐馆在当地做出了一些名气。唐夏兰上小学那一年,他们盘下隔壁的早点店,小餐馆变成了颇具规格的酒楼。唐明浩请到了大厨、收银,自己负责采购,而涂晓芳渐渐退到了马路那头的家里,照顾起上学的唐夏兰,只有人多的时候才过来帮帮忙。


梅雨时节,出门不是很方便,所以酒楼也就格外冷清。收银和大厨在听歌,收音机里王杰深情地唱着安妮。唐明浩百无聊赖趴在吧台练字,他写草书,很快一张纸之上密密麻麻。有纤细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来人在门边抖了抖伞上的雨珠,捋了捋被扫湿的马尾冲唐明浩明朗的笑着。她是附近商贸公司的文员,每隔几个月便过来清账,有时候会给唐夏兰带上买几本童话书或者一些布娃娃。她一进门,收银和大厨便寻着借口去左右商铺家串门子。左边是家理发店,右边是家中医推拿店,老板都是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的嘴巴大约是不用办刊号的杂志,没多久这条街上传出了唐明浩和商贸公司小文员有暧昧的消息。

这以后,涂晓芳出门时,大家总要盯着她的脸看一会,大约是想从阴晴的情绪里窥测到一些线索,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将女儿送到校门口,又折回家。偶尔手里提着一些水果,遇到熟识的人便客气的掏出来请大家尝尝,大家都在背后议论着,这个女人怕不是个傻子,不然就是个怂包。

晚上十点,路人散去,马路空旷起来。唐明浩拉闸关上酒楼的门,尽管他有些疲惫,却依然在家门口站立了一小会。恍恍惚惚,他好像又回到了鸡头村的家门口,对面压着一座鸡头山,那时候他总想着翻过山头看看外面的世界。隔着悠长的时光,他终于读懂了自己,他畏惧一眼看到头的人生,好像活过又不曾活过。现在,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感觉又袭上心头,屋里涂晓芳揽着女儿在睡觉。尽管钥匙开门的声音很轻缓,涂晓芳还是醒了,她伸手拂开女儿额前的碎发,小姑娘的脸蛋便呈现出好看的弧形。

“饿吗?我给你煎饼吧。”

涂晓芳这个女人很简单,她对人好的方式也很简单。似乎永远都是喂饱、穿暖。唐明浩依在门边看着涂晓芳利索地捏开鸡蛋,搅和着面粉,油热时,她将面糊糊一大勺一大勺地挖进去,不过一两分钟又一块一块的捞出来。装盘后,她将饼放在桌上,自己返回房睡了起来。

刚捞出锅的饼子还冒着热气,唐明浩红着眼圈抓起饼子往嘴巴里塞,人这一辈子到底要经历多少事才能填上岁月给予的空虚。一盘煎饼下肚,他似乎明白,胃满了,心就不虚了。那以后商贸公司清账的人换了,是个油头滑脑的中年男人,虽然不再那么赏心悦目,虽然喜欢讨价还价,但却是那么的合适。


平静如水的九十年代过去了,涂晓芳的脸颊日渐丰腴,唐明浩的肚子也在慢慢变圆。

岁月添给人的钝感不仅在体型上,也在心上。唐母年纪大了,不愿意随他们去Z城生活,一人在鸡头村养老,静静等着落叶归根,世上新人换旧人,她笑呵呵地这样说。每年的暑假唐明浩都要领着唐夏兰回鸡头村住上两个月,鸡头村越发冷清,年轻人不愿意守着泥巴地过日子,门前的香椿枯死了,野蔷薇稀稀疏疏。桃子倒是结了一些,唐母正拉着唐夏兰在桃树下摘果子,一老一少统统将背影留给了唐明浩。唐母随着老屋越发矮小,唐夏兰则渐渐呈现出大姑娘的模样。就在唐明浩对着远处的这两道身影发愣时,回来祭祖的邻居站过来与他并肩而立,他问唐明浩对开矿是否有兴趣。


“开矿啊。”涂晓芳在橘黄的床头灯下沉思了一会,“无非就是换个山头翻,你愿意就去吧。”

唐明浩仿佛几十年来第一次认识涂晓芳一般:“入股要好几百万呢。”涂晓芳认真地点着头:“没事,兰兰都大了,做些你高兴的事情去吧。”涂晓芳这个女人很简单,她对一个人好的方式也很简单——你开心就好。没过多久唐明浩便将酒楼盘了出去,顺便又将新买没两年的房子抵押给银行拿贷款。

唐夏兰嘲笑唐明浩:“老头,你这不是背水一战,而是破釜沉舟啊。”

釜破了,舟沉了,合同也签了,然而唐明浩却迟迟进不了矿场。

邻居起先说是探矿证比较难办,需要疏通关系。过了一个月再问说是原定的矿区储矿量不够大,正在联系临近的矿区,这一联系便是三个月后,三个月后唐明浩拨起邻居的号码,显示手机已关机,他忽然意识到可能受骗了,再后来可能变成了肯定。

唐明浩穿着大棉袄连着好几个晚上枯坐在沙发上,眼袋拉的老长。鸡头村前的山这回是真真落在了脖子上,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一是丢失了钱财,而是丢失了面子。一辈子在外做事的人,也算是半个江湖人,竟然也能被骗,说出来他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涂晓芳倒还和往常一样,依旧早起去菜市买着唐明浩爱吃的菜。中午,她将一碟子的红烧肉端上了桌子:“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翻啊,就当是换个山头翻吧。”涂晓芳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曾经的两根麻花辫变成了小老太太盘起的发髻,声音不再清脆,只是眼神还是那样的透亮。

逐年老去的唐明浩因为背负着巨额的贷款脾气变得暴躁,唯一能够劝得动他的只能是涂晓芳。下雪了,涂晓芳拉着唐明浩的手走在长街上,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一瞬间化成雪水渗进袄子里,拔不出来。

“唐明浩,我这一辈子跟着你在Z城飘飘荡荡,你就不问问我喜欢不喜欢?”

“你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

“那你喜欢哪里?”

“我啊,我还是喜欢鸡头村。”涂晓芳哈哈一笑:“在鸡头村的时候,我多年轻啊!”

提起鸡头村,老头的火又蹭蹭蹭起来了,鸡头村让他想到了那个骗死人的邻居。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样是老乡,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后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雪下了一小会,路边有些湿滑。涂晓芳的脚比较小,有些踉跄。这种晃晃悠悠有点像当年开着沙船航行在海上,那些年轻时候的往事从长街的尽头夹杂着漫天飞雪扑面而来。从前唐明浩觉得日子很长,而一路走过才发现也不过是几场春花、几轮秋月、几场夏雨、几场冬雪。

长街的尽头有一条长椅,两人走累了,便拉着手坐下歇息。

雪停了,唐明浩和涂晓芳的一生恰好走完,相互牵着的手再没分开。

折腾一辈子,闭上眼睛松快松快的感觉真是好啊!




五月吧第 31 届群杀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64帖)

(作者:白雷雷;提交人:白棍矛;提交时间:2022/9/15 9:37:40)

玉,成器(写手:[季]陈玉洲,真身:漠海沙)

玉,成器



2017年,国家第四次发布和田玉禁采公告,这是近十年来最严格的一次禁采政策,有媒体预计,翡翠市场价格将迎来持续的上涨,事实果然如此。


【壹】:完美逻辑


“房地产是不是泡沫?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取决于我们把房地产看成什么。房产是财富吗?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不是。财富是什么?财富是你拥有并且能够让你持续获利的资产,但我们知道我们只拥有房地产的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如果你们只是看到房地产的价格在与日俱增,但是看不到货币在不断贬值,那么你们就会陷入房地产财富的泡沫之中。

“今天,有两千名家人坐在一起,我们讨论的是什么?不是个人的财富增值,而是家族财富的传承和永续的增值。商业地产四十年,住宅地产七十年,七下年之后这个世界究竟怎样我们无从知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人口会越来越少,房屋会越来越多,一旦房地产不再有流通交易,你们现在所谓的财富就只能成为一种理论的财产。

“但是,我们要肯定房地产在今时今日的价值,就是理财的货币属性。当你拥有一套房产的时候你可以用房产来生钱去做投资,去做更有价值的投资,去获得更多的可以传承的属于家族的财富……”


面对两千人,崔玉斌侃侃而谈,这个时候他的身份不是玉诚集团的董事长,而是头戴光环给世人指出光明大道的财富先知。

至少姜磊是这样认为的,玉诚集团是他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面试的那一天就被崔玉彬的谈吐给彻底征服,所以今天的千人财富传承大会,姜磊愣是拉来了五个老师和家属来参会,也拉上了两个好朋友,徐杰和胡涵。

徐杰来的原因是自己导师王教授的爱人被姜磊叫来了;胡涵来则是因为徐杰来了。

“这哥们太能忽悠了吧,佩服佩服”胡涵跟徐杰说的时候,被姜磊听到,便遭到了重重一拳的打击,这是姜磊的偶像,不容质疑。

胡涵很蔑视的看了一眼姜磊,想说点啥,最终还是忍住了。


“家人们,在距离我们开会的位置两公里之外,就是我市标志性建筑,最多两个月,这座建筑将正式被命名为玉诚大厦,这将来不仅仅是一栋大楼,而是我们每一个玉诚家人的家族财富的见证着和宝库。

“我跟各位家人提供两个数据,首先,我们会以市场价格九折的价格收购这栋大厦,一共是9.9万平米;其次,我们会以这套房产价格的150%获得贷款,目前全市商业地产的房价是2万元每平米,如果你认购的100平米,也就是说,你花费了180万,但是可以获得270万的贷款,去投资真正可以盈利和传承,不断盈利的产品——和田玉。

“记住,我亲爱的家人们,房地产只是理财的手段,获得中国七千万年才能诞生的和田玉,才是我们最终财富的积累……”


周永良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视频里崔玉彬的演讲,这是他安排了一个员工特意在会场举着手机给他现场直播,旁边的秘书似乎都已经被崔玉彬说的心动了,周永良喊了她一句她都没有听到。

还是周永良的手机铃声让她回过神来,看到周永良在疑惑不解的望着自己,“就这个大忽悠的这些话,你们能信?还真的能给他钱投资?”

秘书有点忐忑,但还是小声的说,“我觉得他讲得这些挺有道理。”

周永良苦笑一声,骂了一句“这TM都什么世道啊。”


电话里依然没有好消息,自从周永良从徐氏集团离开之后,便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这几年赶上农业的热潮,先后投资了五家生产农村用的正三轮摩托车和相关企业,国际和国内的贸易做的还不错。

可是半年前工信部发文要求所有正三轮摩托车必须重新申请资质,作为淘汰落后产能的举措,这个政策至少要导致80%以上的行业企业进行调整或退出,永良集团一直相信整合资源的资本思维,所以五家工厂都没有要求的实验室、全加工链条等基本要求,甚至这五家工厂都没有完全纳入到永良集团财务管理体系,所以很难申请到资质。

作为全球最大的生产基地,政 府经过协调从工信部获得了三张牌照,两家已经分发出去,这两家都有龙头企业主导,然后聚合了一批中小型工厂挂靠。

最后一张牌照,最大的竞争对手或者可以的联手企业,就是永良集团和徐氏集团。


周永良必须要拿到这张牌照,否则他很难向投资人交代。

但是他已经找徐氏集团沟通过几次,希望两家把正三轮车的工厂进行合并,一起使用牌照进行生产,然后各自还是销售自己的品牌。但是合并之后,企业的决策权归谁就是两家争执不下的事情,这涉及到财务报表的问题,至少这个行业,流水看起来还是非常的可观。

徐氏集团涉及产业多,正三轮车不是自己的主业,但是集团董事长徐广华就是看不惯周永良那套资本思维,一个玩钱的人掌控实业,是绝对不靠谱的。

政 府协调了几次,给他们的最后通牒就是,三个月内要么完成整改合并,要么就自己聚合其他的工厂完成改组,最后谁改组的好牌照归谁。


周永良盘算着自己投资来完善所有的细节,但这是相当大的一笔资金。

怎么样让徐氏集团放弃,这也是他在精心盘算的事情。


视频里,崔玉彬还在侃侃而谈——

“家人们,当你们家里面放上一块和田玉,或许你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就拥有了于乱世而不惧怕的防身守业的财富,但是,最美好和最伟大的商业财富逻辑来了。

“你们不仅仅购买了打通未来财富传承的钥匙和保值品,你同时还可以在今时今日,就能够进行第二次理财,而第二次理财的目的,就是通过理财还清房产抵押的贷款,甚至还清你们购买房产的基本金,这就是中国自主研发和推广消费的比特币——玉币。

“二十一世纪最增值的产品无疑就是比特币,但是比特币是资本主义的产物,是没有财富基础和文化基础的,玉币是由基础的,因为当我们掌握着足够数量的和田玉之后,我们就掌握了和田玉的市场交易定价权。

“美国为什么牛,是因为全世界的黄金都放到了美国,形成了美联储的豪横。现在我们玉诚人购买了和田玉,我们就是中国的美联储,我们发行的玉币就是比特币,就是可以消费和交易的虚拟货币,你们的玉币都可以在交易所进行交易,就好像股票一样,而我们是一路长红发发发的股票,永远不会贬值,因为,玉再减少,购买再增加,交易再增加……”


完美的逻辑。

周永良靠着老板椅,看着崔玉彬潇洒的离开舞台,看着疯狂的人排队等着刷卡,填写材料,成为玉诚下面的一家有限合伙人的股东。

他不得不佩服崔玉彬的表现,手机微信这个时候传来一条信息:已经开始投产,可以对接渠道了。

周永良笑了,突然他觉得他对崔玉彬的评价过早了,自己的计划可能更趋近于完美。


【贰】各取所需


在会议室,崔玉彬等了整整一个小时,矿泉水已经喝完了三瓶,但周永良迟迟没有出现。公司账户上已经准备好了三十个亿,这是他三个月内的战绩。

这个钱还不属于他,至于能够有多少属于自己,完全等待着周永良的出现。


周永良在自己办公室的茶桌旁,熟练的泡着功夫茶,他喜欢在谈判的时候泡功夫茶,这样能够迷惑对手,隐藏自己内心的紧张。

月华公司老板周剑萍坐在他对面,茶已经凉了,她没有心思喝。

作为竞争对手,在商业地产这个领域她输得一塌糊涂,市政 府支持的全市标志性建筑物隶属于月华,但是由于资金链彻底中断,她跟永良集团的对赌协议输了,所以只能够折价将这栋物业转售给永良集团。

“周董,七折的价格太低了,就算我拿到这笔钱,我也难以救活月华公司。”

周永良没有说话,他娴熟的把茶叶倒掉,然后重新放入茶叶,洗茶,斟茶,品了一杯。

“周总,我知道这个价格并不高,但是永良集团和永良基金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金可以快速拿出来。据我所知,你有一家农机配件厂,最近准备和徐氏集团挂靠,这样如果徐氏集团能获得正三轮摩托车牌照,那你的生意应该会更好。

“你也知道,我也有五家正三轮车工厂,现在全部整合成为一家专业公司,我可以把这家公司的10%股权转给你,作为对你的补偿”。

“可是,你的这五家工厂不一定可以拿到工信部的牌照。“


周永良笑了,他盯着周剑萍的眼睛,“看来周总对徐氏的徐广华很有信心,我知道你俩的关系不一般,但是你要明白,在你跌入低谷的时候,帮助你的人不是徐广华,而是永良集团。我和徐广华之间的结果,其实还没有定数,或许有你加入永良,徐董的态度会有改观。而且,我也听说你的女儿在跟徐家的儿子一起做公司,有你作为永良集团和徐氏集团的润滑剂,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在商言商,我不希望有敌人,如果能合作还是应该合作。”


崔玉彬把钱转账给了周永良,周永良第一时间把钱转到了月华公司的账户。

这个时候崔玉彬终于算是放了心,他感觉到距离自己的财富王国又近了一步。

“周大哥”,崔玉彬拿出烟来毕恭毕敬的给周永良点了一颗,“房产的事情算是结束了,那关于您的基金给我们做贷款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周永良微微低头,吸了一口烟,“这个随时都可以,不过我们还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来做,我想了一下,咱们的方案调整一下,我联系了一家银行直接给你放贷,按照现在房产价值的九成给你放款,利率比我这边低一半。”

“周大哥,但是直接走银行,会有一个问题,那帮投资人是可以看到贷款金额的,如果发现不是150%的贷款额度,我怕会有人中途逃掉。”

“这个事情你崔大老板肯定有解决方案,你是聪明人,就不要把哥哥拉进你的坑里了。”

“哪里哪里,我可不敢给哥哥您下套啊,这个问题我来解决,但是银行这边您得帮我把关系都打通了。另外,您上次说给我介绍一家做玉的工厂,怎么样,生产出来的玉器是不是真的以假乱真啊。”

周永良没有说话,打开手机通讯录,一个叫做黄远芳的名字和电话放在了崔玉彬面前。


【叁】未来可期


三个月后,徐氏集团顺利拿到了本市最后一张正三轮车的牌照,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周永良似乎并没有为此生气,甚至还亲自给徐广华打了电话恭喜。

周永良给周剑萍打了电话约着见面,主要目的还是希望周剑萍去说服徐广华可以收购永良集团的五家工厂,或者由徐广华出价自己收了他的工厂。

结果还是遭到了徐广华的拒绝,在徐广华的心中,这个周永良就没有和自己谈合作的资格,因为他是自己亲自赶走的人。

让周永良生气的是徐广华的态度,沉思很久之后,他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就一句话,该你出手了。


徐杰创业的公司已经经营三个月了。

他喜欢经营,但是更喜欢和自己的老师待在实验室里去做实验。

这一天他和老师在研究一种新材料的仿玉应用,然后实验室的门被打开,师母神神秘秘的进来。

徐杰赶紧过去打招呼,给倒水,老师则是直接问老伴来这里有啥正事。

“咋啦,这又不是你的办公室,我来看小杰不可以啊,你这糟老头”师母一边指责老板,一边很神秘的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小杰啊,你们公司开业,我寻思着给你送份礼物,这不我刚请来了一尊玉马,给你摆在办公室,给你带来点财运”,说完,她兴高采烈的打开了盒子,一批雕刻的惟妙惟肖的玉马出现在徐杰和他老师面前。

看着这匹玉马,两个人惊呆了,徐杰手中的手机也悄然落到了地上,毫不自知。

“你们这是怎么了?”师母以为这两个没见过好东西,一下子惊住了,难免一点得意。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徐杰忍不住问道,“师母,您这匹马多少钱买的,从哪里买的?”

“你这臭小子,叫请,不叫买。这是我投资玉诚集团财富传承后请的,由崔师父亲自开过光,整整一百二十万,不过我现在觉得这么贵的东西放你这里不安全,就摆一天吧,回头我还得放到我的玉诚大厦的保险柜里。”


“你这,你这老婆子,你气死我了”徐杰的老师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然后身体开始打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抓着徐杰的手,“小杰,我,我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说完这句话,老爷子晕倒在地。


夜深。

徐广华独自在书房,电脑里放着一段视频,已经循环播放了好几次,视频里的主角是自己的儿子徐杰,显然他在进行商业计划书的演讲——

“施华洛世奇,一家做纽扣起家的公司,现在成为全球销售最多的水晶品牌,但是他销售的不是天然水晶,而是人造水晶,为什么他依然可以成功,因为他销售的是创意,是设计,是品牌,是文化。

“玉器产品,是不是同样可以如此?我们研发团队,目前已经获得了人造矿物质制作玉器的所有专利,并且完成了前期的所有实验,从成色到品相,我们可以与和田玉的玻璃种具备95%以上的相似度。

“我们未来的发展,就是打造玉器产业的施华洛世奇,但是我们销售的不是玉石产品,而是仿玉产品,为了避免成为假冒伪劣玉石产品,我们会为我们的仿玉产品提供追溯系统和鉴定证书……”

视频里面有个镜头闪过,徐广华第一次就认出了这个人:周永良。


周永良喝着红酒,手在自己的秘书身上上下探索。

他今天真的很高兴,因为他确信徐广华会给他打电话,会央求他收购自己的正三轮车的工厂,然后他会给一个徐广华没有办法拒绝的很低的价格。

他安排人打电话举报玉诚集团以传销方式非法集资,贩卖假冒伪劣产品。

电话响了。

果然是徐广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这一切,是你布的局,对吗?”

“哈哈,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救你儿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周永良,在我眼中,你永远都只是一个投机者,不是真正的企业家,所以,我现在和以后一如既往的瞧不起你。”

说完电话挂了。

周永良的微信提醒,上面写着:徐杰自首。

他大骂一句,把手机狠狠的摔碎在地上。


看守所,用了很多心思,徐广华才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徐杰。

“爸,对不起”徐杰哭了。

徐广华摇了摇头,安慰了他几句,“我觉得你的这个产品和你的这个技术很有未来,所以我希望有一天,你出来之后,继续把它变成现实?”

“可是,我已经上当了一次”

“人有罪而已,与其他的无关,万物都是无辜的,只有人心的肮脏才会让世界污浊。”

这句话徐杰一直在想,想了三年。

三年之后,他出狱了。


就在徐杰被抓的那天,国内外十几个基金和其他投资机构在满世界找周永良。

周永良消失了,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徐杰以为最好的朋友,胡涵。

在许多年之后徐杰再一次遇到胡涵,他才知道当年自己是如何被陷害的,可是那一切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未来可期。



五月吧第 31 届群杀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25帖,此为第65帖)

(作者:白雷雷;提交人:白棍矛;提交时间:2022/9/15 9:37:40)

时间胶囊(写手:[季]张宇浩,真身:姜采辰)

时间胶囊之约沙法谷


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你已经在沙发上躺了三天,连吃饭的兴致都没有,整个人都栽在游戏里,眼前耳旁都是游戏中厮杀的声音画面,还有队友骂骂咧咧的吐槽。


桌上一盒泡面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动了一口,早已凉透了又泡发了,被你当成烟灰缸,堆满了烟头和烟灰。


你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三十五六岁的身体,已经不能和二十岁的小年轻比,你觉得浑身上下又硬又疼,从腰到腿都不像是自己的。


你觉得应该出门走走,就算是为了避免自己猝死烂在家里难看又难闻。往窗外看看,夏日的阳光过分热情,让人想要退避三舍,你又躺回沙发。


“张宇浩啊张宇浩,你还真是个大废物。”你咕哝着吐槽了自己一句,又无所谓地想,那能怎么样,世道如此,与努力了却赔得倾家荡产比起来,你这样低能耗的生活也不错。


门被敲了两下,母亲走了进来,自从家里厂子关门,你们一家三口就过上了坐吃山空的日子,前两年父母还看不惯你这样颓废的样子,这两年却已不管了。


“有你的快递。”母亲将东西丢在你面前,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和满屋的烟味,拿着垃圾袋帮你收拾。


母亲低头时她的白发在你眼前晃,晃得你心烦,“别管那些了,我会弄的。”


你将装快递的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个老旧的信封。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字体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你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信纸,信纸上还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泛黄又脆,还带着一股纸张老旧的霉味儿。


“可够复古的。”你心里嘀咕一声,信纸上写着,邀请你参加时光胶囊开启仪式,打开十五年以前,由你们在毕业那天封印的时光胶囊。至于地点,是一家叫做“约沙法谷”的咖啡店。信的最下方写着时间——三天后。


这么热的天气,离开空调房的一分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你随手将信丢在一旁,什么“时光胶囊”,你年轻时候干过这么中二的事情么?


依旧是沉迷游戏的两天。


那封信却像是一个钩子,总是引着你去想,去回忆。十五年前的你,是什么样子?你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还有浓重黑眼圈的脸,脑子里不由出现了一张稚气未脱却恣肆飞扬的面孔。


“我张宇浩,是要进福布斯排行榜的人。”

“等着吧,十年以后,我要做你们高攀不起的男人!”


年少无知?还是少年意气飞扬?如今那张睡眠严重不足的脸上,早已经看不到当年模样。十五年前,你放在时间胶囊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这念头越来越折磨着你,越努力去想,就越是想不起来。


第三天,你特意洗了澡,理了发,从衣柜里找出来一件压箱底的衣服,换下身上松垮的T恤。但是昼夜颠倒和游戏给你带来的影响却去不掉,你把两年都没怎么用过的护肤霜和防晒霜都涂抹在脸上,感觉脸色稍微好看些了。


约沙法谷咖啡店在早已经废弃的工业区,这里已没有多少人住,到处都是老旧破烂的厂房,咖啡店就是用旧厂房改造的,纯工业风,几乎等于没装修,面积倒是很大,客人却一个都没有。


“这老板不会是个大冤种吧?在这种地方开店,能赚到钱?”


店员将你带到一旁的房间,屋内地板上摆放着个一米长的圆筒,像是以前用来装化学药品的罐子,上面的油漆早已经斑驳了,勉强看得出“毕业季”三个字。


除了圆筒,屋内只有围成一圈的六把椅子。你想问店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在哪儿,回头却发现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你心里有点发毛,有点后悔,起身就想要离开,却被一张椅子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一个毫不起眼的黑皮旧本子。


你不知道是什么推动着你去拿那个本子的,翻开的时候,你明白了,那是来自十五年前你的召唤。那是一本日记——你的日记本。


2003年9月1日


今天报道,到处都是新生,太热了。

工商管理这种专业看上去还挺牛的。

一个宿舍要住四个人,这么小这么破的房间,住这么多人,太难受了。

那三个人看上去就是乡巴佬,穿的衣服连个牌子都没有。

这大学生活一点都不让人期待。


2003年12月3日


今天约她了,在雪中漫步还真的挺浪漫。


2004年3月7日


明天她就要过妇女节了。


2004年5月1日


分手就分手吧……哥这么优秀,自然会有下一个。


大学时候你写日记的爱好就持续了几个月,大半个本子都是空白的,大三以后这本子就找不到了,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脊背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一种恐怖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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