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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32届群杀【沙洲变】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4帖,此为第31帖)

(作者:泛;提交人:泛;提交时间:2023/5/2 16:58:26)

两生花(写手:[变]萧哲,真身:紫陌)

1


我叫赵无忧,我有一个孪生哥哥叫赵无疾。


当年阿娘给我俩取名字的时候,应当是希望我可以像一枝被娇养在琉璃花瓶中的牡丹花一样,被人呵护在锦衣玉食中,不知世事艰辛。而希望哥哥可以像一只强壮而威武的草原狼一样,纵然历经风暴,也依然健康无恙,率领群狼战胜风雪。


但可惜,我们都没有做到。


就像阿娘自己,她从匈奴来到沙洲嫁给阿耶时,给自己起了一个汉名叫:如意。那时的她必定期望着与自己的郎君可以琴瑟和谐,事事顺意。可最终,她的一生与如意两个字也背道而驰。


晨曦投过窗棂照在妆镜台上,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有着与阿娘相似的眉眼,额头开阔,长眉入鬓,眼角微微向上挑起,相对于寻常女子来说过于英气,但对我来说却是极适合的。


我的下颌随了阿耶的汉人长相,线条柔和,嘴唇单薄——小时候奶娘跟我说,薄嘴唇的人通常薄情,也刚刚好,我本就与阿耶一样薄情。


提起手边的狼毫,蘸取妆粉,我在脸上勾勾画画,然后打开一旁的锦盒,取出一颗杏子核大小的喉核,放在口中,轻轻运功后吞下,揉了一揉就出现在了喉结处。再用玉簪挽起长发,罩上发巾,铜镜中已然出现了一个少年郎。


当我起身踏出这一道房门时,我就不再是赵无忧,而是沙州节度使赵梦鼎唯一的继承人,沙州的少将军,赵无疾。


天光尚早,我到前院替阿耶处理了一些沙州日常的杂事,唯有两件拿不准的需要请阿耶示下,一件是佛诞日在千佛寺的法会,另一件是今晚宴请汉家使团的事情。带着两份文书草拟好的草稿,我走进阿耶的居所德辉堂。


庭院里扫洒忙碌的几个年长的仆人都冲我点头致意,只有守在房门外的使女阿环面露尴尬。她急急从门廊前迎过来,低眉顺眼地说:“郎君,大人还没起身,我去禀告。”


我点点头。


阿环急趋而入,不一会就听见屋中传来阿耶的声音,“让他等一会儿又有何妨?儿子等老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阿环缩手缩脚地出来,小心翼翼地斜觑我的脸色——你看,即使是如阿环这样的使女,也知道日上三竿,做阿耶的让儿子堵在小妾的被窝里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可我的阿耶却不觉得让我在庭院里等着有什么关系。


阿环招呼仆从们搬来了椅子,让我坐下等候。还没坐定,便又听到阿耶在屋里与婉娘子嬉笑,“你若给我生个儿子,我就把你抬成夫人。”紧接着,是婉娘子的娇笑声,不一会儿旖旎的喘息声又传了出来。


看样子一时似乎结束不了,我站起来摆摆手,示意仆从们不要跟着,独身转去了后院。


在阿耶居所后面的花园角落里有一座小小阁楼,平日里除了我与阿耶,唯有两个哑仆可以靠近。阁楼外生着一棵五角枫,是我阿娘嫁过来的那年亲手所栽的,如今已经几乎与阁楼齐高,红灿灿的叶子在风中招展,极是好看。


我沿着楼梯走上阁楼,“哗啦”一声,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如同巨大的飞鸟一般冲我扑了过来,却撞在了门上的铁栅栏上。


他似乎不觉得疼,只是舞着手臂喊:“阿妹,阿妹。”


我伸出手透过栅栏摸摸他的头发,唤道:“哥哥。”他在我的抚摸下渐渐安静了。他与我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容,只是因为不见天日而格外苍白,因为缺少运动而略微发胖,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双眼眸清澈如孩童——这就是我的哥哥,阿耶真正的儿子,赵无疾。


自从十二岁那年打猎摔伤了之后,沙洲城英武的少年将军就成为了永远无忧无虑的孩子。


听哥哥分享完他最近交的小蝴蝶朋友和小鸟朋友后,他扒着栏杆贴到我的耳畔说,“阿妹,还有一个秘密我要告诉你,但是你不能跟阿耶说哦,他不许我跟任何人说。”


“好的,我会保密的。”我郑重地点点头。


他有些羞涩地说,“阿妹,阿耶晚上会带一个娘子过来,那个娘子很香很香,很软很软,还要抱着我睡。”


“可是我已经这么大了,我不想让人抱着我睡呀!”他似乎有些苦恼和困扰。


我仿佛被闪电劈中,心头涩然一片,手脚瞬间冰凉。我定了定心神,敷衍地拍了拍哥哥的头:“你做的很好,下次一定要告诉阿耶,你长大了,不需要人抱着你睡了。”


2


站在阿耶的书房里,我几乎是用平生的力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在面对他时,依然是那个顺从乖觉的傀儡。


汇报完要讲的两件事情,阿耶满意地颔首,“嗯,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吧。”说罢,又从长几上拿起一个匣子,“里面是些玉器的小玩意,你拿起玩或者赏人用。”


谢过阿耶,我伪装出一丝小女儿的羞赧,吞吞吐吐地说,“阿耶,有件事情……我……”


阿耶抬眼看我,“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阿耶,是婉娘子。她……她这个月的饮食起居,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是不是请郎中来府里看看?”


“该看就看,什么要紧的事情,也值当特意一说。”阿耶无所谓地摇摇头,仿佛早晨对着婉娘子甜言蜜语的另有其人。可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本是耷拉着的眼皮猛地掀开,眼神直直盯着我:“你是说?她,她有……”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又觉得与女儿探讨妾室的身孕过于离谱,硬生生止住了口。而紧接着,笑意浮上了他的面容,从眼角开始一点点绽开,甚至渗透到肌肤的每个纹路中,让脸上的皱纹都有了光彩。


“佛祖佑护,佛祖佑护。”他搓着手念叨着,干脆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又猛地一停,“啊呀,早不告知,我昨晚还……唉,不管了,快请个郎中,拿我的帖子,请胡大夫来。”


阿耶的喜悦太过直白,几乎是毫无遮掩地蔓延开来,对我丝毫没有顾忌。或许在他看来,我区区一个女儿,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罢了。


阿耶曾经有过三个儿子,他的长子是出身沙州大族的曹氏所生,次子是铁勒公主所生,而三子就是我的哥哥赵无疾,可惜的是,他的三个儿子都相继出事,最后竟然落得只有我这么一个西贝货充门面。


哥哥出事不久后,阿娘也撒手人寰。阿耶为了安抚住蠢蠢欲动的匈奴,不得已用我假扮哥哥,对外宣传赵无疾的病情已经好转,依旧是还是沙州的少将军。而同时他也一直在广纳美女,希望再生出一个继承人,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依旧颗粒未收。


随着赵无疾与匈奴右谷蠡王的女儿的婚期渐进,阿耶越来越焦躁,他或许可以为了不被揭穿真相,让我与哥哥在这个世界上一起消失,但沙州赵氏总归得有一个继承者。所以,他才开始不顾廉耻的给哥哥安排女人,希望能留下一个赵氏血脉。


而此刻,婉娘子的身孕对他而言,或许就如同黑暗中亮起的希望之火,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可他或许从未想过,我已然不是那个可以随他摆布的无知幼女。


“阿耶”,我忍不住出声,把他从狂喜中拉回现实。


“嗯?”


“阿耶,如果有了弟弟,你会怎么安排我?”我没想到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会如此平静。


“哈哈哈,原来是此事,自然是为你选一个青年才俊…”阿耶说着突然停下来,他转头看着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在他计划的最初,我不过是暂时用来稳住匈奴的工具,不过也就是两三年,等有新的儿子出生,就让我回到闺阁。再过上几年,待到一切平息,把我嫁给沙洲名门或者匈奴,甚至铁勒人都可以。


我相信他也会给我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作为补偿。


但如今,一个协助他处理了多年沙洲军政事务的女儿,无论嫁给哪方势力,都会打破平衡。更遑论沙洲见过我的人有那么多,很难说没有人会产生质疑。


从我开始扮演哥哥开始,七年时间,我都在揣摩阿耶的心思,模仿阿耶的决策,甚至我比他自己更了解他。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他或许有一丝爱子之心,但当任何人威胁到他的权柄,温情脉脉的面具就会撕下,露出森然獠牙。


当他意识到时间已经把他的计划拉扯出一个巨大的漏洞,他必然要想尽办法将其弥补,而或许他的弥补方式就是让我从这世上消失。


我迎上他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成羞恼和愤恨。他压低了嗓音怒斥,“无忧,你,你在想什么?!”


“阿耶,无忧什么也没想,只是想知道,弟弟出生前我该如何准备?”我恭顺地回答。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有些疲劳地揉揉太阳xue。“为时尚早,我们慢慢来,相信阿耶,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归宿。别胡思乱想。”


“是。”我再一次躬身行礼,之后转身准备退出书房。


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手上事务繁忙,婉娘子那边的事情我会让管家处理,你不用管了。”


“好的,阿耶。”


轻轻带上书房门,正午强烈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眼角的一滴泪珠滑落。纵使为自己穿上铁甲,但直面真相的这一刻,原来心还是会疼的。


3、


今晚招待大夏使者的筵席上,我特意安排了几味汉家菜式,可看着难以下箸的使者们,我就立刻明白汉家菜式在沙州厨子的改进下,可能已经失真了。


不过,宴席最重要的从来不仅仅是酒菜。


“朔雁传书绝,可惜沙州如今已找不出一个能做出正宗长安味道的厨师了。”我端起酒杯,无不怅然地感慨道。


汉家菜式,就是我释放出来的沙州对于大夏的一点善意。


沙州立国之初,人心思汉,而百年离乱中,我们曾经在匈奴、铁勒之间摇摆不定,而阿耶就如同一个技巧高超的平衡木演员,通过观察局势,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可惜,他沉迷于此道太久,把一生志气都消磨于此。


如今大夏使者的到来,仿佛给沙州的死局重新点上了一盘活眼。而这个活眼,似乎也同样属于我。


我的目光徘徊在杨元西与秋延宗身上,想要寻找到一个合作伙伴,最终还是放在了秋延宗身上——他油滑,却足够灵活,对于灵活的人,一切都有价格。


宴会之后,汉家使团们就在沙州不紧不慢地住了下来,他们走访在市井中,也格外爱打赏那些讲述李长钧故事的说书人;他们也与坚持汉俗的严家频频往来,不知从中套取了多少沙州故事;而秋延宗则开始邀我出城打猎,他舌灿莲花地为我讲述汉地的繁华。


“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长安城里可都有卖的。蜀地的荔枝,东海的鲜鱼,换马不换人,一路上镇着冰块送过来,色都还没有变呢!”


“我瞧你们沙州,什么都是灰扑扑的,长安的小娘子们每日穿红着绿,喏,露着白花花的胸脯……”


秋延宗骑在马上正眉飞色舞地描述,忽然看到一个回鹘族女子穿着红色的纱裙,露着半截纤腰,摇摇摆摆地走过去,雪白的皮肤晃得人眼晕。


我冷笑一声,“看来长安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而阿耶却顾不得管这些,即使是大夏的正使杨元西递了帖子见他,他也推给我来招待。他的满腹心思都在婉娘子的肚子上,他把婉娘子接出了节度使府,安置在了我的姑母赵妙音修行的法华庵中,又调了亲兵把整个法华庵箍得如同铁桶。


如此过了两三个月,婉娘子诊出是个男胎,阿耶越发春风得意起来——他对长史程子安说,“没想到我奔六十的人了,还能再发新芽。”


阿环把阿耶的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为哥哥梳头。他靠在我的膝头,如同一只乖巧的兽,浓密的头发乌压压地铺下来。


我一遍给哥哥编着发髻,一遍对阿环说,“你可以抽个机会,装作不经意地告诉阿耶,说我常常跟大夏使者一起出去,最近也爱读大夏的书,还偷偷买了大夏的衣装。”


阿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哥哥眨巴着眼睛看我,“阿妹,你要去大夏吗?”


我笑着用簪子给他把发髻盘好,带上发巾——忽略他懵懂的神色,他也是清清爽爽的一个少年郎——然后笑着说,“不去,阿妹永远陪着你。”


我忽然停了下来,用玉梳柄抬起阿环的下巴,然后拿起手边的匕首将她的眉毛轻轻削了一点,再有眉笔画上上挑的眉尾,然后说:“哥哥,你看看她。”


哥哥歪着头看了半响,拍着手笑起来,“像你,也像我。”


4、


阿环是个聪明的姑娘,也不过两三日,阿耶就来找我过去问话。他随口问了几件常务,话锋就转到了大夏使团的事情上。


“听说你跟大夏人走得蛮近?”阿耶一边说话一边雕刻着一把小弓——在沙州如果生了儿郎,家门前要挂上一把弓,如果生了女儿则挂上一条丝巾。他看上去心情很轻快,甚至有心调侃我:“可是看上了那个姓秋的副使?”


“那个姓秋的倒是长得有几分人样,只是还配不上我的女儿。”


我低下头,装作羞怯的样子,娇声喊一声阿耶。他便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我这小女儿情态极是满意。


可他或许不记得,十四岁那年因为我与曹家表哥多说了几句话,他生怕我因为儿女私情误了他的大事,狠狠抽了我一顿马鞭。他亲手将我教成薄情又无情的政客,而如今又想要我变成柔弱的闺阁女,天下事哪有这么如意呢?


“禀告阿耶,我觉得如今与大夏修好是个极好的时机。”


我将这些日子从秋延宗那里套来的情报分门别类,一一列举,从大夏皇帝如何从布衣起家,到如今半数天下入瓠,恐怕决胜江南也就在这一两年间。


沙州得以在各族势力间左右摇摆,如同风中之烛,不过是因为中原乱局,一但中原一统,当太阳升起时,烛光何以争辉?何时下注,往哪里下注,如何下注,是沙州需要直面的问题。


而此刻,是大夏最需要沙州的时间。


再早一点大夏北方未能一统,无暇顾及西陲之地。再晚一点,等大夏鲸吞江南,百万大军挥师向西,那时的沙州的这些兵力与民力,未必能被夏朝多看一眼。


如今,大夏陈兵江北却担心匈奴与铁勒背刺,他需要在西北有一个可以帮他牵制匈奴与铁勒的盟友。


阿耶听完,摸着胡子哈哈大笑,“无忧啊,我曾经担心教你太多,把你的心都教野了,而如今,阿耶帮你想到一个好去处。”


他伸手抚摸我的发顶,露出了些许忧伤,“无忧,你注定是要在争斗里打滚的,阿耶要送你去一个有着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和女人的地方,你到了那里,要去争,要去抢,却可以争抢到比在沙州百倍,千倍,万倍的荣光。”


“阿耶,你要送我去哪里?”


“我打算上书给大夏皇帝,与大夏结盟,把你许配给皇帝做妃子。我的无忧如此好,只有全天下最大的英雄才配得上。”


我看着他的嘴唇翕动,说出的话就如同我在心底排演过的一样。


——我了解他胜过他了解自己。他并不管大夏的皇帝早已是天命之年,也不管他的女儿会在大夏宫廷里遇到什么,他只想的是,如果我斗赢了,他的子嗣都会永远享受中原王朝的优待,而如果我不幸死了,也不过是解决了他幼子的后顾之忧。


“那匈奴的公主怎么办呢?”我问。


“等你弟弟出生,等你出嫁,我就告诉右谷蠡王你哥哥病了。他无非是再换一个小女儿过来,他有很多个女儿,你不必担心。”


是了,当了大夏皇帝的岳父,匈奴的右谷蠡王在沙州的排面就不够瞧了。


阿耶再一次隆重的召见了大夏使臣,他们派快马送出了对于大夏皇帝的贡表。当沙州的春天再一次到来时,大夏皇帝的圣旨传来。


他对于沙州的恭顺非常满意,正式册封阿耶为沙州节度使,并赐下侯爵的荣耀。而对于沙州送出的礼物,沙州节度使的嫡女赵无忧,则册封为他自己的妃子,同时命令秋延宗作为迎亲使,把我送回长安。


消息瞬时间传遍沙州的大街小巷,沙州街头的汉人们一片欢欣鼓舞,百余年之后,沙州终于重新获得了中原王朝的认证。阿耶一时间被视为李长钧之后的大英雄。


或许是人们的热情点燃,或许是想要给自己即将出生的幼子打下更坚实的基业,阿耶甚至亲自带病去视察了边防,甚至难得的突袭了几次铁勒人的部落,取得了一些胜利。


而面对匈奴,他又不辞劳苦地往北方奔袭千里,与右谷蠡王亲自会盟,定下了与匈奴一起瓜分铁勒的盟誓。


5、


从北方回来,他的脸上透着不健康的潮红,精神却是亢奋的。他几乎不曾休息,就驱马赶到了城外的法华庵,亲自把即将临盆的婉娘子接回了整修一新的节度使府中。


而我见到婉娘子时,却被她的形容吓了一跳。她本是个艳丽的沙州美人,如今却瘦得伶仃,苍白的脸颊上挂着巨大的黑眼圈,皮肤枯槁的仿佛老妪,唯有一个肚子巨大,仿佛是怀着魔胎的鬼母。


我行了一个半礼,轻声说,“婉娘子要保重啊,阿耶可是极为看重娘子这一胎的。”


婉娘子却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就歪倒了,幸好身边健壮的仆妇们将她扶了起来。


之后的一个月,我再也没有见过婉娘子,而是以一个好哥哥的身份在不厌其烦地打点属于赵无忧的嫁妆。阿耶对我的识相异常满意,不断赐下金银珠宝,将赵无忧的嫁妆塞得满满当当。


有一天深夜里,阿环忽然跑了过来,喊着:“少将军,少将军,婉娘子要生了。”


我坐起身来,冲她点点头,她吃惊地看着我,却说:“屋里太暗,少将军起身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我看着照进屋子里的明晃晃的月光,不由微笑,这个姑娘果然是个聪明孩子。


等我穿戴整齐,走到婉娘子的院子里时,这部戏已经到了最后揭盅的时刻——在众目睽睽下,从产床上抱下来的分明是一个皮肤泛红,头发金黄卷曲的男孩。


当屋子里贺喜的众人看到孩子正在沉默的时候,婉娘子拔出藏在枕头下的发簪刺入了自己的咽喉。而紧接着,我的阿耶,一句话没有说,就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少将军”“少将军”,所有的人都冲我涌过来。


你看,我早早预料倒了这一幕,又如何能不穿戴整齐地出现呢?


阿耶倒下后就再没有站起来,我让阿环经年累月给他吃的补药,就像小蚂蚁一样一点点蚕食了他的精气,他又如何能生下子嗣呢?


我说节度使需要静养,把他送到了姑母那里,当年他为了登上节度使的大位,拆散了姑母与程子安的姻缘,想必姑母也会好好照看他的。


与程子安一起拟好了给大夏皇帝的请封奏折,我唤来了阿环,我问她,你愿不愿意做赵无忧?去遥远的长安城,去权力的巅峰?


她的眼睛亮亮的,在月光下闪着光芒。


三个月后,我用最盛大的仪式送走了大夏皇帝的妃子赵无忧。


回到我的寝居,我坐在妆镜台前,摘下节度使的官帽,接着洗干净脸上的妆粉,在喉头揉一揉,然后运功吐出一颗杏核大小的喉结,抽出发簪,让长发散落。


我静静地坐在妆镜台前,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直到窗棂外的天光消失,黑暗把我吞没。








五月吧第32届群杀【沙洲变】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4帖,此为第32帖)

(作者:泛;提交人:泛;提交时间:2023/5/2 16:58:26)

许一刀的绑票岁月回忆录(写手:[变]郭得胜,真身:何小给)



你本是凉州刺史麾下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副将,却因头脑灵活、性格爽朗,加上弓马娴熟,受到士卒们的拥戴。


那一年,太尉大人亲临凉州,向刺史询问平定匈奴的方略。不知轻重的你,竟扬言只要从凉州选取五千精兵,再由朝廷供给足够的军械和给养,便可以驱逐匈奴、横扫铁勒。


太尉大人听了你的豪言壮语,不禁心动。


尽管刺史为此事责怪你年轻气盛、口无遮拦,但还是遵照太尉的意思,任由你在军营中挑选了五千军士,并派了一万民夫供你运输粮草补给。


你在边境与匈奴、铁勒交手多年,深知胡人的嗜杀与贪婪。你以运粮队为诱饵,引诱匈奴主力来袭,又以五千强弩大破轻敌的匈奴骑兵。


这一仗,斩首两万,打得匈奴元气大伤。


对铁勒一役则更为传奇。


你们刚进入戈壁便遇到了沙尘暴,众人以为本次出击必将无功而返,谁知你将骆驼和马结成驼城,强顶沙暴死不退兵,虽然最外围的骆驼在第二天日暮前全部死亡,尸首被风沙刮成骨架,死而不倒,但士兵们却完好无损。铁勒王听闻这个消息,以为你会什么妖法仙术,立刻将部落西迁了五百里,以避其锋芒。


两场大战的胜利,让你在军中声名鹊起。


但刺史却在向上禀报的时候,把所有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


嘉奖传来,刺史被封列侯,你却依旧做他的副将。


你心中不悦,执勤时在帐中借酒消愁,正好被万年不下军营的刺史撞见。


想到这是有人告密,你强压内心怒火,正打算服软认栽。却不料刺史咄咄逼人,非但要罚你一百军棍,还扬言将免你军职。


你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一怒之下,斩了长官,拉着营内数百出生入死的兄弟逃往关外戈壁,当起了沙匪。





从那以后,戈壁滩上多了一支神出鬼没的劫匪。你们打劫过往商旅,夺取货物和钱财。虽然沙匪们从不伤人性命,但在各方势力的通缉榜上,你成了恶贯满盈罪孽深重的匪首,悬赏金额也从一千贯一路飙升到了一百万贯。


这一天,你的探子来报,说有一支商队正前往石林绿洲,从商队的骆驼和所驼货物的数量来看,必是肥羊无疑。


你在这戈壁滩上混迹了数年,早已对方圆百里内的地貌了如指掌。知道石林绿洲一直是往来西域与中原商旅的一处歇脚点。又因为笃信佛教的铁勒王后曾派人在这石林开凿了许多石窟佛像,所以这里亦是一些附近各势力中,达官贵人们经常前往祈福的信仰之地。


你决定亲自前往,带了三十人的队伍,悄悄跟在商队后方,打算在他们进入石林后再动手。


肥羊进入了石林,他们的领队却命人分散到几处石窟背后埋伏了起来。你们远远看到,这些商贾身形矫健,每个人都佩戴着弯刀和弓弩。


“不对啊老大,”鼠大嘴率先发话,他长着两撇鼠须,两颗大门牙外露,真是没有辜负他的绰号,“带刀的商旅咱们见多了,可带箭弩的,这还是头一遭。”


你当然也觉查到了这支商队的不一般,在这戈壁滩上,弯刀是防身用的,弓弩则是先发制人的凶器。


“难不成……”鼠大嘴鼠须微微蠕动,嗓音也随之压低,“这伙人在此设下埋伏,是针对咱们的?”


你笑了笑,事情变得有意思了:“也可能是同行。”


“那得办他们呐,”另一人悄声说道,语气中则带着调侃,“同行是冤家嘛。”


你摇了摇头,决定静观其变。


狼吃羊显然更容易些,但如果两群狼相遇,即便其中一群数量更多战斗力更强,也不会轻易发动攻势,柿子还是要捡软的捏。


不知过了多久,日暮西沉,天色渐渐暗淡。


就在这时,另一支队伍出现了。


一辆马车,几匹快马,没有骆驼,也没有货物,看样子应是前来上香的信徒。之前那个商队的首领迎上来人,朝那车厢低语了几句,接着,车厢门开,一位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走下车来。


你瞳孔微缩,将目力聚焦在那女子身上,但见她身着一件云烟衫绣衣,手挽碧霞牡丹薄雾纱,一条青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迤逦垂足。这时似有一股清风拂过你的心头,那女子身上水蓝色轻纱飞舞,整个人仿佛出水的芙蓉,周身荡漾起阵阵涟漪。


你曾在凉州刺史府上见过不少相貌可人的侍女,但从打扮上看,这女子恐怕身份尊贵,非出自一般寻常人家。若不是面戴纱巾,你觉得自己定会再多看她几眼。


你琢磨着,这假扮商队的一行人,怕是保护该女子来此地拜佛祈福的护卫吧。


可下一幕却出人意料,那商队首领大约是确认了女子的身份,只见他一挥手,那些原本埋伏在石窟背后的武士纷纷张开弓弩,对着女子身旁的随从就是一顿攒射。


你急忙推了一下鼠大嘴,示意自己要靠近去查看。兄弟们心灵相通,不等你下达指令,各自借着隐蔽物悄然接近案发现场。


“二小姐,得罪了。我们不会伤害您,但也决计不能让您给铁勒那边通风报信。”


被唤作二小姐的女子并不说话,只是朝着身前的石窟缓缓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顺着她目视的方向望去,看见石窟内正是一尊佛祖石像,你猜她恐怕是在默念“佛祖保佑”吧,但从佛像那空洞的眼神中,你觉得它并没有听到女子的祷词。


商队首领抬头望向天空,此时天色已晚,稀疏的星辰挂上了天穹,他沙哑地吩咐手下:“带她下去吧。”


二小姐被人架了下去,原本埋伏在石窟背后的弓弩手再次隐藏起了身形。


见此,你思忖片刻,好奇心更甚。


你原本以为,这批人会带着二小姐离开石林,不曾想他们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做。


是伏击铁勒部落的权贵吗?


可夜幕降至,又有什么人会在此时来石林拜佛上香呢?


正当你疑惑之际,远处传来了稀疏的马蹄声。


你循着声音望去,黑夜中,几匹孱弱的老马,缓缓赶来。





你认得来人的服饰,那是铁勒部落内,奴隶们常见的装束。


依旧是商队首领上前迎接来人。


“怎么这么晚?”他一边说一边朝来人的后方望去,是在确认有无人跟踪?


但你随后就发现,他是在确认来人的数量。


“怎么就你们两人,其他人呢?”


“起义失败了,就逃出一些老弱妇孺,还被铁勒骑兵一路追杀……”搭话的是一位妇人,在火把的映照下,你看清了她的脸孔。虽然满脸的血污和泥垢,但依然看得出几分姿色。这妇人说着说着,话语中露出了哽咽,“大家被冲散了,侥幸存活的,就剩我们母子了。”


“活着就好,”商队首领语气中带着安慰,他递上一个水袋和几张烤馕,“夫人先找个石窟歇息,或许,还有幸存者赶来,我们明早出发。”


那妇人躬身一礼,道:“代我家夫君谢过先生及阴家宗主。”


你恍然,原来这伙人是沙洲阴其文的手下。


你不禁想到,数月前曾收到潜伏于铁勒部落的眼线回报,称效忠于铁勒的汉人士族程巨侠,在沙洲城阴氏的劝说下,决定趁铁勒王东出劫掠中原之际,带领全族人起义,叛出铁勒投奔沙洲节度使。


这个消息,对于你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虽然同为汉人,你曾经也对铁勒人恨之入骨,但如今,逼你远走他乡落沙为匪的,并不是那些曾经敌对的游牧部落,而是自己的同族。


你甚至没有对程氏族人的起义抱有什么慷慨激动之情。你完全能够理解程氏一族当初为躲避中原战祸,由关中西迁至关外的选择,也并没有因为程氏一族委曲求全,屈身供铁勒王差遣,而对他们有什么鄙夷的想法。


大家都是为了生存。


而如今,程巨侠决定起义叛出铁勒,沙洲节度使方面又愿意接纳他们,你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以沙匪的身份,去投奔沙洲?


那妇人走了几步,复又回头,对着商队首领再次行礼道:“皆传沙匪首领许一刀是一个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魔头,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可信,许先生不顾自身安危,在此接送我族人去往沙洲,实在是这戈壁滩上真正的英雄。”


商队首领回以一礼,并没有说什么。


见此一幕,你眉头微蹙。


这伙人为何要假借沙匪的名义行事?


原本已打算悄悄离去的你,又想起那位被这伙人带走的“二小姐”,心中更是疑虑重重。

这伙人怕不是为了在此与起义失败的程氏族人接头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你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吱吱鼠叫。


除了鼠大嘴,怕是也没有别人会想到拿这种暗号接头了。


你转身,见鼠大嘴那两撇鼠须正兴奋地翘起:“老大,找到了。”


你明白,他这是找到了那位二小姐的所在。


身为沙匪,你不想趟这淌浑水,但有人借着沙匪的名号做事,你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于是,你决定跟随鼠大嘴前去会会那位二小姐。





这一夜无月,漫天的星斗犹如沾染了露水的蛛网,闪烁着萤火之光,让你联想到了母亲唱过的那些催人入眠的歌谣。


借着篝火,你在二小姐的眼中看到了星辰。


你问:“拘禁你的那些是什么人?”


她没有回答。


你又问:“你是什么人?”


依然沉默。


在一旁检查尸体的鼠大嘴也是一无所获,呲着那对大门牙,焦躁地对你使了个眼色。


你并不着急,时间有得是。


你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包括那对母子称呼商队首领为许一刀的事,一并说与这位二小姐。

女子听罢,双手合十,口中默颂祷词。你看出她的娇躯在微微颤动,出言讥笑:“怕什么,他们又不是真的沙匪。”


女子仰望石窟内的佛像,佛像慈祥的脸上,双目却是空洞无物:“若他们真是沙匪倒好了。”


这一次,你听懂了。


是啊,你们打家劫舍,何曾伤过人命?


这一次,你明白了。为何佛像总是无人为其画睛。


因为佛祖,从来都是无视这世间的苦难与jian邪。


女子继续说,她名赵妙音,是沙洲信任节度使赵梦鼎的妹妹。沙洲城与铁勒部落交恶已久,彼此之间常有攻伐。沙洲方面得知替铁勒出谋划策的程巨侠本是汉人,便遣jian细前去离间。不料程巨侠早有脱离铁勒之心,愿投奔汉人掌控的沙洲,为赵梦鼎效力。


但一个家族的进入,必然会打破沙洲城内现有势力的平衡。阴其文,沙洲城的新贵,熟谙其中的厉害关系。便以接应程氏族人为名,偷偷前往铁勒王处通风报信。


“我此行便是为了阻止阴其文的手下,至少要提醒程巨侠小心,不料还是被阴氏抢先了一步。”


赵妙音说着转头看向你,那双深邃如星辰般的眼眸中,你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冲动。


“老大,我们该怎么做?”鼠大嘴见你杵在原地愣神,不由地发问。


鼠大嘴的提醒让你如梦初醒,现在不是听赵妙音讲故事的时候,你当机立断:“先救人再说!”





离开赵妙音所在的石窟,外面是一片漆黑,鼠大嘴忙不迭去招呼弟兄们准备动手,你则倾听着四周的动静,缓缓摸索着前行。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哼声。


“你快点!”你听得清晰,是商队首领的声音。


“急什么,才三更天,时间有的是,”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但他的下一句话,让你不禁汗毛倒立,“夫人,你小点声,你也不想被你儿子听到吧?”


你想到了那位面容姣好的妇人,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吗?


你循着声音的方向赶去。


耳边却不断有各种污言秽语。


“真晦气,大人们在温香软塌上作乐,咱们蠕动却在这荒山野岭石头洞里干活。”


“我看也不会再有漏网的程家余孽了,等会把那个小崽子剁了回去,还能赶上沙洲城早市上的水盆羊肉。”


这时一个歇斯底里的尖叫突然扬起:“你们这帮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你被这话音一震,这是人濒死前发出声的嘶吼。


你再次加快脚步,眼前似乎已浮现出佛像静坐在莲盘上的画面。


石窟内,话语声顿时变得嘈杂。


“哟,这娘们还真有股子蛮劲。”


“儿啊,快跑!快跑!”


哗啦一声,这是抽刀出鞘的声音。


噗嗤一声,这是锋锐物划破皮肉的声音。


鲜红的血浆在石窟的壁画上涂上了一道弧线,就像画工不经意间将红色的颜料泼洒在了上面。


哐当一声,一条断臂落在地上。


断臂的主人有些后知后觉,莫名地看了看自己已经不存在的右手,这才爆发出痛苦地嘶吼。


“啊——我的手——我的手呢?”


你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扯下身上的披风覆盖住妇人的身躯。


假冒沙匪的凶徒们,这才发现,石窟内多了一个你。


“什么人!?”他们显得惊惧交加。


“你爷爷。”你却风轻云淡。


两个凶徒不由分说,挥刀向你劈来。


你淡然一笑,手中长刀犹如毒舌吐信,一呼一吸之间两颗人头便滚落在地。


这次轮到你先开口了:“谁是沙匪许一刀?”


“那个络腮胡子的就是许一刀!”


不知何时,一位少年已经站在了洞口,你见他双目通红,口中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纤细的脖子上,鼓起的青筋爬上了腮帮。不用问,这位便是那妇人的儿子。他显然在石窟外旁听了许久。


你暗暗吃惊:好小子,还真能忍。这要是长大cheng 人,必定是个狠角色。


商队首领见状,急忙摆手:“不是,大侠,我不是许一刀,我的脑袋不值一百万贯。”


说完,他就往洞外跑,谁知那孩子一头撞了过去,与这大胡子撞了个满怀,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商队首领还想挣扎,探出一只右手企图擒住那倒在地上的少年。


“真出息了,”你一刀将他的手掌钉在了地上,末了还不忘调侃一句:


“让我想想,是拿活的去换一百万贯呢,还是拿个死的去换?”


“不能留活口,杀了他!”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你回头望去,竟然是沙洲节度使的妹妹,赵妙音。





人算是全聚齐了,妇人披着你的斗篷与自己的儿子抱头痛哭。


赵妙音缓缓走进石窟,便这洞中的佛像深深施了一礼。


大胡子卧倒在地上,手掌还被钉在地上,他浑身颤抖,不知是伤口太痛,还是心里太慌。


鼠大嘴跌跌撞撞地跑来报喜:“老大,活口八人,死的十二人。那几辆大车啊,我们原本以为是空的,结果里面满满的羊脂白玉和蜀锦……”


你乐了,踹了大胡子一脚:“他妈的,还真是做戏做全套,这次亏到姥姥家了吧,嗯?”


大胡子使劲冲着你磕头,嘴里不停地念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二小姐,二小姐!您看在主公的份上,放过小的吧!”


赵妙音不为所动,自顾自坐在佛像前,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其实,我与这沙匪头子本无仇怨,”你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递给那程氏少年:“论血海深仇,还得是你们程家。”


少年毫不犹豫接过短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大胡子跟前。


这可把大胡子吓坏了:“货你们已经抢走了,人也被你们杀得七七八八了,实话告诉你们,假冒沙匪陷害程家人这件事,我不过是个小角色,马前卒,我背后还有大人物,你,还有你,”说着,他看向你和鼠大嘴,由于太激动,唾沫将他的胡子粘成了一团,“黑道上混的不就求个财嘛?放我回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咱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坏了那位大人的事,沙洲那边都不会放过你们。”


少年手中的刀已经悬在了半空,听到这番话,他不禁回头向你递来了一个确认的眼神。


你捧腹大笑:“你以为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不想再跟他废话,转头对程家少年道:“还等啥,先戳他肺管子,教他说不出话,再剌他后腰子,这样死比较难受。”


那少年哪里顾得上哪里是肺管子哪里是腰子,听闻对方是害死自己全族的仇人,早已按耐不住满腔的怒火,只见他揪起对方的耳朵,二话不说,对准喉管就是一刀,鲜血从豁口喷溅,却一滴都没有沾到他身上。






装满货物的驼队缓缓驶出石林绿洲,鼠大嘴按照你的吩咐,将这些值钱玩意全部运回你们的据点。


“你有没有想过干点别的?”赵妙音的声音婉转清乐,在这大戈壁滩上就似一股清凉的微风。


“干点别的?”你反问,心中却想着:这就要开始招安了吗?


不知何处,真的吹来了一阵微风,赵妙音迎风伫立,微风抚弄着她的秀发,她不经意地抬手,将一缕鬓角掸到耳后,却不小心拂落了面纱的系绳,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正巧看到这一幕的你,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她对着你笑了:“打劫商队,哪有绑票来钱多来钱快呢?”


赵妙音笑得是如此得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如此惊世骇俗。


她继续说:“我,沙洲节度使的妹妹,赵氏嫡宗的血脉,想必能向沙洲换不少钱,估计也值个百万贯吧。”


你懵了,从未有过得窘迫,你知道赵妙音在表达什么,但你又无法跟她确认是否是那个意思。


但……管他呢!


打劫哪有绑票来钱快来钱多。


你拿出一条绳子将赵妙音捆绑了起来:“走吧,现在你是我的肉票了。”




你才是真正的沙匪首领许一刀,你本是凉州刺史麾下的副将,却因与上级不睦,叛出关外当起了沙匪。你杀人如麻,在各方各方势力的通缉榜上,被悬赏百万钱。但你其实从未滥杀无辜,所有的恶行都是有人陷害。你曾经绑架过沙洲节度使赵梦鼎的妹妹,虽然最后你将她放回沙洲,但坊间传闻沙洲阴氏家主阴其文与赵二小姐所生的子嗣,其实是你的骨肉。你曾无数次路过石林绿洲,每当你去往那里的石窟,仿佛都会感觉有轻风吹过心头,有涟漪层层叠叠。



五月吧第32届群杀【沙洲变】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4帖,此为第33帖)

(作者:泛;提交人:泛;提交时间:2023/5/2 16:58:26)

念(写手:[变]神秀法师,真身:小糊涂神)

沙州,阳光透过树叶,点点落在地上,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静静站在一座道观前。

寺庙内,一张长桌上,两盏油灯迎着微风,摇摇曳曳,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蒲团上,一位身着黄 色袍子的比丘尼正在打坐,忽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又很快淡去。

“你来了。”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妙音,又到了你的生辰。”红衣男子出声。

“每年你都很准时,大哥。”妙音睁眼,转身看向逐尘。

“你还要这样困住自己多久?”逐尘看着眼前这个素净的比丘尼。

赵妙音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起身,对着逐尘笑了笑。

“你别笑,比哭还难看!”嘴上这么说,却已经随着赵妙音离开。

阳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逐尘篇

二十年前,阳春三月。

逐尘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春华正盛,却比不上初见赵妙音的那一刻,似乎整个江南的春色都比不上她一个笑容。

那时的逐尘,正在被追杀,正在被一群人围攻之时,赵妙音一袭红衣出现在自己身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吧?东西是别人的,抢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们还要不要脸?!”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答,赵妙音歪头思考了一下:“哦,对了,你们可能压根没有这个东西,谈何要不要啊!”

“看你是个姑娘,不跟你计较,快点走,否则对你不客气!”其中一人开口。

“可是,本姑娘偏偏喜欢管闲事,而且”赵妙音眨着眼睛看着逐尘,笑嘻嘻的说道:“是这么俊俏的郎君!”

“哈哈,你竟然被调戏了!”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坐在树上,娇俏可爱。

“素不相识的人都来打抱不平,你还要在上面看热闹?”逐尘玩味地看着赵妙音,话却是对那个黄衣女子说的。

“这几个草包,不需要我,你就可以了,漂亮姐姐,你来跟我一起看热闹吧。”黄衣女子没有搭理逐尘,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赵妙音。

赵妙音看了看黄衣女子,又看了看逐尘,飞身上树,坐了下来。

“当我们不存在吗?!”黑衣人恼怒。

逐尘有些无奈,瞬间出手。

“他没问题吧?”赵妙音有些担心。

“放心,我叫逐音,那是我哥,逐尘。”逐音看都不看下面打在一处的众人。

“赵妙音。”赵妙音看着逐尘穿梭在几个黑衣人之间,青衣翻飞:“还真是翩翩公子呢!”

“你不会喜欢我哥吧?”逐音瞪大了眼睛:“你可别喜欢他,他就是个花蝴蝶,最喜欢勾搭小姑娘了!”

“他是你亲生哥哥吗?”赵妙音有些疑惑。

“当然~”逐音拉长了语调:“不是!”

“哦?”赵妙音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

“我是我哥捡的,不知道父母是谁,所以,随了他的姓,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所以我们俩,都是被抛弃的孩子,索性就姓逐。”逐音收起了之前的笑容。

“抱歉,我不知道。”赵妙音有些内疚。

“没关系啊,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是彼此的亲人,也不错!”逐音淡然的说道。

“你们聊得很开心啊!”逐尘一边应付着黑衣人,一边说道。

“你快点,我饿了!”逐音有些不耐烦。

“我去帮忙!”赵妙音有些坐不住了。

“算了!我也来了!”逐音有些无奈。


火堆旁,三人围坐,逐尘看着吃得开心的二人,喝了一口酒。

“妙音,要这样吃才会更香!”逐音大口咬下一块兔子肉,示范给赵妙音看。

“噗嗤~”逐尘:“自己没个女子样子还让别人跟你一样?”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是江湖儿女该有的样子!”逐音反驳。

“你又不会喝酒,还有,这就是你吓跑了一众爱慕你的青年才俊的理由?”逐尘调侃。

“什么青年才俊,一群绣花枕头,我才看不上!”逐音一脸的不屑。

“人家好歹也是江湖上有排名的,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绣花枕头。”逐尘不紧不慢。

“可是,都打不过我呢!”逐音一脸得意。

“是,早知道就不该教你武功。”逐尘说着,可是表情没有半分的后悔。

“其实,我也不习惯这样斯文地吃东西。”赵妙音说着,咬下一大口兔肉。“酒!”

逐尘愣了一下,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赵妙音,赵妙音喝了一大口:“过瘾!”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接着三个人的笑声回荡在夜晚的山林中。


逐音篇

第一次遇到赵妙音这样的女子,不拘小节,坦荡自由,为了逃婚,一个人从沙州跑到了江南,我们一见如故,因为大哥的缘故,我们三个人,成了患难之交。

“才一个月,妙音,你可真倒霉,认识我哥之后,这都第几次被黑衣人围着了?”我忍不住对逐尘的嫌弃。

“无所谓了,反正无聊。”妙音毫不在意。

“那,我们速战速决,再晚,就错过惠芳斋的红豆饼出锅了,那个一定要刚出锅的才好吃!”想到这些人耽误了我的红豆饼,我就有些生气。

“嗯。”妙音回应一声。

我本来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能很快处理好,没想到,会连累妙音一起被抓。

“逐音,逐音。”我听到妙音的声音,终于睁开了眼睛。

“该死!大意了,这些下三滥,竟然用药。”我有些气愤。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妙音的声音有些着急。

“放心,我没事。”我试探着解开手腕的绳子,片刻之后,双手挣脱了束缚。“来,我帮你解开。”

“我们要想办法出去。”妙音看着上锁的石洞,拿下了发簪,尝试打开,还没来得及打开,一行人出现。

我们假装被绑着,坐在了原地。

“带走!”来人刚走到身前。

我和妙音默契地出手,众人不敌,我以为我们可以离开了,却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我帮你开路,你快走,放心,我没有他们要的东西,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妙音的声音轻轻柔柔地传进我的耳中。

“不行!”我拒绝。

“我不是跟你商量。”说话间,妙音已经动手。

我不能让妙音陷入危险,于是和她一起打出一条生路,无论如何,要让她安全离开。

“就是现在!”妙音出声。

妙音的武功胜于我,很快就牵制住一群人。

我稍一犹豫,断然离开:“妙音,等我!”

我不敢耽搁分毫,可是却一直联络不到大哥,一天过去了,妙音,不能再等,我一定要救她。


我见到了那个背后的人,邓琼,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对面。

“放肆!”站在邓琼身边的人出声,邓琼挥挥手,他默默地站在了一边。

邓琼:“条件?”

“放了我的朋友。”我开口。

“可以!”邓琼干脆地回答。

“我不信任你,你放了她,我要确认她安全了,才会把东西交给你。”我必须假装镇定。

“可是,我也不信任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邓琼嘲弄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将一张纸放在他的面前,他扫了一眼,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跟我走,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安全离开。”邓琼开口。


我站在邓琼身边,看着妙音被送离,没有人跟着,她的胳膊和胸前都是血迹,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回头看向我所在的位置,我仓惶的隐在邓琼身后。

“她走了,你可以出来了。”邓琼开口。

我有些尴尬,看着妙音一瘸一拐的背影。

“东西呢?”邓琼问道。

“不在我身上,我带你去拿。”一边敷衍,一边想着如何拖延时间,希望妙音可以安全离开。


妙音篇

忽然被放走,我知道,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离开前,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可是当我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到底是逐音还是逐尘,我必须找到他们,才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身上的伤到底是有些多,脚程太慢了,我有些焦急。

忽然之间,一群人从树上飞下,将我团团围住,我知道,这时的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既然放了我,又为什么又来找我?”我假装不知。

“放了你?哈哈!”其中一人像是听到了笑话。

“你们言而无信!”我猜测着说道。

“你跟那个丫头,一个都跑不掉,放心,阴曹地府,你们还会遇到。”那个男人接着说。

我趁其不备出手,只是思绪有些混乱,逐音?为什么她又回来了?逐尘去了哪里?她换了我?还是说这是他们的计策?

只是我更明白,要知道怎么回事,我必须先活着,我感觉到伤口还在流血,我撑不了不久,我必须尽快逃开!

终于我找到一个机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必须活着!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小姑娘站在我床前,然后就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姑娘,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我听到自己的虚弱无力的声音。

“是逐尘先生让我照顾您的,您现在是在客栈里,很安全。”姑娘似乎看到我想起身,过来扶我。

“逐尘?逐音呢?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忽然有了力气,抓着那个小姑娘肩膀。

“逐尘先生每天都会来看您,昨天他在这里跟您说了很多话,然后就走了,还让我好好照顾您,如果他今天没来,等您醒了,就把这封信交给您,至于逐音是谁?我不认识。”小姑娘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拿出一封信。

我接过信,手却没有力气,信掉在了被子上,整个人昏沉的倒了下去。

小姑娘眼疾手快的扶住我:“姑娘,您刚醒来,这段时间,就只是喝参汤和药,别急,肯定没力气。”然后扶我坐起身,半躺在床上,喂我喝水,我想说话,却因为虚弱,嘴巴都有些张不开。

“信。”我终于说出话。

“哦哦,我给您念。”她拆信笺。

“我,自己看。”喝了些水,似乎有了点力气。

“行。”她打开信,没有看,而是直接摊开在我眼前。

泪水无声落下:“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梦中那些,不是梦,都是真的。”

“我要吃东西。”我哽咽。

小姑娘离开,我看着那封信理了理思绪:既然是昨天留下的信,或许我还有机会。我必须补充体力,逐音逐尘,等着我。

小姑娘要喂我喝粥,我拒绝了,刚站起来,就因为虚弱而差点跌倒,幸好小姑娘扶我一把,搀扶着我走到桌前,还好只是有些无力,我暗自庆幸。

“这个,你去城南铁匠铺,把这个镯子交给李掌柜,告诉他我在这里。”我把镯子摘下,交给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没有多问,就离开了。

我吞下从镯子里取出的药,想起大哥交给我的时候叮嘱我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爆灵丹可以让人三个时辰内无论多弱都可以变得强大,可是,三个时辰之后,轻者这辈子都不能动武,重者丧命。所以,不要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吃,知道吗?”

我吞下药,强忍着刚醒来的不适,喝下两碗白粥。


只是,我没想到,等我带着人找到逐尘,他的一身青衣,已经被血浸染成黑色,而逐音,早已殒命,衣服已经看不到原本的颜色。

我带来的人,最终还是带走了逐音和逐尘。


寺庙中。

“你还要困住自己多久?”逐尘开口。

“逐尘,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梦到过逐音,可是昨天,我梦见逐音了,她说她要走了,不等我了,让我好好活着,她生我气呢。”妙音慢慢说着。

“不会,逐音不想看到你这样。”逐尘有些无奈。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不会死,如果你们不是为了沙州的百姓,也不会引火烧身。”妙音低头。

“都过去了,沙州不是你一个人的沙州,沙州百姓也是我朝百姓,当年阴家拉拢沙州官 员,和二王爷勾结,不仅是想要沙州,还想要整个中原。那些证据,我和逐音必须保护的东西,我只是没想到,当我把证据交给太子的时候,你们会被抓,如果当时逐音能找到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逐尘自责。

“这不能怪你。”妙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红衣男人。

逐尘:“你本不用嫁给阴其文。”

妙音:“不,是你和逐音让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保护的人,坚持的信仰,你们是为了王朝的稳定,而我是沙州之主的妹妹,我被沙洲的百姓尊敬和供养,我哥为了沙州百姓殚精竭虑了一辈子,我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沙州太远了,远到皇帝都管不到,我必须嫁给他,是安抚,也是为了保住沙州的安宁。可是我没想到,我用了三年时间,那些曾经的盟友都没了,但是他的命,我不得不留下。阴家,还需要存在,商路也需要存在,就因为权力需要制衡,才能维持沙洲的安 定。”

逐尘:“妙音,放过自己吧。”

妙音:“逐尘,其实我不是放不下,只是,我忘不了逐音的样子。”

逐尘:“所以你从那之后只穿她最喜欢的黄 色。”

妙音忍不住笑道:“那你呢?为什么改穿了红衣?还不是因为她喜欢看你穿!”

逐尘:“我们都老了。”

妙音:“逐音会永远年轻。”

逐尘伸出手,想要揉一下妙音的脑袋,最终放下了手,妙音却一把拉住他的双手:“逐尘,我不想忘记,你也不要劝我了。”

逐尘:“我不劝你了,以后我陪着你,一起想念她。你们都是我的妹妹,当年,我没有照顾好你们,现在的我老了,那些都是年轻人的事情了,以后,我可以好好照顾你了。”

妙音点头。


夕阳西下,逐尘站在妙音的身后,看着日落,时光在这一刻定格,而思念,也在这一刻疯涨。

故人已去,想念从未走远。



五月吧第32届群杀【沙洲变】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4帖,此为第34帖)

(作者:泛;提交人:泛;提交时间:2023/5/2 16:58:26)

明月孤云(写手:[变]倪三,真身:姜采辰)

晨钟敲响的时候,你已经醒来很久了。天色还黑的时候,你睁着眼睛看着房顶,透过黑暗,你清晰地记着每一根房梁的位置,毕竟,这间房子,这张床,你已经睡了十几年。


现在,大家都尊称你为妙音法师,但是在十几年前,你还有一个被称呼了二十年的名字——赵妙音。


“妙音”一词出自佛经,“四万亿那由他百千众生,于无上菩提未曾发意,今始初发。种诸善根愿生极乐,见阿弥陀佛,皆当往生彼如来土。各于异方次第成佛,同名妙音如来。”


当年父亲为你取这名字的时候,不知是否预见到,二十年后,你会出家。不过,父亲也并没有机会看到二十岁那年削去青丝的你了,你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因难产而亡,五岁时父亲也病逝了。


兄长年长你十五岁,已经成亲,照顾年幼的你的任务,便落在那时嫂子曹氏身上。嫂子婚后尚未生育,几乎将你当作女儿一般照顾。嫂子是本地豪族曹氏长女,虽长在沙洲,却自小按照中原的规矩养大,知书达理又温柔和蔼。从你年幼到少女时期,便是嫂子带你读书识字的。


你和曹氏之间关系亲密,就算后来她生育了孩子,对你的关心依旧。十五岁那年,你在嫂子的教养下知书达礼,此时也断断续续有提亲的媒人上门,兄长对此却并未有过表示,只说你尚年幼,还要在家多过几年。


也就在十五岁这年,兄长迎娶了来匈奴的公主。


公主自然不能屈居人下做妾,曹氏带着幼子搬去别院。


“都是兄长只为新人笑,哪里顾念得到嫂嫂!我要去找兄长理论!”你愤愤不平,拦着曹氏不让她走,要讨个公道。


曹氏脸上依然带着那一贯的微笑,沙洲的风沙那么大,十几年了,也没能吹散她身上散发的温柔。“小妹别闹,你的兄长自有他的为难之处,别院清净,正好让东羽专心读书。”


曹氏给的理由显然并未说服你,你知道别院是父亲在的时候建的,已经有十几年没人住过,早已破败不堪,如今正是冬月,沙洲的天气很冷,破屋子根本住不了人。“说了不分大小,凭什么嫂嫂要给新人腾地方?我的屋子还很大,嫂嫂不如和我一起住!”


曹氏轻抚你的头顶,你的个子已经比曹氏还高,她做这样的动作却依旧很自然,“小妹,我们是妇人,不能帮助丈夫建功立业,只能尽量照顾好后宅,不给他们添麻烦,你读了那些书,难道还不明白么?”


那些女则女戒里写的道理,你记得,可你不懂,为什么兄长可以抛弃与嫂嫂的盟约再娶,不是都说夫妻要同心么?


十五岁的你,自然不能改变兄长再娶的决定,也无法阻挡曹氏离开的脚步。最终你只能尽量为她们带了足够多的衣服被褥,又要管家寻好的工匠去修缮别院。你万万没有想到,送他们离开那日,是你见他们的最后一面。再见到曹氏和东羽时,他们已经脸色苍白躺在棺木之中。


都说她们是染了急病,药石无救,几日就不行了。可别院照顾她们的人却未生病,若是时疫,她们足不出户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染上?


你闹着兄长必须要查清楚,却被禁足。这期间,曹氏和你幼侄的丧事草草结束。兄长说,她们染了疫病,必须尽快安葬。


兄长的新婚妻子来自匈奴铁勒部,你讨厌她,若不是她要来,曹氏一定不会搬去破旧的别院,更不会死。


刚被禁足的时候,你又吵又闹,还绝食了几日,却没什么效果,最后你忍不住饥饿,自己主动吃了东西。禁足的日子不好受,下人们只管为你提供饮食物品,却连话都不跟你多说一句。


天气渐渐转暖,你虽依旧忿忿,却也不得不认命。曹氏和东羽已经没了,你再闹都无法换回她们复生。你抄写了许多《地藏经》给她们,希望她们可以安宁平静,来生顺遂。


窗外的花大概开了,你能闻到阵阵花香,很想去看看。可兄长不解你的禁足令,没人敢放你出去。


你关了两月有余的房门被打开,随着春风一同进入你沉闷室内的,还有个女子。那女子身材高大,一身匈奴人打扮,手上还拿着一根马鞭。


你心中暗想,难道这是匈奴公主的随从么?


屋内光线暗淡,你又坐在角落里,那女子进屋时尚未看到你, 眯着眼睛好一会儿,她的视线才落在你身上,“你就是赵妙音?”


“你又是谁?”月余不曾说话,你的嗓音已经变得干涩沙哑,听起来像是用砂纸在粗粝的岩石上摩擦,很是难听。


那女子未回答你的问题,只是看了看你,“太柔弱了”。她丢下一句评价便走,你的禁足令也由此解除了。


后来你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那女子,便是你兄长娶的新人,你的新嫂子,来自铁勒部的公主。你很不喜欢她,她倒也从不在意,对你的照顾虽不如曹氏细心,却也没有亏欠过。


她和曹氏是完全不同的女子,曹氏柔弱温婉,身材娇小,而她身材高大,比你的兄长还要高出半头。曹氏安于内宅几乎不出门,而她热衷骑马打猎,四处游玩。曹氏擅长打理内事,全家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而她几乎从不管府内的事情,管家多次找不到她,甚至需要找你来拿主意。


在你解禁之后不久,她就硬拉着你去骑马,“天天呆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骨头都要软了!”


你以前只见过马,从未试过,连上马都不敢,却被她生拉硬拽着去,趴在马背上战战兢兢,她却在旁边哈哈大笑,直到你真的要从马背上掉下来,她才扶着你,一步步教给你要如何骑马。


马背颠簸,就算初次骑马的你只是让马儿小步走路,半个时辰下来也累得手脚酸软,腰都直不起来,而她依旧神采奕奕。这时你才注意到,她虽然身材高大面庞饱满,年龄却不大,笑起来爽朗的没心没肺,虽已为人妇,却仍旧是少女模样。


门被敲响了,你的回忆被打断。


“师父可曾醒了?”小徒弟见早课时你未曾出现,便来问候。


你起身开了门,说:“我身体不适,今日要休息。”在你出家之后,你的兄长赵梦鼎为你建了这间寺院,虽说出家清修,你却不必受戒律约束,仍旧可保持自由。


小徒弟一脸关切看着你,“师父,可要叫大夫?”


你摇了摇头,小徒弟已十六岁,幼时流落街头被你收养在身边,不知不觉居然也长到了少女的年纪。你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摇曳的影子,那些属于你年轻岁月的,很久很久之前的影子。


你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最近总是陷入到回忆中去,出家以后,你已经很少去想过去的事情。往日之事不可追,想了只能徒增伤感罢了。最近不知为何,过去就像是影子,不管你愿不愿意想,总是出现在你的面前。


打发走了小徒弟,你静了静心,想要抄录一份大悲咒,却不知为何,落笔写下的,是“燕子”。


“燕子”,是你兄长第二任妻子,带给你最深刻的记忆。


你兄长第二任妻子——拔野骨朵尔,是来自匈奴铁勒部的女子,匈奴女子从小便在马背上长大,既不会可售女则,更加不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闺阁女子。她就算嫁了人,依然不改往日性格。常常会邀请昔日好友上门做客,一起骑马游玩,一起吃烤羊肉喝酒。


每到这时,她总会硬拉着你一同去,还说:“你身子这么弱,以后嫁人了怎么生孩子?”


你虽万般不愿,却扛不住她生拉硬拽。


“燕子”是她的客人。


烤羊肉腥臊,马奶酒又很烈,朵尔和她的朋友们大声唱着歌喝着酒让你觉得烦躁又头疼,这个时候,一个男装的少年将杯子放在你手中。


你摇摇头,说自己喝不了酒,他却告诉你,这是茶。


那一杯茶缓解了你吃了过多烤羊肉的油腻,让你感觉舒服了很多。


少年说自己叫“燕子”,他问你的名字,你有些羞涩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匈奴人怎么这般无礼,未出阁少女的闺名怎么能轻易告诉别的男人呢?


不知何时朵尔已经来到你们身边,看到你羞涩模样,朵尔哈哈大笑着,坐在两人中间,一手搂着你,一手搂着燕子,“燕子,我这个妹子可是他们汉家的大家闺秀,不是我们马背上长大的女子,你这样问人家名字,吓到人家了。”


看着朵尔如此亲密搂着别的女子,你不由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这个嫂子自在惯了,但这也有些太不拘小节。


“哈哈哈哈,妹子,燕子她也是个姑娘!”朵尔虽然喝的醉醺醺,却没有漏掉你的表情,她勾着燕子的脖子,要她向你解释清楚。


燕子是朵尔的朋友,据说来自匈奴另一个部落。与其他匈奴的女子不同,燕子长得更像是中原人。她身材欣长,头发总是像汉族少年一般用发冠束起,脸颊也不像大部分匈奴人那样红彤彤,而是细腻洁白。


作为匈奴人,燕子的马术算的上糟糕,只是能保持着自己不掉下来而已。比起骑马,燕子更喜欢读书,匈奴女子大多都不识字,就算贵族女子,也并不精通汉文。而燕子却读过许多汉人的书籍。


燕子成了你最好的朋友,你们一起读书,互相讲那些自己看过书上的故事。


你很好奇,燕子为什么会如此熟悉汉人的文化?对比起来,生长在沙洲的你,甚至都没有燕子了解中原。当你向燕子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燕子只说,这都是祖母教给她的。


****


小徒弟的到来再一次打断了你的回忆,“师父,无忧姑娘到了,她想要见您。”


你点点头,道:“带她去佛堂,我马上过去。”


你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僧袍,对镜看去,只见镜中人面容沧桑,眼角额头上已经有了痕迹,记忆中清澈的眼睛,现在也变得有些浑浊。听说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总会想起过往的事情,回忆起这一生那些重要的时刻,最近你总觉得身体疲累,记不住刚刚发生的事情,却总能想起二十年前的过往,难道这就是佛祖的提醒么?


赵无忧,是你兄长赵梦鼎的女儿。


她性格热烈,喜欢纵马狂奔,看着她年轻的容貌,你总觉得她不像她的母亲,那个来自北蛮的公主,倒像是拔野骨朵尔。


“无忧,你怎么来了?你父亲可还好?”


“父亲当然好啦,姑母,我想你啦!”无忧拉着你的袖子,亲密地挨着你。无忧小时候,你虽已出嫁却一直住在家中,她自小就跟着你,和你关系极为亲密。


“油嘴滑舌。”你嘴上虽然抱怨着,仍旧是吩咐小徒弟给无忧上茶和一些素果子,沙洲的天气变化无常,你见无忧穿的少,忍不住又嘱咐她出门要多穿衣服。


“好啦,姑母,你再这样絮絮叨叨下去,就想那些街边的老妇人啦!”


“姑母本来就是老太婆啦。”


“哪有,姑母还是这么好看,据说当年,姑母是沙洲第一美人呢!”


“别打趣姑母了,好了,你是无事不来的,说说,找姑母到底为了什么?”


一向豪爽的女儿,此刻少见地别扭了起来,在你的安抚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姑母,你去过江南么?”


江南……无忧的话,忽然一下子打开了你的回忆。


****


少女时候的赵妙音,一直向往江南风光,嫂子曹氏去过江南,听说那里四季不同,春天江南的水碧蓝,云气蒸腾宛若仙境,夏天到处都是荷叶荷花,香飘十里,秋日落叶遍地,冬天又有寒梅傲雪。而沙洲的四季,却总是那么一片荒凉的黄、色。


燕子虽是匈奴人,却于你一般向往江南的风景,你们约好,来年的春天,要一同去江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那美景。


那日你们约定的时候,正好是上元节,沙洲虽然各族混居,却也有不少汉人,各处都飘着好看的花灯,花灯下还挂着谜语。


朵尔的汉文不甚精通,自然对这些东西也没有兴趣,依旧是约了好友一同饮酒歌舞。你心中想着外面的花灯,便偷偷离席跑到了街道上。这花灯节,曹氏在世时曾带你去过多次,平日她从不在晚上出门,这一日却会精心打扮,带着一身新衣的你,来看不同的花灯,给你讲花灯上的图画。


这一次,还是你第一次独自来看上元节的花灯。看到街上热热闹闹的人群,想起已经埋骨泉下的曹氏母子,一股悲凉涌上心头。你未曾见过自己的母亲,对父亲的记忆也早已经模糊,兄长年长你颇多,又忙于公务,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唯一亲密的曹氏此时也离开,这世上,你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关心。你离开时衣服穿的薄,顿时觉得有些冷。


温暖自你背后而来,将你拥入怀中。


你回头,见到那个熟悉的男装丽人。


“燕子?”

“席间看你离开后久久不归,就猜到你头跑来看花灯了,怎么不喊我一起?”燕子高你近一头,从背后抱着你的时候正好将你整个人都环在怀中,她伏在你耳边说话,你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说话时的气流和心跳。


不知为何,你心中忽然有些悸动,只觉得这样太尴尬了,想要摆脱,却又舍不得那份温暖,“这花灯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想回去了。”


“谁说不好看,你看这个,上面这个姑娘靠着屏风,这若有所思的样子,像不像你?”燕子指着一盏跑马灯,笑着问你。


跑马灯四周都是小画,会不停地旋转,随着旋转,小画连接起来,便是讲了一个故事。


这盏灯上画的女子,假扮男装读书,与同窗结下恋情,却被父母许配他人,最后与情郎双双赴死化蝶飞走,画的正是最近中原地区民间流行的一段传奇。


你觉得这故事美则美矣,却有些不吉利。


朵尔在这一年的春天怀孕了,失去了骑马喝酒的乐趣,再加上孕育的痛苦,她的脾气变得极差。因为胎像不稳需要静养,朵尔也不能邀请朋友来家做客,家中顿时冷清了许多,燕子也来和你告别。


“你怎么也要离开?”


“父亲药物回家,说有重要的事情。”


你心中虽然万分不情愿,可总不能拦着燕子不走。她也看出了你的不开心,道:“我可从未食言过,说好了要跟你一起去看江南,就一定会去的。”


你说:“明年春天的时候。”


燕子笑了笑,道:“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她拉着你的手,将你带到她的马上。


燕子带着你,你们双人共骑着一匹马,这马是燕子的,极为温顺,就算燕子这样在突厥人中平平的骑术,也依然可以带着你纵马奔驰。


燕子在你身后护着你,这让你放心不少,从前骑马的紧张也渐渐消除了,感觉到耳畔风声,四周景色飞快后退,这个时候,你渐渐体会到骑马的乐趣。


你们二人并没有走很远,来到一座寺庙,这是沙洲本地据说颇为灵验的庙宇,从前曹氏在时,带你来过几次。


“我听说汉人的男子和女子,如果投缘就结为夫妻,若是男子和男子,女子和女子投缘,就结拜为兄弟或姐妹,妙音要不要与我结拜?”


你没想到燕子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结拜在你的印象中都是很郑重的事情,而她就这样提了出来。


但是你一点都不吃惊,而是频频点头同意,心中已经十分欢喜。


佛前,两人,一炷香。


诚心诚意扣头,便是许下一生诺言。


这一年的冬天,你的兄长为你定了亲,年轻的阴氏家主阴其文,阴氏来历成谜,但是拥有沙洲大族没有的财富,短短七八年就在沙洲站稳脚跟,你知道兄长一直想跟阴氏攀上关系,而这门亲事,便是出自兄长的筹划。


兄长说,你嫁过去便是主母,没有婆母管教,阴氏富裕,阴其文年纪轻轻就做了家主,是个绝佳的夫婿人选。


“兄长只是把我当棋子吧!”你看着这个养你长大,半兄半父的男人,心中只觉得憋闷。


更让你憋闷的事情,还在后边。就在你的婚事定下几乎同时,兄长也与北蛮公主定下了婚约。


****


“姑母,有个来自江南的男子,他说江南风景很好,邀我去看。”无忧心中憋不住话,没几句的功夫,就将心中想的事情和盘托出,“姑母,父亲一定不会让我去江南的。”


你看着无忧,这副少女心动的模样,谁又看不出呢?


“你是想看风景,还是想这个人,陪你去江南看风景?”你笑了笑,想起了自己的江南之约。


****


你终究是没有去江南,燕子在离去之后,依旧与你保持着通信,好在沙洲来来往往的客商很多,你们的信一直都保持顺畅,几乎每一只来自匈奴的商队,都会带来燕子的来信。


她告诉你,她去了西域不同的地方,看到很多不同的风景,见了很多不同的人。你能从她的来信中感受到她的开心,燕子开心,你也开心,你知道,兄长不会放你离开这里的,但是透过燕子的信,你还是能看到西域的不同风景。


从前你觉得沙洲已经够荒凉了,此时却知道,往日落的方向去,还有如此多不同的人。


这一生若是只能看到头顶一片的风景,才是遗憾。


朵尔在寒冬的时节诞下孩子,是个男孩。在生产之前,兄长与北蛮公主的婚事一直瞒着她,可生产之后,事情瞒不住了。朵尔大闹了一场,带着她的随从要回到铁勒部,再也不回来。但是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寒冬时节初生的婴儿也抵不住路途劳顿,此事不得不一拖再拖。


你犹豫了很久,不知是否应该将自己订婚和朵尔要离开的事情告诉燕子。


冬天就快要结束了,朵尔的身体已经恢复,她拒绝见你的兄长,对于你的探视也表现冷漠。兄长与北蛮公主的婚事不知为何也拖延了下来,你听说是因为北蛮公主坚持不肯与突厥公主平起平坐。


而你自己的婚事,已经在兄长的推动下开始准备,绣娘送来了你的婚服,大红的吉服上绣着精美的花样,听绣娘说,因为时间紧急,这衣服是十个绣娘一同赶工,才做出来的。


衣服很美,试穿衣服时,绣娘也一直夸你美,你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女子嫁人之后,就要相夫教子,打理内宅,孝敬公婆。你还记得曹氏对你说过的话,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结果却落得那般。


燕子的信又来了,拿到的时候只是薄薄一张纸,与往日里厚厚一沓不同,你内心涌起一阵不安,打开信,上面寥寥数语。


妙音吾妹


别后月余,殊深驰系,近况如何,甚是思念。


吾不日将婚,念及吾妹,相距甚远,不能聚首,甚是遗憾。


几行墨字,你看了许久许久,似是不认得那些汉文一般。


带信的行商询问你是否要回信,展开白纸,却不知如何落笔,知道笔端的墨点落在纸上,墨点周围印染出丝丝缕缕的细细线条,线条越来越细,最后没入白纸再也看不到痕迹。


“顷闻吉音,且祝新禧。”


与阴其文成婚前日,朵尔来送你。一向不拘小节自由自在的女子,此刻脸上却有了愁思,与从前像是两个人一般。


朵尔似乎有话想要对你说,但是跟在你身边的媒婆却不肯离开,最后朵尔只是送上了她的祝福,便离开了。


媒婆在你出嫁前,将一卷小册子塞到你手里,神神秘秘的告诉你,这就是子孙繁衍的秘密,并且一页一页翻开给你看。你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以前你还在曹氏的房间中见过这东西,以前你不知这是做什么的,后来还问了燕子。


燕子当时笑着不说话的模样,你现在仍旧记得。


你嫁入阴家,成为了这个家族的主母。当带着一身酒气的阴其文走入婚房的时候,你问他:“你会骑马么?”


阴其文一脸不解。


“我要去骑马了。”你留给阴其文的,是背影。


回门之后,你便再也没有回去过阴其文家,这并非是出自你的拒绝,而是因为,在你回门当日,拔野骨朵尔便和她出生不久的孩子病死了。阴家担心你将疫病带过去,便要求你在娘家过了百日,这郑重你下怀,顺着阴家来人的话,说长嫂如母,你父母早逝,要为嫂嫂守孝三年。


三年不食肉,不沐浴,不宴饮的日子,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很艰难,你却乐得其中清净。这三年,你读了许多佛经,内心逐渐平静。今生种种,解释前世因果,而今生所为,又会给来世带去什么?


****


“姑母~”无忧难得地脸红了起来。


你轻轻笑了,少年人的爱,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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