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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九杀规则及精华帖(共搜集有24帖,此为第16帖)

(作者:海风九杀;提交人:望穿秋水;提交时间:2009/3/2 14:38:41)

[轮次]海风九杀一轮--[真身]凌波微步(霜影)--[马甲]叶丰JS--[属性]杀手--[组别]C组--[代表论坛]温泉

  [034][第一轮杀帖]逆流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鱼,它生来就没有眼睛,只能生存在极度冰冷的深海里。可是它一旦成长,便将终其一生,在黑暗中逆流而上,追寻梦境中的家园。
  楔子
  他又听见了那缕袅娜绵远的歌声。
  歌声自海上而来,清冷吟唱和着潮水卷涌,细细琐琐浸染了漫天月光。他从迷梦中醒来,白沙正带着微小的银色光华,在暗蓝海水间悄然流失。透过冰冷的铁窗,他看见在璀璨星影下,深蓝浮光**,她静静梳洗着长至脚踝的黑发。
  皓月将所有的温情洒向尘世,她闭上双眼,海水流过她的指间,发出泠泠之音。而后,她的歌声再度蔓延,如缠绕七世的青蔓,氤氲在渐渐升起的海雾里。那海雾如烟似幻,她的白裙曳在风间,转瞬即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奋力挣扎,捆绑他的银索却愈收愈紧,勒得他浑身是血。
  “求求你,别走!”他终于爆发出恸哭,铁栏如惊世的感叹,囚禁住他的一生。
  
  第一夜
  光影交替间,戚无语站在暗处,伸手触及那纤细的琴弦。“铮”的一声,荡漾起满地落月。
  “早就跟你说了,她不在宫中,现在可相信?”花冥倚在秋千上悠然道。
  “她是知道我要来才走了?”戚无语沉静道。
  花冥笑道:“你既然知晓,何必再问?”
  戚无语似乎也笑了笑,拂去琴台上的轻纱,走出了司幽馆。
  
  再踏出一步,便离开了无忧宫。戚无语心思起伏,却听得远处“轰”的一声,惊讶之余寻声望去,只见忘忧台那边火光竟如狂魔乱舞,燃亮了橘红的夜幕。
  凄厉的哨音穿破云端,各处人影闪动,纷纷奔向忘忧台,却又都止步于台下,只是望着浓烟焦急万分。戚无语略一迟疑,便飞身而上,身形转动间,已然掠过数重楼阁。但听得火光中一声啸响,一支尾带雕翎的利箭夺面而来,他才一闪身,便觉身后寒风迫近。
  “是谁?!”他飒然回身,飞起斜月刀,直取来人面门。那人手中银链翻卷,链尖隐隐浮动蓝影,如夏夜的萤火飘忽不定,将戚无语的刀刃紧紧缠绕。戚无语手腕一震,反身挑起刀尖直落那人双目。那人在火光耀动下却是紧闭双眼,只凭感觉撤链一仰,耳听得碎冰一般的链声起伏不已,他的眉间笼上一层阴郁,返身扬袖折向忘忧台。
  “又是你!”忘忧台的火光明灭,一名白袍青年执弓而立。雕翎箭已经紧紧搭上弓弦,只待他手指一松,便要飞射向那个闭目的少年。
  少年站在熊熊火光边际,差一步便会被大火吞噬,抑或是落下万丈高台。
  脸上却是宁静到了极致。安谧到青莲含睡的境地。
  戚无语负手立在忘忧台对面的楼巅,在他看来,那个少年的身形,孤傲得如同一树白梅。
  “叶卅,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闯宫了。”执弓的上官来怒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停止?”
  叶卅静静地道:“我只要忘忧丹。”
  “笑话!你几次三番擅自闯入,二位宫主是看在你们秋殿主的面子上,才没有为难你。如今你却变本加厉,还不赶快滚出本宫?”上官来大步迫近,箭尖离叶卅只有数步之遥。
  叶卅低眉沉吟,青色衣襟在月华下澄清如水。
  “所谓的宝物之名,就这样重要吗?”他忽然冷了声调,“连人命都不能挽救的神丹,还有什么资格被万人敬仰?”
  上官来斥道:“这是本宫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议论!”说罢,右手一动,那雕翎箭便倏然而出,只是这次竟不再带着凌厉的风声,反如轻柔柳风一般。箭尖将及叶卅眉心之际,但见他身子忽然没有任何借力便飘然而起,右袖激扬,银索怆然呼啸而出,绽放出盛世光芒!
  上官来只觉漫天星雨划落世间,眼见自己射出的利箭被那环绕不止的光芒笼罩,竟堪堪停在了半空,再也进不了一分。他愤然作色,右臂一扬,飞速开弓放箭。雕翎箭如连珠般射向空中的叶卅,叶卅手中银索一卷,足尖踏上第一枚箭头,借势掠向上官来。上官来单膝跪地,手中长弓一扣,将他飞扫而至的索尖利刃用力压下,却觉手腕一寒,已被那泛起蓝芒的利刃划出深深伤口。上官来抽身后退,叶卅却似能看见他的动作一般,紧逼而上。眼看他的银索已如毒蛇一般缠向上官来的咽喉,一直静立于夜色中的戚无语忽然飞掠直下,手中斜月刀急旋而出,射向叶卅后心。叶卅毫不迟疑,银索直卷向身后,蓝刃与斜月刀相撞之下,溅出数点火星。上官来自他背后出掌,叶卅银索环身而出,倒钩住上官来手腕。此时戚无语趁势斜刃一挑,划过叶卅颈畔。叶卅急收银索,飞身后掠,自他急退的半空中,隐隐洒落一缕血痕。他却感觉不到痛楚似的,只是眉间隐约覆了霜意,转眼已经飞掠上忘忧台后的高崖,在那绝壁上略一停留,月色恰被乌云遮蔽,待到云破月现,只余松风徐徐,满山苍寒。
  戚无语还待追击,忽听身后传来空灵琴韵,那音律古拙沉抑,却声声敲醒寂静,好似万物都被这声音控制了律动,一切皆匍匐于琴者脚下。
  此刻忘忧台下众人全数膜拜呼道:“二宫主!”
  戚无语慢慢回身,隔着耀眼的火光,上官洛哲只留给他一个淡淡的侧影。
  上官来负痛起身道:“姐姐……为什么又放走叶卅?”
  上官洛哲却什么都没有说,怀抱着司幽古琴,不经尘烟地飘然离去。末了,长袖轻扬,那还在燃烧的火焰经她如此一舞,竟扑簌簌摇曳了几下,便黯然熄灭。
  
  第二夜
  叶卅是在圆月未沉之时回到幻月殿的。
  这里的夜晚似乎比任何地方都来的长久,甚至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时间是在黑夜里度过。只是那一轮冰冷的皓月,却不论晴雨风雪、季节流转,亘古不变孤傲于长天。
  四下是死去一样的寂静,他穿过长廊穿过楼榭穿过林荫,最终来到了一间阴暗的石室前。
  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湿冷清苦的味道扑面而来。
  
  沉寂的黑暗里,隐隐有一道浅蓝浅蓝的光。那道光自青石缝隙下直射而出,淡淡萦绕了整个玉床。叶卅倚着玉床坐下,然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冰冷的,透过眸子可以望见浩瀚海洋与水里星光的眼。
  浅蓝的光映在他的眸子里,他默默凝视那玉床上的少年,紧紧握住少年微寒的手。
  少年苍白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缓缓睁开眼,却有着极黑极亮的眸。
  “哥哥。”他轻声道,“我等了你很久。”
  叶卅愧疚道:“我又让你失望了。”
  叶丰尽力握着叶卅的手,道:“不要说这些……我只觉得,这一夜,我睡得好沉。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
  叶卅还未开口,叶丰却吃力地举起左手,手中托起一枚精致的海螺。他的眼里充满迷醉,望着那沉浸在蓝光里的海螺,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经常在北海边寻找各式的海螺。母亲说,不管以后我们漂泊到何方,只要带着海螺,就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
  叶卅注视他的眼睛,道:“是……可是我们也许这辈子都看不见大海了。”
  “怎么会呢?”叶丰喃喃道,“昨夜梦里,我听到母亲在大海的尽头,依旧唱着动听的歌谣……哥哥,那是母亲在召唤我们的心魂,那是母亲在带着我们回家……”
  “可是我们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寻找方向?”叶卅低声道。
  叶丰咳着,举起左手,似乎想捕捉漂浮于他眼前的蓝影:“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鱼,它生来就没有眼睛,只能生存在极度冰冷的深海里。可是它一旦成长,便将终其一生,在黑暗中逆流而上,追寻它梦境中的家园。”
  “逆流的鱼?”叶卅一怔,接过叶丰手中的海螺,迟疑了一下,将海螺紧紧贴在心房。那一声远一声近高低起伏不已的海潮声,透过他的心,刺穿他的记忆。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一个来自某处岛屿的女子,正乘着海上的风,踏过千山万水,奔向无忧宫。
  
  戚无语忽然感到心痛。
  雾霭中的上官洛哲,永远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他已经尽力尽力靠近她,却只在那交错的瞬间,她又一次远离。
  他停下追寻的脚步,抬头望月。今夜月色如酒,琥珀般流淌,深醉的却是自己的心。
  上官来站在他背后,道:“你要走?”
  戚无语注视那轮孤月,道:“不走还待如何?”
  “可是,我答应帮你劝说姐姐的!”上官来愤愤道,“都是那叶卅,总来捣乱。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谁,一次次闯宫!”
  “他不是说要救他的弟弟吗?”戚无语淡淡道,“据说他的弟弟因为与穆菲的纠葛而受了重伤。”
  “弟弟?我可从来没见过他有一个弟弟。”上官来道,“我看你还是留下,这样走了,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戚无语似是解脱了一般地道:“不必了……我想我已经尽力,只是以我现在的地位,根本不能让洛哲青睐。何况我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家族的比武了。”他顿了顿,又喃喃道,“也许对于我来说,洛哲只是我人生中片刻的美梦,我要做的,只能是不断攀爬,直至顶峰。”
  上官来叹了口气,戚无语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而去。
  
  戚无语沿着崎岖山路离开无忧宫,恰是那个海上来的女子寻至山下之时。只是他们一个朝北,一个朝南,错失了彼此的方向。
  “请问,无语是在这里吗?”女子扬着灿烂的笑脸,站在将要破晓的天色下,“我姓何,来自北方的玄武岛。”
  
  第三夜
  “起雾了吧?”有人在高楼之上淡淡说了一句,惊醒了独自坐在湖边的叶卅。
  他略带慌张地站起身,向楼上的男子屈膝跪下,道:“义父还没有休息?”
  楼上男子的面容隐没于阴影中,声音却很年轻:“我在看那月亮。你小的时候,不是经常说你的家就在月光的尽头吗?”
  叶卅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道:“义父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的孩子吗?”
  幻月殿主似乎笑了笑,道:“你很想知道?”
  叶卅猛地抬起头,眼中含着蓝色星芒。
  “是的,不论任何代价。”
  
  何筱竹喜欢抱着双膝坐在海边看潮升潮落,可是她一直存在着一个疑问。
  “每到冬天,我都会感觉到潮水中似乎有一种鱼在游动,可是我问遍了所有的人,他们都不知道鱼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寒冷的季节,会有那么微小的鱼,来到玄武岛。”她认真地看着满山苍翠,自言自语似的道。
  上官来无奈地看她,这个样子小小的女子,似乎有数不清的疑问。
  “我也没听说过……”他只好道,“连你这个从小生活在海边的人都不认识,我又怎么会知道?”
  她回头看他,带着俏笑道:“那我就等无语回来,让他带我去寻找那种鱼的来源地。”
  “他分明是回了玄武岛,你怎么在这里等?”上官来诧异道。
  何筱竹拂开遮住月亮的柳枝,悠然道:“我知道他一参加完比武,就又会来这里了。”她的脸上微微有些安静的意蕴,声音却还是清脆,“那个上官宫主,还真是醉人心扉呢!我若是在玄武岛上苦等,只怕是一年半载才能见无语一次。倒不如,我自己来找他咯。”
  上官来轻叹着摇了摇头,却见她轻轻一跃,掠至半山岩上,踏着苍松,摘下一枚柳叶,抿在双唇间,呜呜咽咽吹了起来。那曲调三分幽远七分温柔,反复吟唱之际,似乎涌动起碧蓝海潮,将整座山脉缓缓萦绕。
  
  “海?”正隐身于山间的叶卅听到这曲调,竟为之一震。他睁开眼,望见那月华之下,一个白裙翩然的少女如精灵般倚在苍绿暗影中。此时他的身心全被波涛不止的海水包围,依稀透过星光,望见在天涯尽头,有同样湛蓝辽远的大海,那时的自己始终被囚禁于阴冷的铁笼,夜夜听着海上女子的歌声入睡……
  “若要知道你的来历,便要寻找海的方向。有一个来自海洋的少女已经到了无忧宫,你真想知道自己是谁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叶卅回想起秋暝的话语,手心微微发凉,那少女吹奏的曲子死死纠缠住他的灵魂,压抑得他无法呼吸。终于,他冲破空气中的暗流,挟着银索耀出的漫天光彩,掠向了何筱竹。
  
  怆然的银索划破暗蓝的夜幕,缠住何筱竹的手腕。她惊呼一声,手中柳叶一弹,如暗器般飞射向叶卅的眼眸。叶卅却闭上双眼,听风辨音,双指一拈,便将柳叶牢牢扣住。
  “叶卅!她是玄武岛的人,你不要放肆!”上官来一边飞身来救,一边警告道。
  “玄武岛?”叶卅却露出淡淡笑意,一握何筱竹的手臂,道,“跟我走。”
  何筱竹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个眼眸中闪着蓝色星芒的少年,只觉身子一轻,便被他带上了高崖。呼啸的夜风卷乱她的长发,她奋力挣扎,却被叶卅的银索紧紧绕住双臂。上官来一箭射来,叶卅右袖一扬,反手握箭,箭头的亮光映着何筱竹迷茫的眼睛。
  “你若想看她死在眼前,就尽管追来!”叶卅抛下斩钉截铁的一句,用力一扣银索,带着何筱竹扬长而去。
  
  第四夜
  耳边的风在不断提醒何筱竹,她已经被这个奇怪的少年挟制了一天一夜。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逃离,哪怕是在白天。
  ——白天的他,是无法视物的,因此一直闭着双眼。可他却依旧可以清晰地辨明方向,洞察她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从遇到她的那刻起,便开始无尽的奔跑。
  “带我去你的故乡。”他冷冷命令道。
  “凭什么?!我连你是谁都不清楚!”她不满道。
  “叶卅。幻月殿下的义子。”他一边飞掠于崇山峻岭,一边道。
  她没好气地道:“原来是幻月殿的人,那你应该知道连你的义父都不敢得罪我们玄武岛!”
  “我没有得罪你。”他平静地侧过脸,在夜晚的时候,他才会睁开双眼,此时他便以浅蓝的目光凝望她的脸。
  “你想干什么?”她的眼神瑟缩了一下,扭过头不看他。
  他却唐突地贴近她的长发,深深呼吸,呓语似的道:“你的身上,有海洋的气息。”
  何筱竹羞怒不已,狠狠瞪着他,斥道:“我告诉你,现在四大家族都在筹措比武大会,你想对我不利的话,只会自讨苦吃。”
  他却愕然,道:“我想寻找我的来历而已。”
  何筱竹一怔,他的身形略微一停,正落在山梁高处。满山的风,卷起了阵阵松涛,回荡在无边的暗夜,正如海浪的声音。
  “我只是,很想回家……”他手里紧握着银索的一端,望着山的那边。
  何筱竹看着他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低落了起来。
  叶卅的全身被月光拂洒上了淡然的白梅,他出神道:“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回到海边了吗?”
  “那,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吃吃道。
  他低眉道:“我能感觉到,在海的尽头,就是我寻找的地方。而你的身上就有我熟悉的气息。”
  “家园?”她忽然涩笑道,“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呢……”
  “那你有母亲吗?”叶卅道。
  “有……”她失意道,“不过,她几乎不认识我……你难道没有别的亲人了?”
  叶卅的脸上浮现难得的暖意,道:“这个世界上唯一陪伴我的人,就是我的弟弟。他叫叶丰,他有着世间少有的英俊与天赋。我们一起踏着白沙成长,一起看月亮从海面上升起,一起捕捉夜风中的荧光,一起收藏美丽的海螺……只有他能懂得我的心事,也只有他,愿意听我一夜一夜的诉说……”
  何筱竹静静听着,唤醒自己童年的回忆,竟无端生出熟悉之感,不禁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叶卅的思绪忽然一断,深深望着月亮,道:“他受了重伤。因此我要尽快找到我们的家园,也许,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怔了一会,温柔道,“不如你放开我,我带你去玄武岛?”
  “不行!”他忽然警觉起来,重重拉住银索,“我知道,你是来找戚无语的,我一旦放了你,你早就跑得飞快了!”
  “你!”何筱竹心底的秘密被他揭破,厉声道,“那你永远也别想找到家乡!玄武岛难道是任何人都可以去的吗?!我从来不会受人胁迫!”
  叶卅的手微微颤抖,双目却慢慢闭上,脸上含了肃杀的决意。
  “那么,我将生生世世寻找玄武岛的方向。”
  
  那天深夜,何筱竹在睡梦中醒来,叶卅正抱着双膝背对她而坐。满地斜月满地霜,她却在此良辰美景之际,悄然点燃了一缕绯色云烟。烟雾无声无息直上夜空,在月亮之下幻化成一朵妖艳的花。
  那天深夜,戚无语凭栏远眺的时候,恰好望见了那朵迷幻绮丽的花。花瓣在月亮下绽放出最美的瞬间,他却只是略一沉吟,便视若无睹。
  
  第五夜
  凄厉的啸声已经越来越近,何筱竹仓皇奔逃在荒山之间。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昨夜发出的信号竟毫无作用。以往遇到危险,只要放出“绮梦花”,不出一天就会有人前来救援。然而她苦等一天还不见任何讯息回复,倒是叶卅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冷冷道:“你想玩花样的话,吃苦的是你自己。”
  她焦急、无奈,直至刚才骗得他偶一松手,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咬牙生生挣脱了银索,双袖射出玄武岛特有的“离乱散”,见叶卅被那迷烟笼罩,便发足狂奔而逃。
  前路迷茫,关山迢遥,她的双臂不住滴落血迹,一阵阵刺痛几乎将她击倒。她害怕,如果真的被他擒住,强迫她带他回岛,那么岛主会如何处置她?
  ——“疯女人的孩子。”
  她其实一直知道,别人在背后都是这样称呼她的。尽管他们在岛主面前装出对她毕恭毕敬,可是一转脸,他们就会换上鄙夷的眼神,在暗处嘲讽。
  可是她不能哭,她只有笑着面对一切,只有这样,才可以用仅存的自尊包裹住小小的心。你们看,我过的很快乐……
  她爱在海边唱歌,因为她知道,戚无语爱在海边练武。他却不知道,她唱的每一支歌,都是为了他。
  海风会吹拂起他的洁白衣衫,在阳光下闪耀出夺目的光彩,刺得她睁不开眼。他就如同她心目中的神,见了他,她都会含着低低的笑意,看自己的影子,从他身上拂过。
  “戚无语,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她强忍住冰冷的泪,在心里呐喊。
  
  夜晚的青石格外湿滑,她跌跌撞撞逃至斜坡边际,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便朝前摔去。眼看就要落下山崖,却觉身后一暖,自己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回安全之处。她惶惑着回头,却见到了那个男子。
  戚无语。
  她圆亮的眼中渐渐漫出泪水,紧紧抱住他,呜咽道:“你终于来了!”
  戚无语沉声道:“叶卅追来了。”
  何筱竹猛地一惊,在灰蓝的夜色下,遥遥传来盘旋的风声。然后,心口一凉,一痛。
  她迟疑着低头。
  ——戚无语手中的斜月刀,泛着温柔的涟漪,刺入她的胸膛。
  “为什么……”她只挣扎着抓住他的肩,便被他推下了山坡。
  
  叶卅的眼前仍是灰暗一片,“离乱散”迷伤了他本就有病患的眼睛。只是他不能止步,凭借着残存的视线,他追踪到了斜坡前。地上隐隐有血迹蔓延,他微微一怔,握紧银索走向陡坡。
  “咻”!
  就在他俯身探看之际,一支透骨的钢针自身后急速射来。叶卅闻音飞旋而踢,钢针擦着他的靴底飞过。他银索出手,蓝刃直击钢针射来的密林。密林中刀光闪现,戚无语直扑叶卅,身至半空,刀影翻飞,已与银索上下交错数招。叶卅右肩一沉,以手腕紧扣银索,斜身一揽,蓝刃忽然攻向戚无语咽喉。戚无语刀光一晃,刀锋直捺而下,正挡住银索来势。叶卅手指微动,银索缠向斜月刀。戚无语身形为之一慢,叶卅欺身直上,刚将银索绕住他的手腕,却觉腰间一沉,借着月光一看,戚无语的左袖中竟藏了另一把一模一样的斜月刀,此刻,那刀锋已经死死抵住他,只差一分便能要了他的命。
  戚无语道:“你若发力,我无非是断了手腕,然而我这一刀下去,你便活不成。”
  叶卅还是没有放松银索,冷冷道:“能知道杀我的理由吗?”
  戚无语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如既往的洒脱:“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助我攀登的机会。”他凑近叶卅,道,“你们幻月殿,不是一直对我们玄武岛虎视眈眈吗?秋暝也只是在等待最佳时机吧?而现在,就由我来改变现实,给你们一个决战的理由!”
  “杀了我就可以让秋殿主攻打玄武岛?你未必太高看我的地位。”叶卅不屑道。
  “如果再加上一条人命呢?”戚无语笑了笑道。
  叶卅一蹙眉,忽道:“你难道要把何筱竹也杀了,嫁祸到我头上?”
  戚无语嘿然道:“我就不信,这样一来你们还能隐忍不战!”
  叶卅心底一寒,手指随之一紧,戚无语双眉挑起,左手一送,那刀锋猛地刺进叶卅腰间。叶卅却负痛飞身而起,一手拗断刀锋,一手执索扭转。戚无语只听“喀“的一声,右腕已经骨断,但见他暴喝一声,不顾手腕之伤,飞扑向半空中徐徐后落的叶卅,左袖激射万千钢针!
  叶卅带伤落地,双袖一卷,却觉肩后忽然涌动澎湃真气,一瞬间以高出平时数倍的功力奋然出掌,将那漫天钢针尽数震得倒飞而回。
  戚无语怎么也料不到叶卅能够有此功力,眼见黑压压一片钢针朝自己激射而来,匆忙翻身急掠,却不想双足一麻,在半空中似是有人生生发力将他拉住一般,竟只惨叫一声,便被无数钢针刺穿身子,直直摔落山崖。
  叶卅单膝跪地,喘息许久,试探着问道:“是谁相助?”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风声。
  
  第六夜
  “天又黑了吗?”叶卅低声向怀里的何筱竹问道。
  她吃力地睁开眼,月亮在空旷的夜空中伴她而行,可是她还是觉得越来越冷。
  “恩……”她轻声道,“我还能回到玄武岛吗?”
  叶卅道:“一定可以。就好像逆流鱼一样,终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家。”
  她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成绝望的嫣红,脸却白得惊人。
  “原来,你才是这个世界上,知晓逆流鱼的人……”
  叶卅心里一涩,却听她忽然一震,欢悦道:“你听!”
  他止住脚步,倾耳聆听。
  ——凄楚的夜风间,传来了时隐时现的潮声。那潮声低回徘徊,如暮鼓晨钟,撞击着他的记忆。
  “海?”他迟疑着喃喃自语。
  她却以颤抖的手紧抓住他的青衫道:“海!”
  
  玄武岛自古以来不为人所知,正是因为它并非是常年存在于海上。只有当明月升起,海雾消散之时,它才会如优昙花一般展现于暗夜。
  叶卅抱着奄奄一息的何筱竹,站在面朝大海的悬崖上。海面依旧被深蓝的水雾萦绕,连月亮也隐在云后,万物都在冷寂沉睡。
  叶卅轻轻拂过何筱竹的脸庞,她只是略微一动,却没有说话。他正在焦急,却忽然感觉到在寥廓的海面上,飘扬着一丝低低的吟唱。那缕歌声好似从天而落,带着云霭的飘渺,缓缓飘过碧蓝的海水,在夜色中悠荡。叶卅的心好像被人猛击了一掌,一时间各种思绪全部涌上心头,奋力睁开了双眼。
  海雾在月华中逐渐散去!一轮皓月从深海袅娜升上高空,随着皓月上升的节拍,那瀚海深处,竟也缓缓升起一只巨大的石龟,而在那石龟背上,有一个白裙长发的女子,正手持玳瑁流光梳,梳洗着长至脚踝的黑发。歌声正是自她唇间发出,她似是已经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亘古不变地反复吟唱那温柔的曲调。
  “母亲!”
  同样的字眼从叶卅和何筱竹口中不约而同地喊出。
  “你?”他们又不禁同时怔住,何筱竹吃惊地盯着叶卅,嘴唇发白。叶卅却不及解释,怀抱着她,飞身掠下高崖掠过沙滩掠过海面,双足刚一踏上石龟,便重重跪倒在白衣女子面前。
  “母亲!”他忽然以从未有过的悲怆声音唤道,“为什么要离开我?!”
  女子却还是浅笑低唱,长发在她纤美的手指间流动。
  叶卅将何筱竹放下,颤抖着双手,自怀里取出珍藏的海螺,高举过头顶,含泪道:“你告诉我,只要我带着它,就可以找到我的家乡。可是为什么到最后,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荒岛上?!我不想一个人自生自灭啊,母亲!我情愿你把我一辈子关在囚笼里,用银索将我牢牢绑住,也不想被你抛弃!母亲,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要我?!”
  女子好奇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指着他的眼,仰天大笑道:“你不是人类,你是魔!你的眼睛,怎么是蓝色的?!”
  叶卅压抑着自己的悲愤道:“就因为这样,我就该被放逐到荒岛等死?”
  何筱竹此时吃力地爬向女子,抱住她的双足,喘息道:“娘……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他当然是。”海面上忽然传来一句淡如云烟的叹息,“你们拥有同样的父母,明白吗?”
  叶卅闻声一惊,回头只见海面上竟飞速驶来数十只快舰,那为首的船头上一人背负古意长剑,翩然若仙,正是幻月殿主秋暝。
  “义父?!你为什么……”他吃惊道,“难道,难道你一直都跟着我?那助我打败戚无语的也是你?”
  秋暝淡淡道:“叶卅,你如今找到自己母亲,可算了结心愿?”
  叶卅双手撑在石龟冰冷的背上,道:“可是我还不知道,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秋暝唇边浮现一丝笑意,扬袖指向喃喃自语的白衣女子戚念沉,朗然道:“你的父亲,便是她最亲之人。我想何筱竹应该能知道了。”
  何筱竹全身一震,呼吸急促,良久才道:“你说什么?”
  戚念沉却顾自抚着长发站起,回身展开宽大的长袖,迎风飘舞,痴痴道:“你们看,月亮升起了!”
  叶卅扶住何筱竹,抬头望去。海雾此时已全部消散,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闪烁着数不清的银光,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状如玄武的巨大岛屿!
  “玄武岛……”他怔怔道。
  
  戚念沉的歌声飘散在海风中的时候,玄武岛最隐秘的房间里,熄灭了一盏灯。
  戚念风站在黑暗中,歌声穿过窗户,在他的耳边絮絮如语,就好像那些年月里,在遥远的海边,念沉伏在他肩头,轻声地问话。
  “大哥,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会。这个天地中,只有你我二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从我身边带走你。”
  “可是,念幽姐姐不就是被另外一个男人带走了吗?”
  他的心被猛地揪紧,暴怒着把她狠狠推倒在地,一掌掴在她白皙的脸上:“不准提她!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为什么非要讲这贱人?!”
  念沉倒在海水中,掩面而泣。他看着她那酷似念幽的脸,不禁一震,慢慢俯下身去,紧紧抱她在怀里,用力地狂野地吻她。
  “念幽……”
  
  “岛主。”有人在窗外叫他。
  戚念风一省,隔着窗棂看着那淡淡的人影,道:“无言?”
  戚无言沉声道:“筱竹带回了幻月殿的叶卅,秋暝随后也率人包围了我们。”
  戚念风冷哼道:“秋暝果然按捺不住野心,你不在那里布阵,回来做什么?”
  “因为……秋暝说,我、筱竹、叶卅,拥有同一个生父。”戚无言静了静,道,“就是岛主你。”
  戚念风沉默了一会,依旧平静地道:“你相信?”
  戚无言道:“无论真假,都不允许我相信。”
  “那你还需要我的指点吗?”戚念风抚着腰间的鬼魅刀,低声道。
  
  夜空下一切清澄剔透,叶卅抱着何筱竹,整个人却已经失去了感觉。
  “你们都是戚念风与戚念沉的不伦之后!”
  秋暝的话语不断在他耳边惊响。他很想放声恸哭,却忽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那叫喊声刺破云霄,穿透月光,直扎进每个人的心里。何筱竹拼命挣开他的怀抱,爬到戚念沉的身边,用力摇着她,癫狂道:“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戚念沉痴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却笑着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只知道,有个男人,他最爱的是我。”
  何筱竹发疯般撕扯自己的长发,唇边渗出血痕。秋暝冷冷注视这一切,缓缓抬臂,抽出背后那古朴之剑。剑如秋泓,澄澈无瑕,一出剑鞘,便散发出君临天下的气息,将满天月华尽吸入锋!
  “放箭!”
  幻月殿的利箭挟风雨雷暴之声尽射向玄武岛。箭尖才一落地,便剧烈爆炸,燃起无穷火焰。此时却听得不远处一声啸叫,一个黑衣人自暗处飞掠而至,双臂一展,已跃上石龟。与此同时,本来平静的海面忽然卷起波浪,无数身穿暗蓝绸衣的杀手自水下翻腾而出,个个手中举着斧凿。幻月殿的船只竟不知何时已被这些“水鬼”刺穿,船只在慢慢倾斜下沉!
  秋暝一声令下,众人弃船而起,踏浪掠上玄武岛,于炽焰浓烟中与岛上护卫战成一片。
  
  那石龟上的黑衣人戚无言一步一步走向戚念沉,带着久违的笑意。
  “母亲……”他喃喃道,“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你了。”
  戚念沉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朝她走来,好似那段荒诞岁月中的戚念风又一次要将她带到只属于他们的世界去,她心头一暖,欢悦着奔向戚无言,道:“大哥……你爱的还是我……我一直……”
  话语未毕,只见夜色中寒光一闪,她的咽喉处便激射出一缕细细的血流,喷洒上天,落了一地。
  “娘!”何筱竹飞身扑去,戚念沉睡在血泊中,白衣被染成血色,她用无助的眼望着戚无言手中的利刃,似是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她也是你的娘亲!”何筱竹跌跌撞撞地奔向戚无言,叶卅跪倒在戚念沉身前,然后,他听到了何筱竹的悲鸣。他霍然转身,却见何筱竹已经被戚无言踢下石龟,只剩最后一点力气在海水中挣扎。
  “咻”!
  银索出手,带着悲天悯地的苍凉击中戚无言的后心。蓝刃从戚无言的胸口笔直地刺出,在月色下流淌着与他一样的血。
  戚无言像野兽一样咆哮着回身,用沾满鲜血的手抓着胸前的蓝刃,奋力一冲,失足落下大海。叶卅喘息着,用渐渐模糊的目光看着幽暗阴冷的海水,纵身跃下。
  很冷很冷。
  久已忘怀的被海水包围的感觉,让他意乱神迷。海水无情地冲击着他的伤口,他忍受着一切酸楚,终于握住了何筱竹即将沉没的手。
  “要活下去啊……”他喃喃说着,耗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推上了石龟。
  
  海蓝色的明月快要落下了。
  起伏的波涛之下,无声无息地亮起了无数道银白的光芒。那些微小的、绵长的光芒,自海的尽头渐渐向玄武岛靠拢聚集,越来越亮。蓦地,光芒汇合成一条巨大的亮痕,环绕着被火光笼罩的玄武岛,掀起滔天的海浪。整个玄武岛被海浪冲击着,大地开始震动、崩裂、陷落……
  何筱竹在朦胧中睁开眼睛,恍惚间觉得身下的石龟竟隐隐动了起来,她的手指触及龟背,蜿蜒的血迹在龟背的花纹间不断流淌,沸腾,逐渐挥发成绯红的云烟,将她轻柔地护住。此时那石龟竟被鲜血唤回了生命,高昂起头,在惊天动地的海浪中背负着何筱竹,朝着那道夺目的白光而去。
  在哀伤的亮痕中,何筱竹终于看清,原来那些微小的、绵长的光芒,就是她一直捕捉不到的鱼。
  逆流的鱼。
  
  第七夜
  玄武岛上的一切生命都不复存在。何筱竹却开始了她的另一段奔途。她的灵魂在暗夜里寻找着熟悉的气息,那是叶卅留给她残存的记忆。
  幻月殿已经是断壁残垣。那轮始终明亮的圆月,在秋暝消失在人间的那刻起,永久地落下了。何筱竹穿透了厚重的石门,来到了被蓝光环绕的玉床前。
  洁白的玉床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无数的海螺,各自灿烂着自己的华丽,静静沉睡。
  “这个世界上唯一陪伴我的人,就是我的弟弟。他叫叶丰,他有着世间少有的英俊与天赋。我们一起踏着白沙成长,一起看月亮从海面上升起,一起捕捉夜风中的荧光,一起收藏美丽的海螺……只有他能懂得我的心事,也只有他,愿意听我一夜一夜的诉说……”
  这个世界上,其实从来没有叶丰。那只是叶卅在孤独漫长的黑暗岁月里,幻想出的弟弟。
  
  何筱竹抱着双膝,静坐在墙角,透过微弱的蓝光,依稀看见在另外的一个黑暗角落,叶卅也以同样的姿势面对她而坐,然后,举起右手中的海螺,仔细聆听着海螺深处传来的潮声。潮声永无止尽,起起落落间送走月光,伴着浅吟低唱,渐渐蔓延成满目苍凉,直至,湮没。
  
  
  贴杀秋暝 本杀帖使用镇心理气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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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风九杀;提交人:望穿秋水;提交时间:2009/3/2 14:42:43)

[轮次]海风九杀一轮--[真身]徐小刀--[马甲]汝鄢阆风JS--[属性]杀手--[组别]B组--[代表论坛]网易通天阁

  [052]【第一轮杀贴】求不得
  
  [本文已经数人排查过错别字情况,除少数“的地得”之外应无问题,请放心阅读:)]
  
  
  求不得
  
  
  [一]
  
  “叮!”
  
  这已是诛神魔鞭和鬼魅刃第七次相撞,迸发的火花中,汝鄢阆风和戚念风各退半丈,也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撼。
  
  汝鄢阆风站直了身子,望着面前的戚念风。两人从见面便一直不遗余力的对攻,现在已经两柱香的工夫,戚念风丝毫不露颓势。
  
  戚念风心中的震撼更甚于汝鄢阆风,因为他知道汝鄢阆风在这三天里连败了七名追魂使,其中虎啸山白家的四名追魂使还是联手于暗夜偷袭,却被汝鄢阆风以重手法伤了四人而迅速脱身,而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更已性命垂危。
  
  想到这里,戚念风不禁看了一眼汝鄢阆风掌中的诛神魔鞭,五个时辰前他已经看过了戚念幽的伤势,那绝不像是钢鞭所伤,莫非在这性命相搏的时刻,汝鄢阆风还留了一手?
  
  汝鄢阆风身形凝重如山岳,尽力调息着,盯着戚念风的肩臂,戚念风也一样,在这刹那间两人都看出对方心有所想,却也都不明所以。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轻轻的春风扑面而来,吹拂着阳光下站着一动不动的两个人。
  
  
  [二]
  
  这是一条荒废小镇的街道,除了路中间对峙的两个男人外,穆飞珂已经在路北一间空置民居的窗下躲了很久。
  
  “内呼吸……丹田……下丹田……”穆飞珂心里默默念着,晶莹的贝齿已经快要咬破红唇。“一定要保持内息,绝不可被他发现!”
  
  “不能被他发现!”
  
  可是,仅仅有“他”么?
  
  有了戚念风,附近必会有聂湘的踪迹。
  
  她到底在哪里?身为十八追魂使之一的她,又怎会被穆飞珂轻易的察觉到。
  
  穆飞珂辛苦地保持着内呼吸,以她的功力,长时间的保持内呼吸甚为勉强,她拼命支持着,飞快地向对面墙上的半片铜镜看了一眼,里面反射着汝鄢阆风的身影,蓦得,身影动了,外面再次传来刀鞭交击的响声,比前几次都要清脆嘹亮,显然场中两人都已快要支持不住。
  
  越到这个时刻,聂湘就越可能出现。穆飞珂心中焦急的呼喊着,忽然她看到铜镜中汝鄢阆风似乎向她附近的某处看了一眼。
  
  那是……
  
  什么地方?
  
  穆飞珂心中狂跳,立刻望向了自己身边的土墙。
  
  难道一墙之隔,便是聂湘的所在么?
  
  
  [三]
  
  “一定要阻止他!”
  
  “实在行不通的话,就杀了他!”
  
  与穆飞珂一墙之隔的另一扇窗下,聂湘也等的很痛苦,她知道这次几乎是最后一次机会,这次十八追魂使出动了十位,除洪千翎尚未露面之外,穆家二人、白家四人和阳崖都已铩羽而归,还落得人人带伤,连阳崖那不为人知的神秘武器都折在了汝鄢阆风的手下,若自己和戚念风这次再失手,凭洪千翎一人又能如何?
  
  可是汝鄢阆风,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潜力,平日并不出名的一个人,竟能在短短三天内从七名追魂使的手下力战逃脱?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放汝鄢阆风过去,一旦他见到那个人,四大家族的秘密很可能会在一夜之间人尽皆知,这绝不是件好玩的事情。这些是传给她追魂令的人告知的,虽不明原委,可是追魂使认令不认人,她必须相信传令人的话。
  
  她手中的玄冰峨嵋刺早已被暖得热热的,她的心在“砰砰”地跳。从她生到这个世上,到被选为追魂使,再到现在,她还从没有杀过一个人。
  
  热血已经涌上了她的心头,使她的身子微微发颤。
  
  场中拼斗的两人,都已到了极限,只要再有一点点,就会支撑不住。
  
  
  [四]
  
  汝鄢阆风这次碰见了他命中注定的对手,戚念风的鬼魅刃虽走阴寒的路子,可是戚念风此人功力之高绝,实是汝鄢阆风到中原至此遇见的第一人,而在此之前的八个追魂使,早已耗尽了汝鄢阆风的精气神,现在胸中虽有密宗秘法,却已成无米之炊。
  
  两个互克的人,两套互克的功法,直至终于碰面的时候,交手便成了简单的撞击和力拼。
  
  难道真得要靠穆飞珂这个小丫头来救自己的命?
  
  汝鄢阆风苦笑间,又看见鬼魅刃扑面而来,挟着偏寒的劲气,走着刁钻的路子,可是下手的力道之大,功力之纯正,绝非宵小之技。
  
  “叮叮当当!”
  
  诛神魔鞭与鬼魅刃相撞后已经无力再控制鞭身上的铃铛,不由得撞成一团。在这片清脆的声响中,汝鄢阆风向前翻身躲过了戚念风后继而来的三四招,斜斜地落在路边。
  
  “汝鄢阆风,你也有力竭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惊喜令戚念风心中大动,随即大喝道:“看刀!”
  
  戚念风这聚集最后功力的一声大吼让汝鄢阆风没来由的心中一颤,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戚念风却并没有动,他比汝鄢阆风更先到了枯竭的一刻,可是却有其他人动了。
  
  那两个字并不是说给汝鄢阆风听的,而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峨嵋刺如毒蛇出洞般穿过窗户刺向汝鄢阆风的背心,汝鄢阆风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已经累了,虽然密宗的心法最擅苦战支持,可惜累了的人反应总会慢那么一点。
  
  就这么一点,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聂湘其实并不开心,她从没有杀过人,也从没想过要杀人,可惜这个人却必须死,因为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活擒汝鄢阆风的把握。
  
  若让汝鄢阆风过去,四大家族就将面临一场最大的危机,若那秘密被抖出来,必将失去整个江湖所有人的信任。
  
  所以,她必须,杀!
  
  峨嵋刺的银光掠过不长的空间,就在汝鄢阆风的背心已经在望的时候,忽然眼角余光看见剑影一闪,她的峨嵋刺便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软软的掉在地上。
  
  汝鄢阆风并没有看见穆飞珂击杀聂湘的那一幕,他只看见了戚念风忽然狂怒和痛苦的眼神,他们的手都在颤抖着,心中想着不同的人和事。
  
  狂怒的眼神一闪而逝,只因穆飞珂并没有停留,她的蛇影剑在离开了聂湘的咽喉之后,便毫不停留的奋起余勇刺进了戚念风的胸膛。
  
  
  [五]
  
  朱雀山下,洪千翎默默坐着,手里捏着飞鸽传书的那小小一张字条。
  
  他久久没有动静,直到夕阳西下,忽然他仰天长叹一声。
  
  “汝鄢阆风,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你为什么忘记了约定?”
  
  山风吹过,一位长裙垂地的丽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洪千翎的身边,她已是三十许人,可是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在这呼啸的山风里,她像一位出尘仙子般的美丽。
  
  “凝姊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么?”洪千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叹息。
  
  洪千凝已经多年未曾走出紫菱洞,这次竟然出现在山下,确实很令洪千翎吃惊,可是他并没有太过关心。
  
  他关心的是汝鄢阆风。
  
  可是洪千凝实在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甚至给洪千翎念了一首歪诗。
  
  墨传廿八俗世空,
  佛降红尘十丈中。
  一怒一悯兵刀见,
  生生释墨不相容。
  
  “生生释墨不相容?”洪千翎默念着这最后一句,可是实在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就是汝鄢阆风的目的。”洪千凝看着天边幽幽道:“他并非要破除四大家族的神话,而是要找一个人把这首诗念给他听,而那个人就是我。”
  
  话音未落,洪千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坐在这里的时候,已和天地万物融为一体,他走了,天地万物仍没有出现丝毫破绽。
  
  技近乎道。
  
  
  [六]
  
  “开水!小二快拿开水来!”穆飞珂已经急得快要跳起来,喊了这一嗓子之后,又忙着跑去看炉子上的药罐子。
  
  汝鄢阆风已经昏迷三天了,一直都没有好转的迹象,穆飞珂不止一次的以真气试探,只觉得这人已是废人一个,经脉内虚虚荡荡,虽和常人有些不同,可是毕竟虚脱之状太过。
  
  “唉。”穆飞珂最后凭窗而立,可有可无的叹了一声。
  
  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单是本城那位名医的诊金已经花掉了她一半的身家,另外又把最后的一枚玉玦押回了一株不算上好的灵芝草,穆飞珂早已没了小时候愉快飞扬的感觉。
  
  小时候?
  
  现在的穆飞珂年纪也不大,其实在江湖上和她一般出名的同辈中,她几乎算是最小的一个了,可惜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很老,老得快走不动了,从爹娘死后再没有人可以顾她,现在更要添上汝鄢阆风这个被她照顾的人。
  
  生活,真是辛苦啊!穆飞珂在心中长长的叹息着。
  
  据说自己也是穆家的嫡系子孙啊,可是为什么如穆放之流就像从不会为这些事担心过呢?
  
  穆放哥哥?穆飞珂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这个人,她和他没见过几面,其中还有一次是他跟随穆家人出来找自己爹爹的麻烦。可是穆放私底下是个温和的人,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和颜悦色,还偷偷给过她穆家的剑谱,虽然那剑谱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却也是穆飞珂怎都不能得到的。
  
  穆放是个关心自己的人,比之汝鄢阆风……
  
  汝鄢阆风?
  
  汝鄢阆风起先是个俗世翩翩的热血少年,然后是心思缜密从不会出错的人,然后是个行事洒脱勇于担当的人,然后是个功力高深不可测度的人,然后是个铁血凛然永不会倒下的人,再然后……
  
  可是,他什么时候会变成一个可以说心事的人呢?
  
  从爹娘相继去了之后,身边便一直都有汝鄢阆风在,他带着自己偷回了爹爹的尸骨,然后闯入墨家的总坛去,本来现在该是回塞外的时候了,可是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带我走罢……我也不愿再回来这里了……”穆飞珂的手在汝鄢阆风的脉上迟迟不愿离开。汝鄢阆风并不是一个纤细的男人,他的皮肤很有些粗糙,就像在大漠黄沙里打磨过一样。
  
  你的兄弟,方剑笑和鸿如影他们,不是都在西北那小镇上等你一起去么?为什么你还要在这里流连?
  
  你可以不走啊,可是我怎么办?我是一直拖累你的人,从千秋叔叔的那一剑到阳崖那奇形怪状满是机关的武器,再到白苒的绕指柔,你身上的伤哪一处不是为了我?莫非不想我被他们发现,你根本不用和那些人苦苦纠缠。
  
  我会离开你的吗?终究会的吧。可是我会到哪里去?没有家,我哪也去不了。
  
  “唉!”穆飞珂再叹一声,接着发现眼前的远方某处青光一闪,像是在召唤她一样,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每次穆放要她偷偷跑去见他,都会用这样一道来召唤。
  
  “小青龙?”穆飞珂面现沉思之色,她不知道穆放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次穆东流和穆千秋对上汝鄢阆风之后的败北该已给穆家和十八追魂使的声望以沉重的打击。这个时候,穆放怎么会来找自己?
  
  何况,自己这一路上藏的好好的,唯一看见过她的戚念风和聂湘都已死去,不管是穆家还是十八追魂使,都不应该知道自己的踪迹才对。
  
  穆飞珂沉思良久,忽然银牙一咬,向那青光一闪的地方飞掠而去。
  
  就在这飞掠而去的一刻,她怎都不会知道汝鄢阆风很快就会离开。
  
  而命运,总是把人限定在这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可是,到底是该离开他,还是继续拖累他呢?穆飞珂自己也想不通。
  
  
  [七]
  
  一路走开,浑浑噩噩,汝鄢阆风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装病骗过穆飞珂,为什么要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走开?
  
  为什么要为她感到痛苦?
  
  汝鄢阆风什么都想不通,只觉得这些天来,自己一到穆飞珂的面前就会笨了许多,往常根本不须用神去想的事情现在也要仔细掂量,又或者是穆飞珂越来越聪明了,她越来越可以看清楚自己,自己所想的一切,总是不自觉的在她面前露出端倪,或者自己根本不愿这样,才会越来越不爽快了。
  
  难道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都会这样子?
  
  汝鄢阆风快把自己逼疯了,所以他只好走,离开这个小姑娘,至少这样她会更安全。
  
  可是……
  
  “大哥,你什么时候会带我到塞外去,看那冰刀霜剑,蓝天白云,漫漫黄沙和牛羊牧歌?”
  
  “或许,很快,就可以了罢。”
  
  “太好了!那我明天就走好吗?三个月后便可以回来,正好赶上我爹出关的日子……”
  
  “可能……也许……”
  
  汝鄢阆风不禁轻轻拍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地想赶走那些盘桓在脑海里的往日话语。
  
  可惜穆飞珂始终不能如愿以偿,就在她天天催促自己启程的时候,忽然收到了穆隽清不敌墨家围攻,力竭战死的消息,随后她的母亲竟也不顾自己的女儿,随即殉情而去。
  
  汝鄢阆风仰天长叹,若非自己也与墨家有解不开的恩怨,怎会和穆飞珂扯上如此深刻的关系,又怎会从墨家人口中知悉那秘密隐藏的所在是朱雀山紫菱洞?穆飞珂她从前不过是个刁蛮任性的女孩子,什么新奇的玩意只要她感兴趣便不顾一切要去尝试,可是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甚至会在自己的眼前自作主张杀死了戚家的两大追魂使。
  
  不!绝不能再想她,这世上比她重要的事情太多了,怎能为这种扯不上多大关系的儿女情事浪费精力?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盛阴。
  
  这些佛门教义自己从小跟随那密宗和尚时可是曾解过的。
  
  汝鄢阆风奋起精神,排除心中的纷纭杂念,在月下飞奔一阵后,刚想闪身进入路边的密林找个树杈睡上一觉,可忽然心念一动,已知道自己的前后都已被来历不明的高手堵上。
  
  眼下自己功力并未尽复,若被前后两拨高手围上,林内又必然有埋伏,纵能力战脱身,也必然要元气大伤,于眼下大事不利,何况脱身之念都属渺茫?
  
  汝鄢阆风实在怪自己适才的无聊分神,否则怎会这么轻易便落入他人算中,不过他心思缜密,再听一听后,便知前后两方的人或者真是一路,可是从他们行进的速度来看却并没有确定自己目下的真切所在,转眼一看,路边赫然有个浅浅的长形小坑,想必是下雨天马车陷入泥土中后,驾车人挖了好推车的,登时心中大喜。
  
  脱下外袍裹上两锭银子尽力扔向道左密林后,汝鄢阆风立刻矮身躺入那小坑里去,运起毕生的功力,硬生生沉入土内去,再以小巧功夫把身下的土拨到上面,立刻转入内呼吸,连头脸都不露出。
  
  果然两边的人听到衣袂风声,立刻向汝鄢阆风所在的地方赶来,都不足二三里的路程,转眼便至。
  
  却听两边的人一碰头,立刻有人道:“风声向南去了,快往南追!”立刻有人止住道:“风声向南必是扔去的衣物,汝鄢那厮用过这样的招数,我们该向北追。”
  
  争论间忽有一人轻轻道:“我们等着。”这轻轻一句话不但其他声音全消,连土内的汝鄢阆风都感惊讶。
  
  立刻有人问道:“二公子何出此言?”
  
  二公子笑道:“天大地大,汝鄢阆风可以逃到哪里去?此次我穆白两家高手尽出要找回场子,实力并不在此前九大追魂使之下,现在四面皆围,只是收网时间不同而已,可是这张网终是要收起来。此时你我不在这张网的正中坐等消息,却急于左右走动,却不是要送机会给汝鄢阆风么?”
  
  汝鄢阆风在土内听的心惊,这次知道穆白两家都已被自己触怒,而说话的这人必然是穆家二公子穆菲,都说他是穆家长门中功夫最不济的一个,可是听他一番话,却是个有智计的人,不得不防。
  
  此时又有人问道:“既然苦等无事,不知二公子可否解我等疑惑?”
  
  穆菲笑道:“十六哥所疑,必是十大追魂使为何要与一个塞外野人苦苦纠缠,而汝鄢阆风这么个厉害人物又是何出处?”
  
  十六哥笑道:“瞒不过二公子法眼,二公子智计无双,今次两家联手,咱们兄弟都说要唯二公子马首是瞻。”
  
  穆菲忙拱手道:“穆家白家,何分彼此,这次不过是两家长辈要历练我等后生,唯独我穆菲功夫不行,才出来卖弄这三寸不烂,十六哥切勿再说这等伤人的话。”几句谦逊过了,接着道:“其实此等事看似复杂,却并不十分深奥,小弟勉强知道一些内情,却也大多是暗地里测度,日后若见偏差,还要请诸位哥哥不要计较。”
  
  众人皆道:“二公子请赐教,我等洗耳恭听。”
  
  穆菲沉吟道:“这要从汝鄢阆风的身世说起了。”
  
  土内的汝鄢阆风不由得心中一动,自己的身世本非中原几大家族的人知晓,现在追魂使的出现,定是已被他们查出端倪,不过究竟知道多少,还要仔细听听这位穆家二公子的后话。
  
  却听穆菲正要说话,忽然又有人跑来报道:“禀二公子,四面包围的人都已在方圆一里内聚齐,可是……”
  
  穆菲静静地道:“没有找到汝鄢阆风的踪迹么?”
  
  报信人惶恐道:“是……是。”
  
  穆菲笑道:“无妨,无妨,哈哈!汝鄢阆风,一切都在吾所料中。”
  
  十六哥等人本来得到消息都自沮丧,却听穆菲如此说辞,不禁疑惑,纷纷问之。
  
  穆菲道:“汝鄢阆风是何等样人?九大追魂使尚且奈何他不得,你我等虽人多势众,又岂是可轻易拿下他的?若真地搜到他踪迹也不免要苦战伤亡。目下汝鄢阆风杀了戚念风和聂湘两大追魂使,戚家的人也定不会与他干休。其实我等连同戚家众人都只是陪衬,徒教他风声鹤唳心绪烦乱而已,真正的杀着,往往都要到最后才会出现。天色已晚,大家不妨回城歇息,明日再叙。”
  
  这几句话明显便是不肯明说的,穆白两家众人固然心中疑惑,更关心此事的却是埋在土中的汝鄢阆风,可是穆菲既不明说,他自己总不能跳出去问。
  
  幸好众人渐渐散去后,穆菲和身边几个显是极为亲近的穆家高手并没有离开,待众人走远,又有人问道:“二公子,你所说的杀着……”
  
  穆菲叹道:“杀着夺天地之生杀事,岂是人力可凭空营造,目下只是五五之数,可是我却不能说,否则人心一散,便不可收拾。”顿了顿又道:“想我龙城第四十八代城主天风公一世英雄谁敢不敬?却也遇见他自己的杀着,洪芷筠本不该出现却出现了,洪芷筠一死,天风公随之而去,岂非是上天安排的杀着?真正杀着都在一个‘情’字上,嘿!”
  
  众人都知道穆天风的这段往事,不禁唏嘘。
  
  此时又有穆家高手来报道:“大公子请二公子回城,已照二公子的计划说动珂珂小姐,许她事成之后重入穆家门墙,并为她争夺追魂使之位。”
  
  穆菲大喜击掌道:“好!杀着已到,你我可高枕无忧矣!”随即带人散去。
  
  月光依然如水的洒在密林之中的路上。
  
  却不知若伤心人看见月光,会不会更伤心。
  
  而迷惘的人看见月光,又会不会更迷惘?
  
  良久。
  
  汝鄢阆风翻身跃起,静静的站在坑边。
  
  黑夜很快就会过去的。
  
  可是黎明什么时候会来?自己可否等到?
  
  汝鄢阆风收拾心绪,向着朱雀山的方向大步走去。
  
  还有一天的路程,便可看见朱雀山了。
  
  朱雀山会是此行的终点么?
  
  
  [八]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汝鄢阆风见到洪千翎的时候已是黄昏,而洪千翎正在嗟叹不已。
  
  洪千翎抬头看了看汝鄢阆风,像是两人有约般的,道:“走吧,我要请你喝酒。”
  
  汝鄢阆风迟疑了一看,再看了一眼远方的朱雀山,终是笑了:“这该是我们俩认识后,第一十七次喝酒,你已请了十六次,这次该我请。”
  
  洪千翎轻轻叹息道:“最后一次。”
  
  汝鄢阆风看看眼前这汉子坚定的眼神,半晌,笑道:“最后一次。”
  
  远处巍峨的朱雀山……
  
  汝鄢阆风跟在洪千翎的身后,心想:“我终不可能爬上那座山了。”
  
  而前路总是迷茫的。
  
  
  [九]
  
  “叮!”
  
  这次是酒杯碰撞的声音,两个人的酒杯已经碰撞了不下二十次。
  
  洪千翎一口喝干,十分过瘾的样子,道:“记得你我初次见面,你刚从昆仑山上下来,我则是刚到山脚,只因相谈投契,你便陪我再游了一次,虽未找到神器的踪迹,可是昆仑山的崇峰峻岭、积雪苍苍,至今仍像是昨日初见。”
  
  汝鄢阆风也不落后的干杯,以衣袖抹了抹嘴唇道:“当时大哥问我是何人,也不知为何,我便和盘托出,事后大哥还责怪我不懂逢人只说三分话……”
  
  洪千翎摇手止住他道:“到今日我仍要责怪于你!你的身世是何等机密之事,你所谋划的又是何等微妙之举,怎能随意泄露。唉!告知于我,已是不该,如今却又有他人知道……”
  
  汝鄢阆风强笑道:“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大哥何必放在心上?如今你我岂非仍在一处饮酒么?再说这杯酒后,小弟想也不会再有饮酒的机会。”
  
  洪千翎一怔道:“再饮一杯?”
  
  汝鄢阆风忽地挺身起立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至此便了!明日辰时还烦请大哥在朱雀山下等一等小弟,以恐小弟宿醉不醒,若迟,则请大哥多多担待。”
  
  说完转身便走,留下洪千翎一人继续把盏。
  
  
  [十]
  
  “风!”
  
  轻轻的一声唤,只见穆飞珂站在昏黄的灯下,一脸的希冀之色——她是多么希望汝鄢阆风和往常一样微笑着答她一声“珂珂”。
  
  汝鄢阆风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小姑娘,她整个人在灯光下,欺霜赛雪的肌肤被映成柔柔的淡黄色。汝鄢阆风心中左右不定,却没有答她。
  
  “风?你为什么要偷偷地走?”穆飞珂再问,眼中已经隐现泪光。
  
  “你怎么来了呢?”汝鄢阆风终于似咏叹般的答她,却没有指望她真实回答。
  
  “我不放心你!”穆飞珂飞扑到汝鄢阆风的面前,大喊道:“你为什么非要到这里来!难道你猜不到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么!你为什么忽然会变得这么傻?你为什么……”
  
  话音未落,她已经扑进了汝鄢阆风的怀里,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了。
  
  汝鄢阆风站着没动,他似是用尽浑身力气,才可艰难地承受这小姑娘的重量一般,顶天立地地站着。他知道穆飞珂现在不会对他下手的,她不是他的对手,连偷袭都不成,他心里清楚,穆飞珂自然也清楚。
  
  直到两个人各怀心绪的分开,各自看到对方悲戚的眼神,却都装做看不见。
  
  “那场比武盛会快要开始了,我走之后,你会到那里去么?”
  
  “不,他们不会容我出现的……”穆飞珂神色忽然有些忸怩:“我要跟你走!去塞外!”
  
  汝鄢阆风笑了,似有些嘲讽,又似带着苦笑:“我不会带你去的。”
  
  “为什么?”穆飞珂追问着,脸色渐渐冷了下去。
  
  “因为我不会再有机会回塞外了,前面的朱雀山,将是我的埋骨之地。”汝鄢阆风沉沉说道,自己在心里暗叹自己终狠不下心来杀她伤她,甚至不忍心揭穿她,却自觉无法再面对她,只好举步走进客房里去,随即关门,软软的靠在门后。
  
  “我是不是……已入魔了……”汝鄢阆风痛苦的想着。
  
  门板被穆飞珂撞的直颤抖。
  
  “风!你开门!你是个大笨蛋,你为什么不愿带我走?现在就走!不和那些人斗了好不好!你这个傻瓜,我真的看错你了!……”
  
  悲伤哭泣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直至泣不成声,再后面的夜,便回复了平静。
  
  只有两人心里的声音在呻吟呼唤。
  
  “你为什么还不走……我绝不会见你,就算是死,也不愿死在你的手上……”
  
  “娘……你为什么也要走……爹走了难道不够么,女儿该怎么办……”
  
  直至月落日升。
  
  
  [十一]
  
  辰时,汝鄢阆风感到朱雀山下的时候,洪千翎果然已在那里等他。
  
  “大哥。”
  
  “你来了?”
  
  “我来了。”
  
  “为何要来?”
  
  “求见千凝仙子。”
  
  “请回吧。”
  
  “心之急,情之切,绝不空回。”
  
  洪千翎是个从不为情所困的汉子,可是眼下面对着汝鄢阆风,却恨自己为何变得软弱起来,他只希望对话可以继续下去,可惜汝鄢阆风已经率先擎出了兵器。
  
  “难道,”洪千翎道:“终少不了此劫?”
  
  “不错,大哥请先出手,非为大哥,实为大哥身为追魂使的尊严。”
  
  “追魂使……”洪千翎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追魂使何来?不过是四大家族!四大家族何来?不过四大神兽!四大神兽何来?不过……”说着话,声音却越来越低沉。”
  
  汝鄢阆风无奈地道:“大哥,动手罢?”
  
  洪千翎却又道:“阆风,我再问你一句,你身为四大神兽真正血脉归元之后裔,此次来中原,为何半句也不提及此事,若江湖中人人知道你的身份,又有哪个追魂使敢去追杀于你?”
  
  汝鄢阆风苦笑道:“往事已矣,何必再提?四大家族虽非神兽本命真主,可是经营日久,声望已高,早已骑虎难下,我的一句话,便是千百人性命攸关,何必多此一事?小弟只望了结了墨释两家与我天人一族的恩怨,便于愿足矣。”
  
  洪千翎惨笑道:“我四大家族实负你良多,可惜你一再隐忍已多年,为何到头来不能收手,以两大追魂使的血,结下解不开的仇怨?”
  
  汝鄢阆风却只好惨笑道:“只怪小弟失手,否则怎会到了与大哥刀兵相向的地步?大哥!你我都不可留手,动手罢!”他心中实在苦不堪言,可是穆飞珂杀戚念风等的事情定要自己接下,否则穆飞珂与戚家结下血仇,又怎能重回穆家门墙?
  
  而此刻穆飞珂正步履蹒跚得远远地向这边一步步走来,晨风下她仍是那美丽娇柔的样子,可是不展得愁眉和满面得悲戚不忍之色,虽和她的心绪呼应,却和这晴明的晨景毫不相称。
  
  同一时间,洪千翎的枪由背后交左手道:“贤弟,不死不休!”
  
  汝鄢阆风笑道:“大哥,多谢成全。”
  
  一枪一鞭的影子,瞬间便在天上地上缠绕了起来。
  
  谁也没有去看坐在旁边地上的穆飞珂,便如她自始都不存在般。
  
  而穆飞珂自己,也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太阳,渐渐的高了。
  
  
  [十二]
  
  “砰,砰,砰!”
  
  洪千翎以枪杆连砸三记,汝鄢阆风猛退了三大步,随即鞭随意走,顺着枪身回指洪千翎。
  
  可是四尺的钢鞭,又怎长得过八尺长枪?
  
  汝鄢阆风大喝一声,钢鞭脱手而出直刺过去,人则倒地滑去疾攻下盘,洪千翎旋身退开,汝鄢阆风接过鞭来乘势再攻。
  
  两人对战三百五十招后,汝鄢阆风尚是首次争得主动。
  
  可是汝鄢阆风自己知自己事,他这些天连番剧战,更兼有了穆飞珂这“杀着”,虽不怎地,却终究是一件伤心至极的事情横亘心中,功力早已大打折扣,眼下更久久不能回复,现在对上洪千翎这勤奋的武痴高手,若能支持五百招以上便是奇迹了。
  
  “不成!一定要尽快想主意!”汝鄢阆风心中狂叫道。
  
  他虽视死如归,可是毕竟朱雀山上还有一件大事未了,怎能就这样认命的去了?
  
  再过二十招,劣势又回到了汝鄢阆风这边,他已实在支撑不住。
  
  洪千翎是条硬汉子,虽重情意却更敬重对手,他也知道自己绝不能留情,否则便是他武道的耻辱,更是对汝鄢阆风的不敬。
  
  枪势一展开,这次是他真正的杀手——洪家朱雀枪,必杀十二式。
  
  枪影以神龙般的威势漫空飞舞,却又似轻的不可思议,到底是重是轻,连伤在枪下的人都说不上来,这便是朱雀枪的精义。
  
  汝鄢阆风连退了十二步。
  
  洪千翎连进了十二步。
  
  穆飞珂已站身来,跟在洪千翎的身后缓缓向两人走近,她的脚步轻得不能再轻,她的脸上仍是忧愁和不忍,可是眼神中已现决绝之色。
  
  剑已在手。
  
  而汝鄢阆风的形势更现不堪,在朱雀枪一刻不停地扎、戳、刺、挑、抖之下,他脚步早已踉跄,再退七步之后,连鞭都快拿不稳了。
  
  蓦得洪千翎大喝一声,一改枪路,出枪疾挑正中鞭身,震的汝鄢阆风中门大开。
  
  洪千翎手中不见动作,枪尖已如毒蛇般刺向汝鄢阆风的心脏。
  
  汝鄢阆风不知是冷静,是安详,是绝望,是满足,可是不管怎样,他自己已把手中鞭向地上脱手抛去。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盛阴。
  
  求不得。
  
  在他的眼中,此刻只看见了穆飞珂的面容。
  
  
  [十三]
  
  “不要!”穆飞珂声嘶力竭的大呼一声,飞一般的举起蛇影剑来,毫无章法的向洪千翎虎背刺去。
  
  洪千翎早知道自己身后的,他背后没有眼睛,可是功夫练在他的地步,已经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和用耳朵去听。
  
  他像一尊不败的神灵般,沉稳而又飞速的转过身来。
  
  
  [十四]
  
  “珂珂!”
  
  “珂珂!!!”
  
  汝鄢阆风并没有再呼唤穆飞珂一声的时间,只有心里的隐隐一痛,像整颗心被人攥在手里般的,绝望的一痛。
  
  枪尖闪电般的没入穆飞珂的胸膛,鲜血从她的背后迸出很远很远,她浑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便被抽离了身体,整个世界似乎都被剥离了色彩,只有眼前的洪千翎。
  
  她恨。
  
  恨洪千翎。
  
  却不是恨洪千翎杀了她,而是恨洪千翎为何要在这一刻,挡住她望向汝鄢阆风的视线。
  
  她看不见他。
  
  再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汝鄢阆风,看不见那冰刀霜剑、蓝天白云、漫漫黄沙和牛羊牧歌。
  
  求不得。
  
  
  [十五]
  
  她看不见他。
  
  也看不见他掉在地上的鞭。
  
  那鞭像是有灵性一般从地上弹起来,斜斜地向上刺出,闪电般钻入洪千翎的后心。
  
  就算穆飞珂不从后突袭,这一鞭也定会与枪尖同时见到鲜血。
  
  可惜。
  
  不管是谁和命运擦肩而过,命运都会把人限定在这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不是尾声]
  
  “她在哪?”
  
  “她已经死了。”
  
  “他呢?”
  
  “他也死了。”
  
  “为什么他们都会死?”
  
  “我不知道。”
  
  终于汝鄢阆风从那一瞬间的白日梦中醒了过来。
  
  他梦见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前面是什么?前面是座山,名叫朱雀山。
  
  山上有一个女人,她会背一首诗。
  
  那首诗怎么念的?
  
  忘记了……
  
  为什么要去找她?
  
  她知道某族某教之间的恩怨纠结。
  
  那么,为什么不找她去问?
  
  是啊……
  
  可是,意义何在呢?
  
  汝鄢阆风站直了身子,不住地问自己。
  
  问自己很多很多无聊的问题。
  
  很多问题他根本不会知道答案。
  
  求不得。
  
  
  本系列第一篇[完]
  
  汝鄢阆风帖杀穆飞珂


海风九杀规则及精华帖(共搜集有24帖,此为第18帖)

(作者:海风九杀;提交人:望穿秋水;提交时间:2009/3/2 14:4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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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6]【第一轮杀贴】魔鲡现
  
  一、楔子.魔鲡现
  
  太湖畔。
  
  三月的江南已是柳如绿绦,桃李吐蕊了。太湖边上,三三两两踏青的游人悠闲地信步赏玩春色。
  
  汝鄢阆风已是第二次来到江南了。但还是对江南的景色感到新奇无比。他第一次来江南时是三年前的肃杀秋天,当时为了追踪四大家族的一些事情千里迢迢自辽远荒芜的漠北来到江南。那次追查虽无功而返,但在途中结识了中原的两位朋友方剑笑与鸿如影,三人相伴携游,笑谈甚欢,也算是收获不小了。
  
  汝鄢阆风将马系于堤岸的大柳树下,独立太湖岸边,欣赏太湖的景色。远眺太湖,烟波浩渺,一叶扁舟翩然凌波其上。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他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近处一书生打扮的青衣男子在岸边垂钓。手上本来还执着一卷书稿,但现在已将书阖在脸上沉沉睡去了。青竹钓竿大半已没入水中,钓钩上的鱼饵估计已被鱼儿啄食得差不多了。微风过处,片片花瓣如雪般飘落下来。
  
  小舟渐渐的近了,摇橹的舟子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一边摇橹一边悠然地唱着渔歌。船头站着一头活泼的小黄狗。突然,小狗象发现了什么似的浑身颤抖起来,全身毛发也竖了起来,它惊恐得极力想往老翁的身后躲,边躲边朝着岸边的书生狂吠。
  
  书生被狗吠的声音惊扰,坐起身来微微一笑:“扰人清梦的畜牲,吓跑了我的鱼儿。”他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掸了掸飘落身上的花瓣,将跌落地上的书拾起,迈步就欲离开。
  
  小黄狗一直在船上咆哮不休,想朝岸上冲去又好象惧怕着什么东西。船慢慢地靠岸了。汝鄢阆风饶的注意力被这一幕吸引,饶有兴趣地着这一切。船上的渔翁用手取下头上的斗笠一甩,斗笠于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滴溜溜地落到了书生面前。渔翁朗声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书生象是没听见一般,看也不看面前的斗笠。只是背着手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唉,天色暗了下来,看来要下雨了,还是去晓晴楼喝点小酒,看温柔解语的语蝶姑娘跳一曲掌上舞罢了。”
  
  渔翁见状有点急了,右手一抬,甩出一条长长的鞭子,长蛇般卷住了书生的颈脖。
  
  书生象完全没有武功一样,被绳索一拉,就象风筝似的轻轻凌空飞起,打了急旋,生生掉入湖中。在书生旋转在空中的霎间,汝鄢阆风仿佛看到书生的腰间有道柔光微微一闪。
  
  渔翁看到书生落入了水中,手腕一抖,发力将落水的书生从水中提起,将浑身湿漉漉象条死鱼般的书生重重甩落甲板上。此时,小船突然象受到巨大的撞击般猛烈地摇晃起来。书生挂于腰间的鱼形玉佩蓦地象活了一般,双目亦放出幽幽的红光,它挣脱丝带在甲板上弹跳了起来,贴上了渔翁的脖子。渔翁的脸颊涨红,眼睛圆睁,象个吹胀气的球一样鼓了起来。但顷刻之间,又急速的瘪了下去,象吹胀气的球被扎了一针。脸色也变得死白一片,身子慢慢颓倒在甲板上。
  
  书生站了起来,走近渔翁,用脚尖踢了踢甲板上那具臭皮囊,自负而得意地狂笑道:“白沧峰的虎神鞭也不过如此。我早知你一路追我至此,但你又何必逼我太急。这全是你自找死路,哈哈。”说罢俯身拿起仍贴在渔翁脖子上的玉小鱼,小鱼原来碧玉般青翠的颜色微微泛起了绯红。书生又爱怜又惋惜地轻轻叹了口气:“你终于还是喋血了。”玉小鱼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掌心,双目的红色光芒慢慢暗淡下去,最终寂灭,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平常翠绿之色。
  
  书生转身凌空飞掠上岸,经过汝鄢阆风身边时,漫不经心地瞥了已被吓得呆若木鸡的汝鄢阆风一眼,神色间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施施然的长扬而去。
  
  湖面碧波鳞鳞,远处,犹有舟子飘渺的渔歌远远地从风中传来。堤岸柳枝拂绕,温柔得如同情人的手。今年江南的春天和以往的春天并无不同。一切好象都没有发生过。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二、风烟起
  
  三天后,有关魔鲡重现江湖的传言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而第一个被用来血祭魔鲡的人是西方虎啸山的白沧峰,那个乔装在太湖边上打鱼的渔翁。
  
  魔鲡出,四海乱。
  
  “师父,什么是魔鲡?”
  
  “魔鲡是种性情乖张的邪魔。它可以依附于各种物体之上。可以是活着的动物或人,也可以是草木草玉石等没有生命的物事。此魔嗜血。据说此魔会受到拥有它的主人的影响,如果它的主人心地善良那么它就会收敛邪气。如果拥有它的主人性情乖张或是心术不正,那么魔鲡也会魔性大作。在江湖千百年来的传说中,魔鲡的出现是江湖大动乱出现的前兆。”
  
  “但此物能助长武功,在研练各种武功修为时若和此物一起研练,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小寒寺的住持空相大师面露忧虑之色。
  
  “怪不得江湖中人都想得到魔鲡。虽然不少的人为之丧命,但还是不断有人前赴后继地想占有它。”
  
  “了缘,你也趁此机会去打探打探,长长见识也好。只是江湖险恶,你又天性纯良,万事须得小心,不要轻信于人。”
  
  禅房内,摇曳的烛光照在空相和了缘的脸上,明明灭灭。空相的眼神已隐隐约约显出疲惫厌倦之色,而了缘的眼神则清澈明亮,仿佛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无限憧憬。
  
  禅房外,夜色是泼墨般的黑,仿佛隐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在蠢蠢欲动。雨,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青莲山的山坡上,杜鹃花开得漫山遍野,如火如荼,如云如锦。一名略微文弱的年轻男子坐在山坡上的凉亭里怔忡地看着山路出神。不多时,一绿衣女子挎着竹篮沿着山径远远地走了过来。由于走得急,绿衣女子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粒。
  
  男子见了忙迎了上去陪笑着问:“花冥姐姐,许久不见了。你家二宫主近来可好?”
  
  “我家二宫主出远门了。”绿衣女子俏生生地回答。
  
  “哦,去哪了?”年轻男子俊秀的脸上略显失望之色。
  
  “太湖。我说戚公子啊,你真是不知世事。魔鲡现世了,刚在太湖出现,就一举击杀了四大家族之一西方虎啸山的白沧峰。江湖中已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四大家族均已派出人马各处探查了。我家二宫主当然是奉大宫主之命出去打探消息了。”
  
  绿衣女子是无忧宫的宫女花冥,年轻男子是北方玄武岛主戚念风的弟子戚无语。
  
  戚无语一听此言,忙说:“那我也得下山帮师父打探消息去。”其实,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能在江湖中碰见无忧宫的二宫主上官洛哲。自从在上届的武林大会见了上官洛哲一面后,他一直对这位清丽脱俗才华出众的无忧宫二宫主念念不忘。他这段时间整日的在无忧宫附近游荡就是为了想见上官洛哲一面,只要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他已觉得心满意足了。
  
  无忧宫。洁白大理石砌就的宽阔大殿中,明烛高燃。
  
  一红衣女子端坐在一丈多宽的白玉榻上,长长的衣袖层层叠叠地垂至榻下。女子年约二十七八,容颜端丽,脸上却苍白无血,双手交叠于丹田,半垂眼皮,似寐非寐。一身着淡黄衫子的侍女悄悄地走了进来,静立榻下,等候大宫主海扣月问话。半响,女子的双掌之间有缕绿烟袅袅冒出,慢慢地,苍白无血的脸上也显出了红润之色,她缓缓的抬起眼皮,摊开双掌,掌心现出一堆绿色的虫壳。
  
  她将虫壳洒落一白玉盘子,用白色丝巾仔细擦了擦手,恹恹地说:“这些虫子越来越难找了。”随即又问一直站在旁边的黄衣女子:“琉棂,二宫主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穿淡黄衣衫的侍女是大宫主海扣月的贴心侍女,聪明伶利,行事稳妥,平时极得海扣月的信任。
  
  “禀大宫主,二宫主飞鸽传书,她现在已到太湖。魔鲡的主人是一名神秘的书生打扮的男子。现在四大家族均已派人出动,追查书生的来历和魔鲡的下落。那书生极有可能是百花谷的人。”
  
  “百花谷?百花谷和我无忧宫一向水火不容,如果魔鲡真的落入百花谷的手中,对我无忧宫可真是非常不利。”海扣月微颦眉头,神色凝重。
  
  “近年来大宫主的武功突飞猛进,已臻化境。连小寒寺的住持空相大师一年前也曾败在你的断云袖之下,何必惧它一个小小的百花谷?”
  
  “琉棂,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的。”海扣月幽幽地叹了口气,略一迟疑,然后下定决心说:“现在四大家族均已出动,看来,本宫也要亲自下山一趟了。琉棂,你去帮我打点行装。”
  
  琉棂诺了一声退了下去。
  
  海扣月厌恶地瞥了一眼白玉盘里的一小堆绿色虫子,她知道,她已无可救药地依赖上这些虫子了,虽然她当初只为了用这种虫子练功,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只要停止使用这种名为玉蛊虫的虫子练功超过十五天,体内就好似万虫噬咬,五脏六腑象被火烧一样炙痛难耐。
  
  窗外,月色下的梨花开得纷纷扬扬,欺霜胜雪。又是一年梨花开。可是,那个说过梨花象她的人现在又在哪呢?
  
  本贴贴杀白沧峰JS


海风九杀规则及精华帖(共搜集有24帖,此为第19帖)

(作者:海风九杀;提交人:望穿秋水;提交时间:2009/3/2 14:4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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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8][第一轮杀帖]谁是谁的谁
  
  一、花逝
  
  “黑子一落,满盘皆输。”他一脸无奈的苦笑,拈着棋子,看着我说。
  
  我低着头,不吭声。流弘曾说过我是一个惯用沉默来压迫对方达成愿望的人,但我知道,愿意成就我的都是在乎我的人,所以我肆无忌惮去索求。长久的沉默,他终于败下阵去,轻轻叹道:“为什么我总是不愿让你失望?”
  
  七局棋,战绩全败。身上所有的七件衣服花花绿绿的输得一地都是,他一一拾起来,为我穿上,说道:“你的身体是最高贵的,你可以让我去死,请不要用这种方法求我。”说完这句话,他最后一次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在此后的许多许多年中,许多许多个这样沉静温暖的午后,我都幻想着他能带着一脸慵懒笑意从门槛外跨进来,轻轻叫一声小舞。可是,无论我多想、多盼望,他都没有再出现。
  
  不知道用花来形容一个男人会不会很可笑,但他就是一朵花,越来越浓烈地绽放在我心里的花。这里叫百花谷,是一个像名字一样美丽的地方,而他姓花,是一个有趣的男人。很感叹“无常”这两个字,就像我来到百花谷,目的一直很明确,一切也都掌握得很好,惟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他的出现。他的出现,让我这一生都像这七局棋一样,满盘皆输。可恼的是,他居然又离去了,让我永远也没有报复的机会。
  
  满肚子的话,留着,留着,一辈子就过去了。
  
  百花谷那一战,注定成为这个时代的典藏。
  
  有人说,水流弘为了此战,三年间足不出谷,十六式悲天剑法中的前十五式已是惊世骇俗,当世几无可匹敌,最后一式更是专为花罔言而练。此战后,花罔言绝迹,或死或伤,必定是败了。
  
  也有人说,水流弘虽虚掷三年光阴,但悲天剑法的最后一式终究没有练成,百花谷之战,半招败北。但花罔言顾念多年兄弟情谊及水流弘的谷主颜面,终于弃剑出走,再不入世。
  
  传说总有着很多个版本,各执一词,相峙不下。直到次年的四大家族追魂使角逐战上,年轻一代中的武学奇才穆放品论天下剑手,不可避免的提到百花谷之战。这个穆放不只交游广阔、博闻强记,而且口才极好,讲到水流弘与花罔言二人时,旁征博引,入情入理,听者甚众。穆放坚持认为花氏剑法更适用于实战,而且花罔言为人表面谦和内里决绝,水流弘却优柔寡断,忝居百花谷之主,却并不是花的对手。
  
  此时洪家一个少年剑客发问:“既然花罔言胜出,为什么又失踪了?”
  
  穆放沉吟一阵道:“这我可不知了,水谷主不是还好好的?有机会可以相询,不过他倒未必愿讲。”话音未终,一直沉默的穆放的父亲穆东流忽然开口道:“所谓决绝与寡断,你知其事,却未必知事真假。又或者事虽真,但是性情若能左右胜败,又何须穷毕生心力去钻研武学实质?”言下之意竟与儿子的看法相左。穆东流的这几句话结束了为期一年的辩论,似乎,水流弘真的胜了。
  
  二、水流
  
  “那么,水流弘是不是真的胜了呢?”惟一的弟子小欠伏在我的膝上,仰着小小的脸问我,我惊诧于她提到水流弘这个名字时脸上所溢满的光彩与仰慕,似乎冥冥中她已对这个名字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情感。
  
  “就此战本身来说,水流弘胜了。但胜败这种事情,要问各人的感觉,他自己也许认为自己胜了,也许没胜,师傅也不知道。”我回答。
  
  “他们是不是好朋友呢?”
  
  “他们是兄弟。可是花罔言杀死了一个女人,很巧,那是水流弘心爱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我喃喃自问,“也许,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真乱。”小欠咕哝着点了点头,不久睡去了。她已十岁,练功不很专心,却很爱听我给她讲这些江湖逸事。我总告诉自己要对她严厉起来,但只要一看到她的眼神就失败,至此我才终于明白小花出走前说过的一句话:“为什么我总是不愿让你失望呢?”人再强横,也早晚遇到收拾自己的人。小欠就是我的魔。
  
  常常想起小花当年遣人把小欠抱回来的时候我心里那种愤怒,小花把一个大大的麻烦抛给了我,他做不了的事竟要我去做——这也是在他一生中惟一违拗过我的事情。当时,瘦猫般的小欠蜷在我的怀里,无力地打着呵欠,往更温暖的地方偎去。谁的怀抱对她来说并没有区分。我试图从她的脸上辨出她父亲的样子,可是没有成功。相反,她越长大,我越感觉到她母亲的回归——那个让我充满了挫败感的永远无法战胜的小女人。
  
  毫无疑问,我与水弦月平淡的初相见,让年少不可一世的我忽略了这个安静的小东西。我以为她于我而言惟一的身分只是水流弘的妹妹,安静的美,安静的温柔。即便在我后来逐渐意识到她对水流弘的感情时,也没能立刻把她列为敌手。因为我以为她不敢,水流弘也以为她不敢,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们都错了。在水弦月这个渺小的躯体里所蕴藏的巨大能量,足以让我们这些自认为强悍的人永生惭愧。
  
  就在我与水流弘的婚礼前夕,水弦月出走了,离开了她从没离开过的百花谷,离开了我们的生活。这样一次行为,让我几乎耗尽所有心力才策划成功的婚礼瞬间搁浅,让我恼怒异常。水流弘日复一日的消沉,而我,则疯狂的发动幻月殿高手去追寻她的下落。我没想过非要找到她干什么,只是觉得这小女人忒让我没有安全感。在我一步步按部就班的实施计划时,放这么一个威胁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实在是太可怕的一件事。
  
  可是,更可怕的是半年后幻月殿高手为我带回来的消息——水弦月一个人躲起来生了个女婴。当然我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要除去她们,要除去她们……这是我那段日子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涌进脑袋的念头。要除去她们,幻月殿和我自己都不能动手。
  
  一百年来,百花谷与幻月殿从无仇怨,是现任殿主秋瞑对天下的野心驱使他派我来到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偷水流弘的心。跟着秋瞑的人,谁都不能背叛他,我也不能。不是不愿,实是不能。我当然不会因为秋瞑对我的宠爱而忘乎所以,我太明白了,于他而言,我同一条狗一只猴子无异。心情好时摸摸我,心情不好时,就要求我具有非凡的眼力瞬间消失。纵使在他对我最迷恋的时候,也没忘记过时刻提醒我,捻死我并不难于捻死一只虫。
  
  百花谷,给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惊叹,这里真的是太美了。后来我爱上过这里的水流弘,爱上过这里的花罔言,可是第一个让我爱上的却是百花谷这个地方。
  
  真的是雀跃无比啊!水流弘可以保护我,百花谷可以接纳我,我第一次感觉到脱离了秋瞑的笼罩,连天都是蓝的。水流弘一点点的受我吸引,虽然他在面对水弦月时总是表现得无比煎熬,可这些又怎能触动当时得意忘形的我?可是!可是该死的水弦月居然跑了,让本来就左右摇摆的水流弘彻底的倒向那一边去;居然还生了个孩子,我根本不敢想象等水流弘听到这个消息时将作何表现!
  
  必须除去她们。真好,有花罔言。
  
  这个有着一双温暖的眼睛的男子,总是潜藏在人群的最深处,温暖地注视着他的兄弟,注视着我。如果说百花谷给了我第一个惊叹,那么,花罔言就给了我第一种爱慕。
  
  深深的爱,深深的慕。他让我自恋,让我几乎相信我真的是世上最高贵的女子。
  
  年轻时,如果谁告诉我喜爱一个男子的原因是因为他心地善良,我一定会笑死。年轻时,总以为男人应该雄霸天下,志气昂扬,就像秋瞑那样。可是到老了我忽然承认,花罔言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的善良。他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热爱,让周遭的一切也对他充满了信任。水流弘、水弦月跟他一起长大,都很信任他。
  
  我想,水弦月死前最好奇的事,一定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驱使了最亲的花哥哥来杀她。
  
  甚至连我自己都是在水弦月的尸体被运回百花谷之后,才真正相信花罔言确实没有负我。三天后,一个老村妇把小欠抱来。他没杀小欠,却也没把小欠送给别人,终究也没负我。他是在赌我的良心还是在履行自己的诺言,不得而知。
  
  一丝血线横在水弦月纤细的脖颈上,两寸三分,这种名满天下的剑法“繁花”一定让她的死去没有丝毫痛苦。
  
  水流弘为她在后山找了一个仙境般的地方,湖光粼粼,山色蔼蔼,一树又一树的繁花点缀其中。旁边是一座小小石屋,我知道那是水流弘为自己准备的。在其后的三年,这个小谷见证了悲天剑法第十六式的诞生。
  
  三、花葬
  
  这三年中,我总以为等到水流弘再出谷时,我愿用一切力量去挽回他。可事实上并没有。时光流转,很多事在不知不觉间就变了。
  
  三年前,我是一个在婚礼前夕被夫君遗忘的弃妇。三年后我成了幻月殿的新主人。秋瞑死了,死前只有我在他身边,那些曾经忠心耿耿的人们都在想办法搞他的位子。我这个人心软良善,总是想着害人,总也害不成人,害成了又后悔,搞得自己一直很窘迫。而秋瞑这一辈子,惟一对我的一点好就是让我成为幻月殿的主人。他说,他可以欺负我,不能让别人以后欺负我,那帮属下他了解得很。更重要的是,我做了殿主,争位子的人都活得下去;换个人做了,都活不下去。就这么简单。
  
  三年后,从石屋中走出的水流弘已不再让我想争取。那种眼神,让我想到了死去的秋瞑。
  
  “他已经消失了,他会永远生活在杀死弦月的悔恨中,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的过生活呢?”我看着坐在悬崖边拭剑的水流弘说。他的举动让我不寒而栗,百花谷永恒和煦的暖风也开始让我焦躁。
  
  “小舞,凌殿主,如果你来只是要对我说这句话,现在可以回去了。”
  
  “你又怎么知道他会回来?这样等下去岂不是件永远没有边际的事?”头剧痛。
  
  “他会。他知道我练成第十六式就会回来,他也知道我为谁而练。”
  
  我也知道他为谁而练。这一剑,斩去了杀死他爱人的兄弟,也斩去了我所有后患。自此,天下所有人都将与水弦月一样困惑,到底是什么驱使了最亲的花哥哥去杀她。这一剑,也挥就了这个时代最经典的战例之一,百花谷对决。
  
  这战,我本应是惟一的观众,可我没有出席。我不敢。
  
  悉知小花踏进百花谷那一刻起,我把自己关进寝殿,换了送行秋瞑时的素衣——仿佛我这一生都在为我的男人们戴孝,我怕这个该死的宿命,无论他们是我仇恨的人,还是掌握了我秘密的人。我从来都不希望他们死。
  
  牙牙学语的小欠儿蹒跚地挪到我身边,肥肥的小手胡乱抹着我的脸,嚷着:“乖乖不哭!”我伸手抹一把,竟真的是眼泪。
  
  从此,再无人得悉过小花的消息。我也没有问过水流弘。多余。虽然关于百花谷之战每个版本的传言都是那么言之凿凿,但我早就知道,结果只有一个,只能有一个。从小花进谷的第一步起,就没想过再出去。三年来,他不见我,他也在等,等水流弘完成悲天剑法,来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从此,水居谷,我居殿,千般荣耀万种风光,都不能与相爱的人共享。
  
  四、水祭
  
  小欠十岁的时候,我给她讲了百花谷之战,她一下子迷上了故事中那个叫水流弘的谷主,经常缠着我带她去拜访人家。我答应了,条件是她要在一年之内练成我教给她的一套小巧功夫,名字很好听——凤舞香罗,使起来也很好看。我总是毫不吝惜的把自己的好东西交给她,怕的是给得不够。欠她的,欠她娘的,一并还完。欠小花的,下辈子还。
  
  启程去百花谷的前一晚,我给小欠梳洗完毕,对她说:“将来,师傅不在了,你也有了自己的亲人,记得要在你的亲人面前时常提到师傅的好,好不好?”
  
  小欠一下子搂住我的脖子说:“师傅就是我的亲人。”
  
  我的眼睛很酸很痛,忍了又忍才没掉下泪来。小欠这孩子,总能抓住我心里最软的地方,甜甜的声音像小刀子,一刀子戳进去,刻骨入髓的疼。这些天看着她的凤舞香罗越来越像样,就知道拖不下去了,可一想到要把她送走,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空荡荡的幻月殿,我与回忆相依为命。
  
  也许是我多虑,小欠见到水流弘时的表情远远不如听故事时那样兴奋,真是应了那句话:“见面不如闻名。”而水流弘更是迟钝得可以,我把一个活脱脱的小水弦月带到他面前,他居然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送了一把小剑做见面礼……虽然一切都很平淡,不过水流弘的态度让我惊讶,我还以为他永远都走不出阴霾,事实却证明没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
  
  就像我初来一样,百花谷的风情也让小欠惊喜得不轻。住了些天,她每天都像闲不住的小鸟一样四处乱飞,然后就硬拖着我去看她刚发现的好地方。我苦笑不已,这谷中哪有一个好地方为我不知?水流弘有时会过来跟我们闲话几句家常,有时甚至会陪我们到处走一走。小欠的左手连着我的右手,小欠的右手连着他的左手,三个人就这样走在百花谷的微风夕照中,只是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疯狂和固执。
  
  有一次,我们走到水弦月墓地所在的那个小谷,我心里踯躅许久,方才提议道:“我们去拜祭弦月好不好?我很久没来过了,不知道她还怪不怪我……”小欠扬起脸问:“弦月是谁?”“嗯……”我犹豫一下后看向水流弘,把这个问题丢给他。
  
  他却平静的笑着说:“不会的,弦月最不会记恨别人了。”
  
  我忽然起了打趣的兴致,揶揄他:“弦月虽不会记恨人,但会不会记恨你就难说了。”两个人一齐笑了起来,小欠瞪着我们,非常不满自己的问题遭到了无视。
  
  水流弘分花拂柳走在前面,一直带我们走进山谷深处。看得出来,他把这里照看得很好,花草错落,完全看不见枯败的枝叶。一路上小欠仍是不停的问“谁是弦月谁是弦月”,我只好偷偷伏在她耳边告诉她:“是水谷主的爱人。”我忽略了对她讲过的故事以及这孩子的记性,她听了之后居然问:“是花罔言杀死的那个人吗?”声音很是不低,吓得我立刻去捂她的嘴。我知道水流弘听见了,可他还是平静地走在前面,步履轻柔,像是怕惊了小谷的主人。
  
  斜辉脉脉,一个背影便是沧桑,我不由得停住脚步——这样的水流弘让我实在惊讶。
  
  这显然不是少年时优柔寡断的水流弘,也不是怀着丧妻之痛有着暴戾眼神的水流弘。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这些年来,究竟是什么让他想通了什么,我猜不透。
  
  在水弦月的墓前,我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讲。早在来这里之前,我已决定将所有恩怨公诸于此处。我腻了,殿主当腻了。忍秘密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且我想小花,我想大义凛然的在水流弘面前承认:“我很想小花。”是这样的水流弘阻止了我的想法付诸实践,他让我相信,什么都可以变,什么都可以遗忘。甚至我相信,此时小花复生站在他面前,他也能平静对待。他让我又起了相安无事的贪念。
  
  我让小欠给她的母亲磕了三个头,心里默默地念着:“你看,我把她照顾得很好。”
  
  第二天便迫不及待的离开百花谷。
  
  五、花忆
  
  日子过得很艰难,很慢。小欠一年年长大,看她却好像忙得不可开交。我实在是不明白这空荡荡的幻月殿有什么事情可以忙,很是忿忿。水流弘用手指节敲我的头,笑道:“你这老太太就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见人家黑,看不见自己黑。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谁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我拂开他的手,冷叱道:“老死鬼滚开,就你好!”
  
  他居然跷着二啷腿得意的哼哼:“就我好,就我好……”
  
  越到近几年,我和水流弘想生活在一起的念头就越强烈。不为别的,只想有个老伙计下盘棋,喝壶酒,聊一聊共同经历的年华。可是这点要求做不到,百花谷的人都恨我,恨我误了他们谷主,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大小姐——如果他们知道是我直接害死了水弦月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呵呵呵呵。另一方面,以我和秋瞑的关系以及我殿主的身份,幻月殿当然也不会欢迎水流弘。
  
  我们在江湖上拼了一辈子,没拼下别的,倒拼下这么点颜面,丢不起。
  
  于是就一年一年的耗着,有时候我去看看他,有时候他来看看我。这些都得避着小欠,因为她很不高兴我这样做。小欠再也不是窝在我怀里听故事、仰慕英雄的小欠了,她得闯荡江湖,得扬名立万,还得结交这一辈的英雄们,师傅给人说闲话让她脸上不好看。孩子的心思我都懂,我的心思孩子没有时间来懂。
  
  小欠小的时候最爱给我梳头发,自小花死后我就没剪过头发,很长,很难打理,就只有小欠梳得最称我的心。细细算来,这样的日子也好几年没有过了。婢女给我梳头时常常被我骂,赶上我心情不好时还要挨上几巴掌,这时如果水流弘在就会接过梳子,慢慢的轻轻的梳,我说:“有白的吗?”
  
  他说:“有。”
  
  我说:“拔下来。”
  
  他说:“不拔,黑的白的都是你。”叹了口气又说:“你一直不知道,当年你刚到百花谷,整天跟弦月在一起玩。有一次她在花园里弹琴,那支曲子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后来你随着她的曲子翩翩起舞,这一头长发凌风飞散,当时我和小花正在山腰的亭子里喝酒,他看你的眼神大概就叫作惊为天人。”
  
  “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呢?”我笑着说,“那时我就是迷惑你们呢!小花喜欢我的头发,你看,从他死后我就没剪过。我想啊,这一辈子都不剪了,下了地府也不剪,下辈子遇上了,让他一眼就认出我。”
  
  “你恨我杀了小花吧?”
  
  “不恨。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什么迷糊也想通了,你难道不知道小花是为了谁去杀弦月?别人不知道,你可知道,只是你从来不说。你怕一说了,我这个最后的老朋友也翻了脸,是不是?小花早早溜了,不再理我们这些烦心事。方剑笑看样子也不会再有回来的打算。那年江慕帆死的时候,我知道他一直恨我,可我还是去拜了他,因为我知道你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想陪陪你。你比我可怜,我还有小欠。”
  
  近来气海隐痛,那是九舞媚术的阴功在作怪。秋瞑传授我这门功夫的时候就说过,练了就得练到底,气海通明方能大成,如果半途而废早晚将是大祸患。我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练过这门妖术了,这些天,情势愈演愈烈,常常说着说着话疼痛就铺天盖地涌来,总有些不好的感觉。我频繁地在水流弘面前提到小欠,有些事一直怕被埋怨,可总不能带进棺材里去。耽搁时间太久,真不知道从哪里开说。
  
  我一提到小欠,有时他打断我,有时他听了也没反应。早前他过来的时候,我备好酒菜,差人请小欠过来,那孩子从来不肯出现。一点办法也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是父女还是冤家。幻月殿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如果立时死去,惟一让我头痛的就是他们俩。
  
  我作的孽,我得负责收场,可我收不了场。
  
  六、终于收场
  
  镜子好像很脏,一直看不清自己。我想伸手去擦擦,金属特有的冰凉顺着手指尖径直窜入躯体,疼痛一下子泛上来,几乎窒息。
  
  我忍了一会,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越来越痛了,越来越冷了,恐惧居然逼得我想大叫小欠的名字。不过我没叫,她来也没有用,我怕她难过。
  
  大概过了一盏茶那么久,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停在我身后五步左右的地方,我想喊一声,可是喊出口的竟是比呻吟还微弱的一缕气息。身后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竟无比真切的传进我的耳朵!竟让我感受到比死亡更甚的寒冷!
  
  “很痛吧?眼睛还有点看不清?真可怜啊,师傅。”
  
  “老实说,我真不知道你这个殿主当得有什么意思,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其实你更应该跟你的老情人去谈情说爱,振兴幻月殿的责任你早就忘记了吧?”
  
  我苦笑啊,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竟冒出个振兴幻月殿的责任……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勉强侧过脸,能看见她纤细的腰、修长的腿,雪白的衣摆和靴子,干干净净的模样很像她的母亲。天道,果然很玄妙,这个世上的你你我我,究竟谁是谁的谁,谁又是谁的谁谁,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脑中。瞬时清明。我用最后的力量说:“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水流弘,他是你的父亲,你以后要孝敬他……”
  
  “我信你的话,”她阴恻恻的笑着,“那就有鬼了。想要你的老情人帮你报仇吧?你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没人会怀疑你的死。九舞媚术的妖功,撞上极北至寒的玉露香,简直是天作之合。你已经服了一年玉露香,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苦笑,苦笑。无能为力。
  
  “九舞媚术的阴毒早晚害死你,我只不过让它提前一点,你要怪我我也没办法。师傅,幻月殿应该更强大,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你交给我我会做得很好。”她走到我身边蹲下来,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师傅,在我小的时候,真的很爱你……”声音中有着无法伪饰的悲伤。
  
  在我第一次带她进百花谷的时候,就应该把她还给水流弘,可我舍不得。把她留下,也许只是为了今天把命还给她。真的收不了场了,那就这样吧!在水流弘的命里,也许真的没有这个女儿。又或者,在此后的什么际遇里,能让他得回这个女儿,不过那不是我该管的事了。
  
  廿年既逝,红颜枯骨,绿鬓苍苍。其实我早就知道,终有一天会飞回你的怀里,小花。
  
  帖杀江慕帆


海风九杀规则及精华帖(共搜集有24帖,此为第20帖)

(作者:海风九杀;提交人:望穿秋水;提交时间:2009/3/2 14:51:28)

[轮次]海风九杀一轮--[真身]考拉--[马甲]语风JS--[属性]游侠--[组别]B组--[代表论坛]禽兽队

  [023]【第一轮杀贴】寻常人家
  
  “喔喔喔……”
  
  扯着嗓门的公鸡没有叫醒这个山谷里的小村落,年前正是农闲的时节,乡民们都还像没有解冻的土地一样懒懒的睡着,不明就里的公鸡叫了几声也去刨早起的虫子了,日上三竿,宁静的村庄仍不见炊烟升起,饥馑年月,过节也没有了过节的模样。
  
  墩子是被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吵醒的,醒来时他婆娘正巧端来一碗稀粥,轻轻的说道:“墩子,你趁热喝了吧。”墩子看了看这碗稀粥,虽然清的能照出人影,但诱人的香味还是扑面而来,他接过刚要喝下,转念却又想起什么,问道:“风儿,粮食不多了,不是说好不吃早饭了吗?”原来山里地薄,一季粮食很难维持过冬,平常人家只能靠打点山货贴补家用,临近年关,大雪封山,怪不得家家户户闭门不起,不过是为了省下一顿早饭,即便晌午晚上,也只是略微吃点,勉强度日。
  
  风儿忙低声说道:“昨晚我积食难下,这碗粥是我昨晚剩下的。”墩子看着眼前这个羸弱的女人,原本红润的脸蛋已变得有些瘦黄,梳的整齐的头发也少了往日的油润,衣服早已换成麻线粗布,却漂洗的干干净净,难以掩饰她那绰约风姿,虽说是个农妇打扮,但依旧像画里人一样,嫁给自己这个粗汉,可着实委屈了人家。
  
  墩子强忍着腹中饥饿没有喝这碗稀粥,他翻身下床抄起弓箭就要出门,却被风儿一把拉住说道:“墩子,咱不是说好了不杀生的吗?”墩子这才放下了弓箭,披上羊皮大氅就出了门。
  
  门口的公鸡刨虫子刨的正欢,看见墩子出来吓得打了一个扑棱,墩子骂了一句,“老子不能杀生便宜了你,你杀生杀的倒挺欢。”
  
  路上没有人,一夜寒风把厚厚的积雪吹了个敦实,踩上去吱吱作响。墩子看了看散落在山谷里的几户乡亲门前也没有脚印,看来连上山打猎的人都没有了。要说墩子原本也是屯子里数一数二的猎手,即便是现在这种大雪封山的冬天,打个獾猪、套个狍子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而且他不仅箭法好,而且机关陷阱也设计的好,前年冬天他楞是陷住了一个跑出来找食吃的黑瞎子。可是自打娶了这个如花似玉的风儿,哪怕挨饿受冻,风儿也说什么不让他杀生了。
  
  墩子正寻思可惜了自己山前山后设好的那些陷阱圈套,却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靠山屯在藏在这山沟里,离最近的集镇赶大车也要半天的路程,平日里除了几个挖棒槌的参客就少有人来,这大雪封山的光景怎么会有外乡人来,想到这里,墩子忙向村外的小道瞅去。
  
  来的是两人两骑,前一匹马上坐着一英俊少年,约摸墩子这个年纪,身架不如墩子魁梧,却多了几分英气,后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俊俏姑娘,尚还稚嫩了一些,衣着穿戴却眼熟的很。两匹马都已喘了粗气,这两个人却神态从容,山里的风现在已经小了,但墩子穿着羊皮大氅也还有一丝凉意,此二人衣着单薄,举手投足间却轻巧的紧。墩子蹲在大槐树下看着这两人向自己走来,不禁喃喃的说道:“这才是郎才女貌啊。”
  
  二人边走边说,临到跟前,墩子听那男的说道:“此处雪大,连脚印都没有,你家大少爷应该没来这里。”那个女的接着说道:“玄武岛地处极北,向来就是和这些寒冬冰雪打交道,即便走过这里,外人怎么可能看出痕迹。”这个男的一听这女的这样说道,笑道:“你怎么敢当着外人面提到玄武岛,不怕泄漏了你们门里机密。”这个女的一听也咯咯的笑了,“这穷乡僻壤的,就算我再多说几句又有谁能听明白,你说是吧大叔?”说着二人已来到墩子跟前。
  
  墩子听了一头雾水,末了一句大叔他还不知道称呼谁,想了一下才明白竟是称呼自己,山里人长相粗犷,墩子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老许多,可是一听这个称呼,他还是有些不大自在,只是看着这面容俊俏的小姑娘,他却生不起气来。
  
  这个男的却似乎并没有心思开玩笑,他霸道的问道:“喂,近日可见有外乡人来?”墩子不知为何,在这二人面前不自觉就觉得自己矮了三分,他忙说道:“有,有……”
  
  来人一听墩子说有感了兴趣,忙问道:“哦?是何时来的,几个人,什么打扮?”
  
  墩子迟疑了一会,畏缩的伸出手,指了指身前的两个人,这个男的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后面那个女的却有咯咯的笑了起来,墩子听她笑的那么甜,也憨厚的笑了,此时这个男的才明白墩子说的外乡人竟是指的自己一行二人,顿时感觉自己受了愚弄,听这姑娘和墩子笑的开心,更是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他身形一闪,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剑来,直指墩子胸前,墩子根本来不及躲闪,只是靠着往日里打猎时的一些经验侧了一下身子,宝剑顿时划破了他的羊皮大氅,几个随身带的物件散落到雪地上。
  
  “吆吆,这冰天雪地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飞云山庄的人来撒野了,再说向一个不会武功的猎户撒野算什么本事。”不等墩子反应过来,后面的这个姑娘倒先替他打抱不平起来。
  
  这个男的似乎对这个姑娘很忌惮,他收回宝剑,小声说道:“谁让他笑我,再说我也只想是吓一吓他。”
  
  姑娘下马来到墩子跟前,和善的说道:“大叔,吓着你了,你不要紧吧。”接着他又帮墩子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当她看到一个小瓷瓶是脸色旋即一变,可接着又恢复了正常,她笑着问道:“大叔,这个小壶是谁给你的,挺漂亮啊。”
  
  墩子看了看她手里的小瓷瓶,原来是风儿随身物品,前几日墩子看着漂亮,就要来玩弄了几天,风儿一再告诉他这是她娘家物品,不可示人,却没告诉他为什么。
  
  墩子如实说是自己妻子的物品,这个姑娘却沉思了起来,她喃喃的说道:“原来你已经成亲了。”墩子心想,你都叫我大叔了,我还能不成亲,真是好笑。
  
  后面那个男的探上身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这女的却把这些东西收好又放到墩子手中,说道:“大哥,大嫂娘家人还好吧,这穷乡僻壤的,估计她娘家人来一趟也不方便。”
  
  墩子还纳闷为啥一阵大叔一阵大哥的,又见这女的回身上马,对这男的说道:“既然这里没有,咱回吧,马上就过年了,我可不想留在外边。”
  
  二人上马刚要离去,就听墩子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声,“墩子,墩子!”原来是风儿见墩子久出未归,找出来了。
  
  墩子回过头,刚想说我这就回,此时他猛然想起,为何刚才看到这个女的穿戴如此眼熟,原来自己刚刚遇到风儿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身穿戴,莫非她两人是旧时相识?不等墩子想明白,又听那才去不远的男子说道,“山野里竟也有这等声音,我要回去看看。”那女的嗔道:“我看你是花心不死,一个山野村姑你竟也动心,飞云山庄就是此等德性吗?”说罢执意要走,那男的却兀自调转马头,又回到墩子夫妻二人身前。
  
  风儿此时已看到了两个外乡人,她刚想转身离去,却被那个男的叫住,“语风,你还想逃吗?”此时那个女的也拨马回身,高声喊道:“风碎,你疯了,她是不是语风难道我还不识得?我们这次出来是找无言大哥,你不要再多事了。”这个叫风碎的男子并不搭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风儿,风儿搀扶了一下有点踉跄的墩子,然后也没有动。
  
  轻风拂过,舔起满地碎雪,四个人就这样呆着,墩子看着眼前都像画中下来的三个人,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风儿不紧不忙,帮他整了整破了的羊皮大氅。
  
  “这位大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出来喊我们当家的回去吃饭的,你说的什么雨啊风啊的,我听不懂,我只是觉得可能又快下大雪了。”风儿的语气很平静,墩子看着她,也有点闹不明白她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语风,半年前你盗走朱雀神符后不知所踪,江湖人士都说你被凤鸣宫追魂使杀死在火焰山下了,朱雀神符也不知所踪,可是我就是不相信,能盗走朱雀神符的人不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语蝶,你以为我这次来玄武岛真的是来找戚无言不成?”说罢,他又冷冷的看了看身后的那个姑娘。
  
  “语风,语蝶……”虽然墩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可他听着这两个名字,又想起了两人曾穿着同样的衣服,看来这个叫风碎的人说的话还是有几分是可信的。
  
  “语蝶,你骗得了别人,也想骗过我吗?刚才这个汉子掉出来的那个瓷壶岂不是你们晓倩楼的物件?你那闪烁其词的几句话又岂不是在让语风提高警觉?你以为现在的风碎还是以往飞云山庄的风碎吗?”说罢这些,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又拔出了刚才那柄带着寒光的利刃,只是脸上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豪情。
  
  飞云山庄庄主风敬亭有两个儿子,但江湖中人都知道其大儿子风见是江湖年轻一辈的翘楚,而风见的双胞弟弟风碎却有点纨绔习气,后来飞云山庄被幻月殿所灭,风敬亭力战被杀,风见兄弟二人下落不明,直至最近,此二人才重现江湖。
  
  语蝶此时也是有点气冲脑门,原本以为这个花花大少一路追随自己是对自己心存爱慕,有这么个大少爷一路跟随自己确实也省了很多麻烦,却没成想他居然别有用心。语蝶看着语风和墩子二人互相搀扶,虽然衣着粗简,却也有百般的恩爱,而自己虽然自命不凡至今仍旧是孑然一人,想到这里,她更加忿恨这个瞒得自己好苦的风碎,当即飞身下马直奔风碎而来,一边还说道:“姐,你带姐夫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风碎的面容此时变得狰狞,他喝道:“想走,一个也走不了!”说罢他纵身飞起,手中利刃宛如游龙闪电,身形步法比刚才快上岂止百倍!
  
  语蝶喊的一声姐姐姐夫让墩子又吓了一跳,语风却好似心知肚明一般带着墩子闪到一边,语蝶刚才看风碎刺墩子那一剑力度角度均是平平,想来江湖传言不虚,可是此时的风碎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凌厉的招式丝毫不像一个纨绔子弟。
  
  语蝶这才明白风碎刚才竟是故意示弱,自己贸然出击以致被动,但她并不担心,毕竟还有语风就在旁边,风碎即便是深藏不露,也应该不是她和语风两人的对手。当下她放慢步法,想慢慢寻找风碎的破绽。可风碎似乎却不为所动,手中利刃咄咄逼人,目带寒光,嘴角闪过一丝狡诘的笑意。
  
  几招下来,语蝶这才明白自己不是低估了风碎,而是大大低估了风碎,他的招式阴狠,竟好似出自幻月殿一般,江湖传言幻月殿网络了一大群高手正伺机抢夺四大家族圣物,没想到风碎家仇未报竟也认贼作父,看他现在的招式功力,甚至远在当年的风敬亭之上。语蝶勉强抵挡,心想为何语风还不上来相助。二人边打边走,已经来到村外几个老树根旁。
  
  此时的语风紧紧握住墩子的手,平静的说道:“墩子,我骗了你,我不是山外遭劫的大户姑娘,我是玄武岛的人,见到你的时候正是我被别人追杀身受重伤……说多了你也不明白,这个姑娘是我妹妹,我对天发誓不再杀生,可她要死了,我不能救他只能陪她一起去死,谢谢你对我的关心,那碗稀粥还在屋里放着。”说罢她点了墩子的穴道,一把扔到老槐树下,飞身向村外的老树根跃去。墩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婆娘动武,“原来她动武的样子也这样好看。”
  
  语蝶此时也早已不支,可这冰天雪地却正是玄武岛功夫逞威的地方,风碎一心想先取语蝶性命,招招用狠,语蝶只有借助轻功和风碎游斗,语风忽然赶来让语蝶士气大盛,风碎却不由有点慌乱,似乎对能否战胜此二人联手没多大把握。
  
  语风没有说话,直接加入战团,她的招式虽然没有语蝶的轻盈潇洒,却多了几分厚重杀意,顿时风碎便觉得招架吃力,他也没想到语风功夫竟远在语蝶之上,说不定她真的是学了朱雀神符上的功夫,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夺取朱雀神符的快感,一个不留神,竟被语风掌风扫过面颊,隐隐作痛。
  
  语蝶此时得以喘息之机,见语风招式占优,风碎只有招架之功,可不知为何语风的招式招招只是用到七成,只有杀人之威,却似乎没有伤人之意,渐渐的,风碎似乎也觉察出这点,几招下来全然不再防守,一下子又抢得先机,语蝶此时却已调息完毕,她挥剑上前,风碎攻势顿时又是一挫。
  
  战局正在焦灼间,忽然,墩子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风儿,风儿,我不要稀粥,我只要你……”语风和语蝶听到后,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风碎心中大喜,看此二人对这个痴呆汉子都有顾忌,他连忙急刺三剑闪开一个空隙,一把就把墩子拉到自己怀中,手持利剑要挟,语风和语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语蝶此时尚不知晓语风到底是因何嫁给了这个山里汉子,语风却想起了墩子在大雪中把她救起的场景,她和语蝶打小在晓倩楼长大,除了打打杀杀,从来没有人像墩子这样关心过他。风碎见二人真的很在意这痴呆汉子生死,当下剑一横,墩子的脖颈上已露出血印,风碎恶狠狠的说道:“你二人还不快束手就擒?语风,快把朱雀令交出来!”
  
  语风说道:“好,你别伤害我相公。”接着就要从囊中向外掏什么东西,语蝶一见心想难道朱雀令真的在语风这里,那她为何几个月不回玄武岛?朱雀令可不能交到幻月殿的人手中,不管这个汉子是谁,她可顾不了那么多,想到这里,语蝶丝毫不顾墩子是否有危险,指风凛冽,点向风碎面门。
  
  风碎正等着语风向外掏东西,没想到语蝶会不顾墩子生死拼命上前,他一把推开墩子,语蝶情急之下,只好急转身形,指风直奔自己而来,墩子此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腰刀斩断旁边一根草绳,风碎所立之地登时下陷,原来此处竟是墩子平日设好等待黑瞎子的一个陷阱,风碎来不及反应已有一个巨型树墩砸向这个陷阱,更本来不及他纵身跃出,鲜血迸了墩子一身,电光火石间,一切像风声一样静了。
  
  语风来不及看风碎是否没有了动静,她连忙来到语蝶跟前,此时的语蝶已如回光返照,“姐,家里人都说你背叛了,我不相信,还记得咱俩曾说过的话吗,我好像和你一样,有人疼我……”
  
  语风看着语蝶,心好似碎了一般,曾经同样的年轻时代,曾经同样的青春梦想,此时却好似被这雪地寒风吹走一般,如果能有再次选择的机会,她真的好想自己真的是村外大户儿女,少了这般杀戮,享受和墩子寒门相守的岁月。
  
  “风儿,咱回吧。”
  
  等着大雪再次覆盖住语蝶和风碎的残躯,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墩子却明白,风儿嫁给自己,要遗忘掉多少过去,或者迷失,或者精彩,而自己能够给予的,只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所谓幸福的感觉。
  
  语风贴杀风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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