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共搜集有18帖,此为第1帖)
(作者:霜影;提交人:牛;提交时间:2009/4/15 14:04:25)
很多年之后,当灵药的光芒逐渐消隐,我依稀梦见,彼岸莲花初绽,笑语盈盈。
——题记
一
“来了?”白苒才一闪身进门,就有人压低了声音急促问道。
寒风自窗棂中扑了进来,卷起尚未燃尽的纸钱,在昏暗的厅堂里旋着旋着便散了满地的灰。白家上下,除了昨夜那场血战中故去的三十九人外,都已经穿着丧服退守到了这里。
“前往凤鸣宫求救的人马全数阵亡,连洪问筠都葬身在幻月殿的迷阵里。另一路由汐海所带的死士,倒是冲出重围,直奔龙城去了。”白苒望着这些已经遍身伤痕的亲人道。
“那大哥怎样了?!”重伤的白若撑起身子道。
白苒黯然道:“死在了叶丰手里。”
“不男不女的妖精!”白若咬牙咒骂道,“只要他敢上虎啸山,白虎之珠定能要了他的贱命!”
白之薇瑟缩在墙角的暗处,怔怔看着一地纸钱,涩声道:“你们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倘若真有灵力保护,区区一个幻月殿,又怎是我们的对手?! ”
“住嘴!”白苒眼看众人被她说得议论纷纷,不由斥道,“你父亲已经去后山寻找二叔,只要他清醒过来,何愁找不到白虎之珠?”
话音未落,忽听得原本寂静的远山间笛声幽幽,黑暗中的众人不禁惊立。白宸刚要推窗去看,白苒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拉开,与此同时,一道炽焰自窗外飞射而入,直扑白宸身后的家丁。那家丁不及闪躲,竟在瞬间“轰”的一声燃起熊熊大火。众人惊呼着上前欲救,却见他惨叫着夺门而出,在青石路上滚了几滚,便化作一具乌黑的焦尸。
白若倚剑站起,不顾众人拦阻,踉跄着奔至门口怒道:“叶丰,你这个藏头露尾的东西,既然来了,为何不敢露面?!”
晚风萧萧,残月正被阴云所掩,幽暗山崖间却飘浮无数淡蓝萤火,看似随风无力,却逐渐汇聚成一道蓝芒,倏然爆发出冲天光亮,如巨蛇吐焰般直扫白家众人。
“布阵!”白苒一声令下,众人飞速移形换步,合围成阵,只见那一把把刀剑层层交叠,竟似在转瞬间盛放出朵朵银莲,耀出明艳的光。
笛音哀回。
幽然如秋夜独诉,寂影徘徊。
血战中的众人忽觉无以描述的失落,好似在瞬间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竟眼睁睁看那横吹竹笛的少年自远山翩然而至,低眉闭目,指尖轻扬,便唤出了漫山兵戈。
一支支燃烧着的利箭自山崖飞射而来,转眼间,虎啸山白家退守的最后一分土地也被大火与鲜血染红。
“呜——”
厮杀声中骤然响起沉沉号角。
“穆家的人来了!”已被逼至悬崖边的白家上下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冲向号角响起的方向。
叶丰闭目站于山巅,笛音陡然凄厉,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
“龙城?!”他冷笑着,那双充满魅惑的眼,瞬间放出异样的光亮。
号角声在风中激荡,与游丝般的笛音死死抗争。幻月殿的部属将漫天的弓箭射向传来号角声的山崖。山路上急速驰来黑衣蒙面的马队,为首一人手持银枪,飞掠而来。眼见利箭尽射,此人侧身足踏山岩,枪尖红穗狂卷,自箭雨之间斜掠出招,直取叶丰肋下。叶丰竹笛未停,急旋至半空 ,右足轻点崖间古松,那一树松针竟如暴雨侵袭,飞射而出。
“拼了!”白若脚步一慢,肩头已被无数松针刺透,用尽全力呐喊着,反身迎向呼啸而来的箭阵。
白苒咬牙一推身边的白之薇,将她送至龙城马队**,掌间绕指柔忽如银网顿散,遮天蔽月,直缠向叶丰。
叶丰正与那持枪者激战,忽见银光万缕,不禁眼角含煞,长袖一卷,尽收入掌。白苒冷哼一声,右掌猛地一震,叶丰只觉掌心剧痛,飞掠着后退,指间已不住洒落鲜血。持枪者趁势斜挑,枪尖直刺叶丰锁骨。
“杀了!”叶丰在半空中厉喝,掠至高崖急速吹笛。幻月殿的部属齐声呐喊着冲向龙城的马队。刀光溅血,白家的人在死亡线上挣扎着悲呼:“白虎之珠——”
“白虎之珠!”
沉寂的后山里,突然响起了白沧峰惊喜如狂的叫喊。
“什么?!”厮杀中的众人为之一震。已被数箭穿身的白苒,拼劲最后一分力量,以双手死死握住幻月殿部属挥下的钢刀,血流满面地望着远处。
阴霾沉沉的夜空里,一瞬间燃起冲天的白光!
那道光,穿破了万千云层,湮没了惨淡月色。狂风席卷大地,漫山遍野的枯松轰然倒地,巨石在山崖间断裂翻滚……一切只为那道光!
“有救了!”白之薇喜极而泣,一把抓住身边的救兵,大声道,“白家的神灵,终于出现……”
然而,她欢悦的话语还未讲完,便觉心口一凉。
低头,颤抖。
明亮的刀尖,渗着鲜血自胸口穿出。
“你们……”她瞪大了双眼,跪倒在血泊中,望着挥刀砍向他们的“救兵”。
白宸悲呼着冲向黑压压的马队,同样倒在了刀影里,被数不清的马蹄践踏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叶丰向着那白光燃起的后山全力疾掠,身后是无尽的喊杀声。
“铮!”
听音辨位,反手一剑,正中追击之人的枪尖。然而此时那银亮的长枪却忽的爆裂,碎屑在罡风中不住盘旋飞射。叶丰一侧身,便被那隐藏在长枪中的权杖抵住了咽喉。
“雁离?!”叶丰冷笑道,“原来是墨御。”
墨御目光闪动道:“小贱人,你最好不要打白虎之珠的主意。”
叶丰眉间一寒,原本明丽的眼眸肃杀得如同深秋。
墨御阴笑道,“你不就是靠了漂亮的脸在秋暝膝下承欢的吗?若要活命,乖乖滚回幻月殿去!”
叶丰还是没有动,指节却微微发着白。山间风吹散了他的长发,就在这瞬间,云破月现!
白光倏然升上天际,幻化为仰天长啸的猛虎,极亮的光焰环绕于云层,慑人心扉。
叶丰趁势飞射出数点蓝莹,墨御被白光刺目,掩面一闪,叶丰已如离弦之箭一般急扑而出。那白光盛放于幽深的山谷,叶丰刚一接近便觉如同被卷进了巨大的漩涡,却在飞沙走石中隐隐望见草丛里有一团白影正在挪动,心里一喜,便不顾一切扑上前去,抓起白影,飞身掠上高崖。
二
“你要带我去哪里?”怀里的白影忽然嘤嘤道。
叶丰一震,闪身掠至山崖后,惊恐地看着白影。
——竟然是一个极其瘦弱的女孩!
他定了定神,低声道:“你是白虎之灵?!”
女孩苍白的脸上看不到半分神奇之处,只是有着一双黑亮如幽潭的大眼睛。她瑟缩着伸出双手,竟捧出了一只同样瘦弱无力的小猫。
“你是说小灰吗?”她胆怯地道。
叶丰只觉头脑轰的一炸,方才所受的伤痛顿时无可抑制地蔓延开来。他喘息着半跪于地,一把揪住她的发梢,狠狠道:“你究竟是谁?!”
女孩惊慌挣扎,眼泪却只在眼眶打转。
“白去去。”她咬着牙呜咽道。
“白家大小姐?”叶丰眉尖一扬,唇边浮现一丝笑意,用力抓起她的衣领,道,“既然如此,你定然也知晓召唤神兽的秘诀了?”
白去去睥睨了他一眼,扭过小脸,哼道:“我不会告诉你。”
“由不得你了!”叶丰斥着,长袖一展,阴冷的银链倏然缠上了她的脖子。
两岸的树影在飞速倒退,他将她栓在船头,驾船在激流中前行。
“为什么你比女人长得还要好看?”她竟会这样问他。叶丰却似受了极大的嘲讽似的,眼神寒彻地瞥了她一眼。
她颤了一颤,紧紧抱住小猫躲到了阴暗里。
“若想活命,到了幻月殿后便老老实实的,说不定义父还能免你一死。”他望着绵延的水岸道。
“你要了白虎之珠也没用。”她低头藏在船头道,“你连白虎的灵光都抵挡不了。”
叶丰冷冷道:“那只是一个交换条件。”
“什么叫交换条件?”她抬起头道。
叶丰眼神一收,忽然手腕一震,船桨在河中激起万道水光,飞旋着射向四面八方。
水下钻出数道黑影,剑影纷落间,将叶丰笼在其中。叶丰左袖飞射蓝莹,震退数人,右手一揽白去去,掠过水面,疾奔入林。
“嗖嗖嗖”!
一排排竹箭在身边呼啸而过。
“叶丰!你的部属都死绝了!我看你这次还能逃到哪里?”墨御的声音在林子上空盘旋,“秋暝派你这个尤物出来,倒也舍得?”
放肆的笑声萦绕不止,白去去睁大了圆亮的眼,看着这个清秀如莲的男子。
墨御的人马正如黑云般压上,他只得带着她掠出密林,逃到断崖。
“小心了!”他忽然低声道。
白去去一惊,但见他扬袖射出一缕金线,金线在空中打着圈儿,紧缠于崖前古树。他抱着她飞速下落,半空中却忽的划过一道白光,将那金线猛地劈断。他飞袖一卷,以受伤的右手生生抓住锋利的岩石,才止住了坠落。
鲜血滴落。
他紧抓着白去去腰间的银索,两个人悬在了寂黑的半空。
“把那尤物抓回去,给大家好好享受!”墨御的声音在山顶响起。
叶丰闭着双目,他能感觉到岩石刺在伤处的剧痛。就好像,在幻月殿的日日夜夜……尖利的笑骂,呼啸的皮鞭,滚烫的烛油……
“小叶,你还是穿上这衣服最诱人。”高殿上的人嬉笑着扔出鲜红锦袍。
他只能匍匐在花瓣里,慢慢换上女人的服饰……流泻着美酒的青石上,映照出他秀丽如许的脸……
“去把他装扮得更美些!”秋暝醉卧着呼喊。然后,便有一双双柔弱无骨的手,将浓香的胭脂抹向他的唇……
“你流血了。”白去去的声音微弱地响起。
他一惊,低头看她在风中不断哆嗦的身子,以及那一双幽亮如他的眸子。
他忽然笑了笑,然后,松开了右手。
三
彻骨的痛。
“得不到白虎之珠,我情愿死在外面。”他当日是这样承诺的。
秋暝以足尖挑起他的下颌,道:“是吗?那你想要什么?”
他低眉沉静着,哑声道:“自由。”
……
朦胧中,有人吃力地拉着他的手,在草丛中拖行。他挣扎着睁开了眼,月华如霜,覆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
“哎呀……”瘦小的身影虚脱地摔倒在地,怀里的小猫轻轻叫着探出了脑袋,脖颈上的银铃发出清越的声响。
他颤着双手,撑起身子,道:“墨家的人呢?”
白去去抹着满脸的灰土,笑盈盈道:“被我赶走了。”
“你?”他想笑,却咳出了血,“莫非是召唤了神兽?”
白去去却认真道:“那是自然。”她忽又转了转眼眸,道,“可是我不能让你看见。”
叶丰涩笑着,睡倒在满地落叶中。
晨曦渐渐冲淡了幽暗,远处白云苍狗,幻化出万千风姿。
“吹首曲子给我听吧!”白去去耍赖一般地摇着他。
他厌烦道:“没有心情。”
“那支美丽的笛子,叫什么名字?”白去去却不生气,托着腮问。
他靠在古树之下,取出了怀里的笛子,道:“往生。”
“什么叫往生?”她好奇地看着那支翠绿欲滴的笛。
他迟疑着,道:“往生,就是人死之后,奔向另一个世界吧?”
“原来你也不清楚!”她忽然笑了起来,道,“不过我们还小着呢,要过很久很久才会死。”
叶丰漠然道:“生死无非是一线之隔,今日繁华,谁又知明日下场?就好像你们白家……”
他忽的收声,注视着眼前小小的孩子。
白去去却似乎尚未知情,只是抱着那只安静的小猫微笑着看他。
于是他再也不提那夜白家的遭遇,带着她奔向幻月殿所在的方向。
墨御的追兵不时会在暗中出现,不仅如此,江湖上的各大势力都群起逐之。他失去了往日的华贵,堇色的袍服在厮杀中破裂。白去去一直不知道他正是那一夜屠戮的始作俑者,甚至在奔逃的路上还问他:“幻月殿,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冷冷道。
“听名字,就想到了漫天月光呢!”她倚在他肩头道。
他沉默了。
“你喜欢我的小猫吗?”她又举起小猫的爪子,嬉笑着问。
“不喜欢。”
她失望地叹气:“我可曾经想要送给你呢。”
“你就从来不为自己的明天着想?”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她怔了怔,低头道:“只是想现在快乐一些。”
“果然是无知的孩子。”他叹息着。
山顶的大殿在浓雾里影影绰绰,蝴蝶翩翩飞去,划出华彩的痕迹。
空蓝的苍穹下,他终于带着她,回到了幻月山。
“白虎之珠的秘密,你保留着也没有意义,等会一定要老实说出来。”他道。
白去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不声不响看着那古迹。
他狠了狠心,拉着她疾驰起来。
“义父,我完成承诺了!”大殿门开,白玉地上映出他盛世的容颜。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风声。以及,一地的枯骨。
幻月殿里,昙花凋落,锦瑟弦断,嫣红的血痕蔓延成诡异的画面,凝固成绝笔。
“不,这不可能!”他拉着白去去仓皇后退,飞奔向后山。
后山上原本高高飘扬的幻月彩帜,早已经化为碎屑。
“公子,还有余孽回来!”远处忽然响起喊杀声。高举着龙城战旗的人马如猛兽一般朝他扑来……
原来,所有的努力尽化东流。
幻月殿,早在他下山的那夜便被龙城穆家血洗了。
四
“秋暝的娈童还在逃亡?”“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漂亮小子。”“不如一起享受吧!”
听得惯了,这些话语已经使他麻木。
只是那一道道伤痕,似烙红的铁丝般硬生生扎进了心。
白去去在长途跋涉中日渐虚弱,她怀里的小猫已经奄奄一息,只是偶或还会眨着一双清澈的眼,打量着这个乱世。
“我们要到哪里去呢?”她靠在他怀里,无力地问。
他连日来的疲惫惶恐忽然涌上心头。
——我们要到哪里去?
——哪里?!
“找不到去处了,是吗?”她含着泪道。
他慢慢停下脚步,眼前那一道滚滚的河流,正是当日他带她逆流而上的地方。
又回到了原点。只是这一切,全都改变。苦苦的追寻,苦苦的奔逃,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以白虎之珠换取卑贱生命的自由,可是现在连仅有的生存之地都不再存在,还奢望什么呢?
“不需要了……”他喃喃地说着,松开了一直捆住她的银索,道,“你走吧。”
她怔怔看着他,许久才低头。她的鞋子已经破烂不堪,双脚长满了血泡。
“你打算把我扔掉了吗?!”她忽然就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下了泪。
他喘息着跪倒在河边,道:“你应该去寻找自由了。”
“你不要我了?!”她却固执地叫着,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他奋力推开她,怒道:“我没有办法带着你了!跟着我,你只会被人乱刀杀死!”
“可是,”她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猫,颤抖着声音道,“如果一个人孤单死去,会更害怕啊!”
“你这个傻瓜!”他冷笑道,“我就是围剿你们白家的人,你难道还把我当成依靠吗?”
她的泪忽然止住,本来就苍白的脸上,看不到半点血色。
他终于离开了她。
“白虎之珠也不要了吗?”她似乎还不相信他的话,独自站在滔滔的河水边喊着。
他的脚步略微停了停,却没有回头。
“那只是你的谎言吧?”他淡淡道。
叶丰在夜色里遭遇了围攻。
明灭的光,在幽暗里游弋。百花谷的飞叶在风中盘旋如刀,龙城的弓箭铺天盖地,他一剑刺入水流弘的咽喉,却来不及避开墨家的暗器,双足一软,滚落山崖。一道钢鞭卷在他腰间,将他拉回山顶,脸上一阵剧痛,已经被山石划得血肉迷糊。
“宗主,这就是秋暝的爱宠?”有人谄媚道,“看上去不过如此啊!”
“当日还是颇有姿色的,扫兴了!”墨御冷哼着道。
有人踏着月色款款而来,玉骨折扇轻摇。
“穆二公子。”墨御扬眉道,“听闻你一直在追杀幻月殿余孽,这个顺水人情,不如送交给你了!”
穆菲扫视了一眼叶丰,淡淡道:“如此也好,待我将这个妖孽带回龙城。”
“倒是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啊。”人群散去后,穆菲微微俯身看着叶丰道。
然后,顺手抽过一柄明剑。剑光如虹,照亮了叶丰迷茫的眼。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的光明。
五
龙城的马队拖着叶丰在山路前行。
嶙峋的山石刺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他却无法挣扎。失去了眼睛的他,依稀能感觉到鲜血在脸上流淌。
触摸到了袖里的竹笛,冰冷。
“前面那是什么?”忽然有人惊叫道。
穆菲勒马凝视前方暗处,只见一团小小的白影在向马队移来。他举扇示意众人停下,喝道:“什么人?”
“可以放了他吗?”有个细微的声音道。
叶丰在恍惚间猛地一惊,是她?!
穆菲凝神望去,却见是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还抱了一只瘦骨嶙峋的猫。
“你也是幻月殿的不成?”穆菲冷笑道。
白去去站在晚风里,迟疑道:“不是,我想请你们放了他。”
穆菲不耐烦地道:“那就赶紧闪开了!”说罢,一扬手,马队继续拖着叶丰前进。
“他不是坏人!”她不依不饶在后面紧追。眼看马队即将转过山梁,她忽然喊着:“我可以用白虎之珠换!”
“什么?”穆菲闻音一震,急速停马回身,看着在夜色下冻得发抖的女孩。
白去去鼓起勇气,光着双足奔跑到庞大的马队前,仰头举起怀里的瘦猫,大声道:“这就是我们白家的神兽!”
众人哄笑起来,穆菲顿觉怒火中烧,扬起马鞭抽向白去去。
“啪”!
马鞭狠狠抽红了白去去的脸,她被巨大的推力带倒,摔到了叶丰身边。
小猫哀叫着在她手里颤抖。她抚过叶丰紧闭的双眼,忍痛为他拭去血痕。
叶丰忽然吃力地扬起满是瘢痕的脸,道:“不要杀她。她是白去去。”
“白去去?!”穆菲笑了起来,“有趣!难道你不知道,白家上下早就被杀得一个不剩了吗?那个白家大小姐,现在好像还挂在山门口呢!”
叶丰怔住,白去去却拼命摇着头道:“不是!不是!我会召唤神兽,小灰就是白虎下凡,不信你们看!”
她流着眼泪,紧紧抱住小猫,口中喃喃自语着,好似在进行神圣的仪式。可是在别人看来,只是一种可笑之极的愚蠢。
有人冲了过来,“啪”的一声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接着把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猫死命地扔了出去。
“小灰!”她惊呼着扑出去,另一人却抬脚将她一脚踢飞,然后,刀光一闪,将还在咪咪叫着的小猫一刀砍成了两段。
她疯了似的冲过去,颤抖着手拼命地把小猫的尸首抱进怀里,口中却还在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叶丰听见了她的哭声,摸索着爬到她身边。
“该死的东西!”穆菲恼怒起来,一声令下,众人的剑刺向叶丰。
痛哭的女孩却猛地张开双臂,紧紧趴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要这样……”她被利剑穿透了身子,却始终未曾忘记保护他。
马蹄声消失在远方了。
叶丰抱着她不住流血的身体,听见她低声絮语。
“对不起……”她很伤心地内疚道,“我根本不是白家小姐……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在虎啸山流浪的野孩子……所以我害怕你离开我……”
叶丰努力地笑了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取下小猫脖子上的铃铛,颤抖着塞到他掌心,道,“你相信吗?那个住在虎啸山的疯叔叔告诉我,这个铃铛,真的可以,召唤神兽呢!”
他握紧了带血的铃铛,低声道:“我相信。”
“吹首曲子吧,还没有听过呢。”她乞求道。
他摸索着,取出了碧绿的竹笛。笛声在晚风中徘徊如诉,道不尽离愁别绪,好像要将尘世间的一切化成云烟,飘向另一个世界。
“真的好听呢……可是,我是个骗子啊……”她微微笑着,试图用手拭去他唇边的血,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死了。
尾声
后来,当那个盲了双目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追杀穆菲的时候,人们都说,他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居然因爱成恨,连穆家二公子都敢招惹。
终于在最后一次的决斗中,他还是输了。
穆菲捂着胸口,用力践踏他已经变得丑陋的脸,啐道:“贱货,永远是被人踩在脚下的,懂吗?”
他紧闭的双眼早已经流不出眼泪,水边的荷香淡淡漂浮在清晨的风中。
伸手触及珍藏的竹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成了数段。
“叮”。
竹笛上系着的铃铛,滚到了青石地上,又一路欢笑着,落进了湖水里。
只留下,半点涟漪。
晨曦里,浮云遥遥,他坐在苍翠树下,她托着腮微笑望他。
“那支美丽的笛子,叫什么名字?”
“往生。”
……
贴杀水流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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