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第十二届群杀第四轮参评杀帖(共搜集有11帖,此为第2帖)
(作者:拼将一剑;提交人:拼将一剑;提交时间:2011/10/30 23:23:13)
第 四 轮第 1 号参评帖
三千里山河
三千里山河
一、
昏黄的烛光在屋的一角闪烁着,赵鸿晔醒的时候觉得刺眼,急忙闭上了眼睛。
“王爷,您终于醒了。”
赵鸿晔睁眼看到司马韶站在床边,关切地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噢。我,睡了多久?”
头痛欲裂的感觉真不好受,但他还是勉强抬起了身子。
“足足五天。”司马韶答道。
“竟然醉了五天。”赵鸿晔轻叹。
自从水横波突然遁入无色庵拒绝相见,他的心就像一团火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整个熄灭了。
于是,他拼命喝酒,最后终于醉了,一醉就是五天。
想到这里,赵鸿晔心头一震,连忙问道:“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叶星魂回来了,说有重要消息报告。他等了您整整一天了。”
“人呢?快叫他进来。”赵鸿晔说道。看见司马韶答应着走出,他已经迅速地跳到床下,随手抓起一件大氅披在身上。
叶星魂随着司马韶进来,看到赵鸿晔端坐在那里,连忙跪地。还没等他磕下头去,赵鸿晔已经托住了他的臂弯,扶起来说:“不用拘礼,快说吧。”
叶星魂只得躬身施礼道:“启禀王爷,属下查到了《三千里山河图卷》的下落。
“什么?太好了。”赵鸿晔一改往日的持重,整个人“腾”地一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异常兴奋地盯视着叶星魂,对于自己的失态浑然不知,连对水横波的刻骨相思也暂且放到了一边。只是迫不及待地问着:“快说,它在哪里?”
这时,叶星魂似乎也放松下来,嬉皮笑脸地说道:“桃源村。”
“桃源村?”很显然,对于这个地方,赵鸿晔并无印象。
“对。据属下探知,桃源村地方十分隐秘,村民几乎都是前朝遗臣的后裔,而且从不与外界联系。只有一个人,每一季都会来此一趟。
“谁?”
“水云渡。”叶星魂有些得意,“晋城水家就是他们的真正主人,也是前朝皇室。水家表面经营字画,实际是以此为契机,打听画卷下落,意图复辟。”
赵鸿晔终于恢复了平静,慢慢坐了回去。相传前朝的末代帝王曾留下一卷画卷,三千里山河尽入卷内,其中暗藏着一份名单和一份藏宝图。前朝覆亡虽已百年,这幅画卷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又在何人之手?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当今天子。赵家的天下虽然根基已稳,然前朝种种犹如芒刺在背,让人难以安睡。因此,寻找这幅传说中的画卷也是“暗卫”的重要使命之一。
赵鸿晔没想到,寻找这么多年,这幅画终于有了下落。这本来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却偏偏与水横波有关,赵鸿晔的心开始抽搐。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水横波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遁入空门,不愿再与自己相见。
二、
桃源村外,村长裴公望焦急地张望着。
他的头发胡须白多黑少,腰背也有些佝偻,那对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即便是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依然英华内敛,丝毫没有压迫感。
两骑马自远处小道上飞奔而来,正是孙子裴远笛带着水云渡回来。
裴公望一路迎上去,将水云渡扶下马来,拉着就往里走。
裴公望将水云渡直接带进家中一间内室,大口喘气起来。
“裴叔,您先别急,坐下慢慢说。”水云渡的语调充满关切 “远笛已经把情况大致跟我说了。看来有人惦记上桃源村了。”
“他们是惦记上那幅画了。”裴公望强调。
“查清楚是谁了吗?”水云渡的态度依然淡定.
“三天前的晚上,曾有夜行人进入本村,虽然轻功极佳,却还是踩到了响铃。可惜,来人轻功实在太好,虽然发现了他,却还是被他逃脱。百十年来还没人偷偷进入本村。不过据村民说,白天有个黑衣陌生人在村口问路,很可能就是那个夜行客。”
“难道是叶星魂?此人武功平平,却善于易容,而且轻功极佳,常年穿着黑色衣服,是暗卫中得力干将,名头甚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在这时候,水云渡还笑得出来。
“据老朽看来也是此人。可是,此事如此隐秘,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水云渡笑笑:“没有不透风的墙。多想无益,还是先去看看那幅画吧。”
裴公望答应着,领着水云渡走出来,穿过马厩,进入一个园子,朝着中间那个八角亭走去。”
走进亭子,**是一个石桌,裴公望随手转动一个石凳,石桌即被慢慢转开,露出下面一尺多深的暗洞,洞中放着一个木盒。打开看时,里面放着一轴图卷。裴公望看到图卷无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三、
晋城水家。
水云渡神色凝重地来回踱着步,忽然,他对侍立一旁的管家闻人悟问了一句:“你确定是我去桃源村拿走了那幅画?”
闻人悟喉头咕咚了几下,低声说:“这是裴老爷子亲口说的。前几日曾有夜行人潜入,所以他让裴远笛前来带着主人过去。当时,主人说那幅画放在那里已不安全,因此将其带回了家中。”
“你知道我这几天从未离家。而且,你看到裴远笛来过吗?”
“是啊,所以我也奇怪。后来我问了远笛,据他说是在城门口遇到的主人,当时就跟他去了桃源村。”
听到这里,水云渡停下脚步,居然笑出声来:“这么说,这幅画被人骗走了?”
闻人悟见他如此,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低低应道:“是。”
“你觉得当今世上,谁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术?”
“以我看,不会超过三个人。但从那个夜行人轻功了得这一点来分析,兼具轻功易容两大奇能的,非叶星魂莫属。”
水云渡点头:“看来他是探知图在桃源村里,偷盗不成,就将计就计从裴公望手里轻而易举地把图骗走了。这样的人才也确属难得。”
说到这儿,水云渡顿了一下,然后说道:“通知下去,严密防范,如果遇到可疑现象立刻上报。”
话音未落,水云渡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无色庵在晋城城外,距离水家不过四五里地。水云渡将近走到,看见楼醒风坐在庵外地上,拼命往嘴里灌着酒。
水云渡知道,这位好友一直对妹妹水横波情有独钟。自从水横波遁入庵中,每遭见拒,便在庵外喝闷酒,直到红日西垂才黯然离去。所以,水云渡见他如此,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句“这是何苦?”,然后径自敲门走进庵去。
自从老父离世,母亲冉忧就在“无色庵”中带发修行,每日诵经。加之近日,妹妹水横波得知自己心仪的当今御弟,和水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悲愤之下遁入庵中不问世事。因而水云渡每三五日必来庵中给母亲请安,同时劝慰这个宝贝妹妹。
冉忧所住的静室位于庵堂花园之中,虽不很大,却也幽静。房中没有太多陈设,除了几样生活必需品外,只在墙上挂着几幅残破的山水画卷,按她自己的说法叫做“抱残守缺”。 可见其早有出世之念。
但是,当她听说“桃源村”发生那一幕,居然连经都念不下去了:“看来该来的总算来了。”
“是的。朝廷不会善罢甘休。”水云渡平静地说。
一旁的水横波依然愁眉紧锁,却抬了一下眼睛道:“仇恨需要延续一百年吗?”
“这是水家的宿命,就算我们想放弃,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们。”
水横渡觉得,水云波的语调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四、
水云渡离开时,楼醒风还在喝酒。
他看见水云渡来,又见他走,两人始终没说一句话。他的身边放着好几个酒坛子,一大半都已喝空,但他并没有喝醉。
自从水横波住进庵堂,楼醒风觉得生活了无生趣,便镇日与酒为伍。奇怪的是,就是算这么喝,还是很难喝醉,反而头脑越发清醒。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痛苦的。而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岂不是更加痛苦?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因此痛苦,楼醒风也就越发痛苦起来。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赵鸿晔,因此,楼醒风对赵鸿晔的仇恨也在与日俱增。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楼醒风看到赵鸿晔带着一个随从一个拐角处转进小巷,慢慢朝“无色庵”走来。
楼醒风握住酒坛子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这个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不在京城好好呆着,为什么偏要跑来晋城,而且一呆就是几个月?既然招惹了水横波,就该离得远远的,好让水横波的心情慢慢平复,为什么又来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楼醒风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手中的酒坛子脱手飞出。尽管他已经喝了不少,但酒坛子又快又疾朝着赵鸿晔头面部砸了过去,居然半点酒液没有洒出,劲道与分寸的拿捏都十分到位。于此同时,楼醒风整个人就像一支离弦的“怒剑”,射向赵鸿晔,左掌右指所指的方向都是他的各处要害。
赵鸿晔对眼前的一幕毫无准备,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脚跟却在地上轻轻一捺,向后反弹了数尺。此时,随从的司马韶大喝一声,剑已出鞘,击飞了酒坛,左脚直踢楼醒风脚踝。
看见楼醒风躲过,司马韶剑势如虹招招致命,直取楼醒风。楼醒风也已解下腰间软剑,招式犹如“弱柳扶风”,见招拆招,毫不示弱。
两柄剑,一刚一柔,一阴一阳,在“无色庵”门前的窄巷中快速拆解了数十招,双方均未占到任何便宜。而赵鸿晔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两人搏杀,似乎并无上前助战的意思。
“嘎”地一声,随着庵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孩的头从里面探出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伸手将一张纸递给赵鸿晔。
赵鸿晔认得,那是水横波的哑侍女莲露。他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大声叫道:“司马,我们走。”
说完,他已经大步走出了小巷的拐角处。
五、
司马韶甩下楼醒风,大步追上了赵鸿晔,心中犹自不甘:“王爷,为什么不让属下杀了那个逆贼。”
“那不过就是个醉鬼,杀之无益。刚才水小姐派人送了字条,约我明日未时在西山脚下‘半月亭’相见。”
“小心有诈。”司马韶立刻警觉起来。
不言而喻,水横波是因为得知水家与朝廷的瓜葛才躲入庵中,才拒绝与赵鸿晔相见。如今,水家的《三千里山河图卷》落入赵鸿晔手中,水横波即主动提出相见,很难不让人起疑。
不料,赵鸿晔听了,只是苦笑:“凡事总该有个了结。就算是鸿门宴,我也要见她一面。”
“那属下预先在半月亭附近埋伏。倘若水家真有什么阴谋,正好一网打尽。”司马韶连忙答道。
赵鸿晔不置可否,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转头:“仇家是杀不尽的。即使灭了水家,可能还有‘火’家、‘金’家。只要找出那幅画的秘密,水家也就没有复辟的资本。剿灭不如安抚。”
这些话说得冠冕堂皇,不过,连赵鸿晔自己都分不清,这其中是否存有私心?
司马韶叹气:“以皇上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恐怕这事处理不好,反倒连累了王爷。”
赵鸿晔也明白这幅画的重要性,现在终于找到了,而且晋城水家正是前朝帝王的后裔,桃源村则是前朝遗臣的后裔,而且这样的家族应该不会只有裴氏一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将这根刺拔去,任谁当了皇帝都不会安心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街上。但闻阵阵胡乐传来,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围着一堆人,人们站在那里,指指点点,露出兴奋的表情。
近前一看,发现人群中几个胡人正在弹奏乐器,而正中间,两名胡人女子,酥胸半露,散发跣足,腰肢乱颤、裙袂飘飘,随着节奏激烈舞蹈,不时引起围观人群的阵阵喝彩。但赵鸿晔看了,心中却是一凛:“莫非炎国人也来凑热闹了?”
六
“半月亭”是个酒家,位于晋城外西山脚下,因有一个雅室建于八角亭中,而亭中石桌石凳皆为半圆,加之山势所阻,夜间常见半轮月光得名。
西山并不太高,山形秀美,绿叶葱翠,颇有江南韵致。踏青时节,这里自是人流如织,熙来攘往,酒店的生意自然红火。不过,如今已是深秋季节,木叶凋零,游人鲜至,反而显得有些萧索。
亭中,赵鸿晔与水横波相对而坐,四目相视,竟无一人开口说话。
良久,赵鸿晔起身为水横波斟满了一杯酒道:“喝酒。”
水横波看了一眼那杯酒,终于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赵鸿晔知道,水横波所指,乃是两家的纠葛,也是默默点头:“我也才知道。”
“认识你是个错误。”
“不,生在皇家才是错误。”赵鸿晔的声音有些无奈。
“时过境迁,百年的恩怨就不能化解吗?”水横波的语调轻幽,像是自言自语。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水横波默然无语,眼中滚落两颗晶莹的泪珠,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用我来交换那幅画,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我何尝没有想过带着你浪迹天涯,不再过问尘世的纷扰,可是……”
“可是,你放不下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赵鸿晔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多么希望那幅画还给水家,然后带着水横波离开。可是,即便如此,水家一样免不了杀身之祸。而他们自己,后半生也只能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终将逃不过朝廷的追杀。假如不答应,自己的富贵是保住了,水横波以及整个与水家有关的人员一样不能幸免于难,他的心却空了,这话又让他怎么说得出口?赵鸿晔感觉到心底有一股寒意升腾上来,传遍了全身。
看到赵鸿晔如此,反而让水横波平静了下来。她擦干了眼泪,起身斟满两杯酒,并将其中一杯举到赵鸿晔面前:“再喝一杯,但愿还有来生……”
赵鸿晔接过酒杯,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把酒慢慢喝干:“但愿还有来生…..”。
话音未落,赵鸿晔突然瞥见,水横波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即将触及她那欺霜赛雪的粉颈。
七、
赵鸿晔伸手抢夺。尽管速度极快,水横波还是将手中匕首轻轻一转,就在他手指搭上匕首的一瞬间,刀刃已然轻轻划破了他的皮肤。
赵鸿晔手指一麻,踉跄栽倒,但手指并未放松,已将那把匕首夺了过来,嘴里叫道:“匕首有毒。”
隐身在亭外的暗卫一拥而入,将水横波团团围住,司马韶扶起赵鸿晔,大声叫道:“王爷,王爷。”
赵鸿晔感到浑身瘫软,眼睛却死死望着水横波,嘴里含糊说道:“放她,走。放,她,走……”
“不行,”司马韶大声叫道,“先让她拿出解药。”
水横波凄然一笑:“你们以为我还打算活着离开?我来之前已经想好,希望你能回心转意,如果不成,我也不能眼看那么多人遭受荼毒。没错,我在匕首上下了奇毒,只要沾上,绝对活不过十二个时辰。本打算刺伤你后,我便自刎,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会陪着你。既然阳间不能容下我们,那就去阴间做一对鬼鸳鸯。既然匕首被你夺了过去,就给我来一刀吧。一个抱有必死之心的人,身边又岂会带着解药?”
司马韶见没有解药,知道再拖下去,只会让赵鸿晔死得更快,连忙说道:“先把王爷送到苏姑娘处,请她医治,再找滟潋姑娘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毒,一定要把王爷救活。
等到几个暗卫将赵鸿晔抬了出去,司马韶道:“水姑娘,我很佩服你的勇气。现在只能请你跟我们回去。如果王爷恢复,在下自然会派人送姑娘回家。倘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只能不客气。带走。”
恰在这时,一条人影飞身而入,软剑起处,刺倒两三名暗卫后,拖着水横波强硬冲出亭外,
但暗卫毕竟人多,很快又将二人被围在了中间。
水横波没料到,楼醒风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连忙甩开他的手道:“我不会去,你快走,别在这儿送死。”
说话间,七八件兵刃已经向着二人招呼过来。
“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楼醒风一边抵挡,一面说道。
但是毕竟寡不敌众,过不多久,楼醒风已经有些左支右绌,腿上胳膊上俱都受伤。水横波手中没有武器,只得用双手格挡,甚至用身体保护楼醒风,也是多处受伤。
此时,楼醒风正面受到司马韶、穆吹云阻击,眼看就支持不住,侧面又有一条竹节钢鞭向他的小腿处横扫过来。水横波见状,斜跨一步,整个人挡在楼醒风身侧。那条钢鞭正好砸到她的腿上。水横波腿骨立断,顿时往下倒去。楼醒风见状,连忙将水横波拦腰托住,而就在这一分心的当口,穆吹云的利剑已经插入了他的左胸。
八、
楼醒风并不觉得很疼,心头反而涌起阵阵暖意。能和水横波死在一起,何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而水横波眼早已没有活下去的愿望,索性将双眼一闭,引颈受戮。
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突然传来,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呐喊之声。一切都在同一刹那发生。
从半山坡上忽然闪出数十名胡人,手举弓箭,将他们围在圈中。一名女子纵身跃下,正是昨天在街上跳舞的两名胡女之一。
胡女大声说道:“水小姐,我是炎国阏氏乌黛,感谢你与令兄当年救了本国单于和阿朵,今天是我们报恩的时候了。阿朵已经已经通知令兄,相信很快就会赶到。不用怕,赶快过来。”
这一切,算不算绝处逢生?水横波不知道,但她却并没有丝毫高兴。她早准备跟着赵鸿晔一同赴死。更何况,楼醒风为了救他,已无生还可能,自己又怎能独自逃生?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将死的楼醒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腰间用力一推,说了声“快走”,竟将她足足推出五六尺远,而他自己则一头栽倒,命丧当场。
乌黛看见水横波出来将她拦腰抱住,躲入山石之后。
那边山上,见人已救出,一时间箭矢横飞,将“暗卫”纷纷射倒。司马韶、穆吹云等人,一面将箭矢拨开,拼命往外冲去。
冲出箭阵一看,只剩了四五人,而且人人带着箭伤。刚想舒口气,却见一名胡女领着水云渡等人远远赶来,要想逃脱,绝非易事。
这时,穆吹云道:“请司马大人带着大家逃命,这里我来抵挡一阵。”
司马韶见状,也不再推脱,领着那几名暗卫,爬到身后的山上,借助山石的遮蔽,偷偷往后逃去。
这边穆吹云,咬牙将身上所中的箭矢拔掉,挺剑朝水云渡等人冲来。水云渡见他如此凶悍,不由赞了一声“真勇士”,“哗”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已经应声而出。
虽说穆吹云曾是武林排名第一的杀手,招式又快又很,招招致命。但他毕竟身中数箭,速度和气势大不如前。如此还与水云渡缠斗了数十招,才被水云渡的折叠扇割断了喉管,却尸身不倒,倒令众人感叹惋惜了一番。
事毕,水云渡带人又在附近找寻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暗卫的踪影,这才命人找回楼醒风尸首送到楼家。自己则带着水横波回无色庵养伤,并着人打探赵鸿晔生死。
九、
看到赵鸿晔终于睁开了眼睛,苏倚玉长舒了一口气。
由于赵鸿晔所中乃是西域奇毒,抬回来时,连她这个妙手医生的高足都感到束手无策。虽然试了不少延命的方法,却未能将毒逼出。幸亏滟潋到来,这个毒手阎罗的爱徒,一样找不到解毒的方法,最后还是用了以毒攻毒的方法,迫使两种毒物对抗,这才阻止了毒性的进一步发展。苏倚玉只好调配了一些培元固本的药物让他喝下,期望他增强自身体力,将体内毒素慢慢排出。如此一来,赵鸿晔虽然熬过了十二个时辰并未死去,却一直沉沉睡着,直到三天之后,总算醒了过来。众人听说王爷醒来,都跑进屋来探视。
“王爷、王爷”司马韶带着伤,勉强站在床边呼唤着。
喊了半天,赵鸿晔似乎并没听见,眼光定定地看着屋顶。
“王爷、王爷。”
突然,赵鸿晔猛然睁大眼睛大声吼道:“水,水。杀杀。”,接着颓然倒下,大口喘着气。
司马韶连忙伸手按着赵鸿晔身体,不让他再动,嘴里说道:“我们的人损失大半已经无力铲除这伙逆贼。可否由属下上报朝廷,排官军前来剿杀?”
“杀,杀……”虽然语调有气无力,但那几个杀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司马韶见他答应,连忙出外写了奏章,并立即派人将奏章上报朝廷。等他再次回到赵鸿晔病榻之前,赵鸿晔还在叫着“杀杀杀”。
“一直在叫?”
苏倚玉默然点头:“就目前情况看。虽然解除了性命之忧,但王爷的神智好像出现了问题。那定是体内毒物对抗所致。”
“那该怎么办?”司马韶有些焦急起来。
苏倚玉想了半晌,才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请到家师和毒手阎罗前辈联手施治,加上‘七月雪’的解毒功能,或许有望痊愈。但这两位老人家斗了几十年,又怎么可能联手呢?”
“不能也要能。”司马韶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让苏倚玉和滟潋分头去请这两位武林奇人。为了防止水家及炎国人偷袭,司马韶带着其他人搬出目前住处,换到“暗卫”的另一个秘密住所。
水云渡也在忙碌着。他很清楚,经此一役,相信朝廷很快就会前来镇压,水家在晋城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必须尽快离开。乌云阿朵提出,将水家及桃源村等搬至炎国,共同对抗赵家王朝的提议,但他拒绝了。他认为,虽然水家与朝廷有不共戴天的世仇,那毕竟是中原内部的事情,不能为了自己报仇,而给异族入侵中原提供口实,那样只能让百姓再遭涂炭。所以,最后他决定带着水家和桃源村的村民,借道炎国,避祸海外。这样虽然绕了远路,但相对安全。而另一家前朝遗臣之后“楼家”,因为尚未暴露,所以暂时不动。由于水横波伤势颇重,一时难以痊愈,只能暂且留在楼家疗伤。根据目前打探到的消息,赵鸿晔并没有死,至少水横波就不必为他殉情了。一切安排妥当,他吩咐闻人悟,通知大家抓紧准备。
“那幅画怎么办?”闻人悟有些担心地问道。
谁知水云渡听了只是笑笑:“那幅画从来就没丢,桃源村那幅只是为了遮人耳目,真画一直都在。那叶星魂虽然用尽心机,应该也料不到这幅画是假的。”
“那真画现在在哪?”
“一直挂在老太太静室的墙上。”水云渡狡黠地笑了,“谁也不会想到,这幅人人都欲得之的宝贝,公然挂在尼姑庵一个年老体弱的老太太房里吧?”
闻人悟听了,不由赞叹:“少主实在是高明,那这幅画要带走吗?”
就在此时,突听屋脊之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水云渡立时警觉,纵身跳出屋外,又飞身跃上房顶,却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远远跳出院墙,不见了踪影。
水云渡二话没说,下得地面,对着闻人悟道:“走,去无色庵。”
十
二人到了庵堂,小尼姑才把门开了一半,水云渡已经挤了进去,嘴里问道:“老夫人呢?”
小尼姑不知道就里,轻声答道:“老太太在佛堂和师父师兄一起做功课。”
听到母亲没有受到伤害,水云渡略微放心,也不等小尼姑带路,已经一路冲进母亲居住的那间静室。
开门看时,墙上的其他字画安然无恙,偏偏那幅真的《三千里山河图卷》已经不翼而飞,原先挂画之处,墙壁的颜色明显比周围白了不少。
水云渡大惊失色:“真的丢了。”
他为自己刚才的失言深自懊悔。既然要来取画,又何必先向闻人悟说出藏画之所,以致让人有机可乘。一路朝外奔去,刚走到门口,却听门外的闻人悟大喝:“哪里走?”
“嗤”的一声破风之声响处,接着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水云渡出来一看,却见门外假山下跌倒一个黑衣人,咽喉处中了闻人悟的“夺命飞针”,已经死了。不是叶星魂又是谁?可是水云渡搜遍他的全身,还是没有找到那幅画。
原来“暗卫”虽然搬离了原处,但为了等候朝廷发兵剿灭水家,依然四处派出密探,监视水家动静。那叶星魂今日就是潜进水家,探知水家即将逃遁,本来他已获得重大消息,可以回去通报,谁知偏偏听说自己原先骗来的《三千里山河图卷》是假的,而真图还在无色庵中。一个忘形,忘了数日前受伤未愈,不小心竟弄出了声响。好在虽被发现,还是逃出水家。
他仗着自己轻功卓绝,一路飞奔,打算在水云渡赶到之前,取走那幅真画。可惜的是,等他赶到无色庵后,因为路径不熟,一路找来,等到找到那间静室时,水云渡已经先他而至,所以只得躲在假山之后窥视。
当他听到水云渡说,那幅画不见的时候,刚想离开。终是因为带伤行动,加上一路狂奔,体力明显不支,刚一冒头,即被闻人悟发现,一飞针就要了他的命。
这边水云渡见画卷不在叶星魂身上,正在疑惑的时候,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一手握一卷画轴,一手提着一个手炉,施施然朝静室方向走来。
“凤七。”水云渡叫了一声。
那凤七出生于武林世家,却是体弱多病,因为畏寒,几乎常年抱着手炉。尽管每日只在屋内熟读诗书典籍,很少外出。但他志向高远,不甘心只做一个困在屋内的书生。
三个月前,凤七偶然遇到水云渡,只为年轻气盛,竟与水云渡比试起来,结果惨败,并守诺做了他的幕僚。从此之后,凤七就把自己关在无色庵的一间密室之中,潜心研究画卷。此事只有水云渡和冉忧知道,连无色庵的主持慧静师太也只知道此人是水云渡的朋友,借住庵堂读书养病。如今水云渡见画卷在他手中,知道是被他拿走研究。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凤七听见有人叫他,抬头见是水云渡,不由兴奋得大叫:“我找出里面的秘密了。”
水云渡连忙打断他的话:“跟我回家再说。”
,他吩咐闻人傲留下,帮老太太收拾东西,并接她回家。自己则带着凤七和画卷先行回家。
十一、
回到家中,水云渡看到裴公望也在,还有楼家的家主楼沂正好来接水横波过去疗伤,就把他们领进了水横波养伤的房间。首先将桃源村所藏乃是假图,以及今日发生之事简单说明,然后向大家介绍凤七的情况。
最后,他说道:“凤先生勘破了一百多年来的难解之谜。大家一起来听听。”
凤七点了点头,走到一张案桌前,将图轻轻展开,抱着手炉,轻咳了一声说道:“一百多年来外界一直传说,这幅《三千里河山图卷》中藏着一份名单和一份藏宝图,相传是前朝末帝留下的,后来被水家所得,又因年代久远加上保管不善,已经部分缺失,这对参透图中的秘密造成了极大的难度。自从我答应研究这幅画起,经过反复研究,并且查阅了大量与前朝有关的资料,但始终摸不清头脑。直到昨天晚上,我偶然做了一个梦,等到醒来时却觉得梦境都是虚幻。我恍然悟到,也许我们表面看到的未必都是事实。因此一大清早,我就向老太太拿了这幅画,仔细端详,终于解决了所有问题。可惜的是,我说出这个秘密之后,恐怕会令各位失望。”
见他咬文嚼字说了半天,楼沂首先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凤先生你就直接说吧,别绕圈子了。”
凤七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用手指在手炉上快速弹弄了一阵,这才接着说:“其实这幅画,画得很一般。以前大家都关注于画面的内容,才会觉得此画已残,似乎很难参透。但我今天突发奇想,就从人们传说的‘名单’、‘宝藏’入手进行查找。这幅画虽然不完整,也缺了落款题跋和印章,但画面要表现的内容基本可以看清楚,主要画的是千里河山夜景,并用水面上的舟船和明月在水中的倒影点缀,这让我豁然开朗。实际上所谓的名单并不是什么秘密名单而是作者的名字。尽管这幅画是前朝末帝所留,却不是末帝时期所画,这个从纸质就能看出,这幅画至少存在了两三百年。”
“什么?”水云渡也惊讶了,“这一点好像谁都没有想到。”
“没错。一般人因为没见过这幅画,当然以讹传讹。而水家虽是以经营字画为业,却被前人的传说蒙住了眼睛,根本没有留意过作画的年代,连我也是今天才发现。”
“即使这样,先生为什么又说,名单就是作画者名字呢?”裴公望问道。
“问得好,既然我们知道那幅画并不是末帝在亡国前留给后人作为复辟之用,那这个名单就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很可能就是画者给大家留下的一个字谜游戏而已。”
众人愕然,竟无一人说出话来。
十二、
凤七展颜一笑,又轻咳数声,接着说下去:“我想问问,诸位还记得前朝的国姓是什么?”
“池”水云波抢先答道,“池者,水也。故而本朝覆灭后,我等皇族后裔才以水为姓。”
凤七听罢点头:“那就是了。记得前朝开过君主的名讳是池中天没错吧?当时还有个国相姓崔。”
“崔舟行。”连躺在一边的水横波也极其微弱的声音接了一句,尽管对自己的家世是最近刚知道,但她却是有名的才女,对于前朝历史却是十分了解。
“那各位看看是不是这个意思?”凤七点头。“崔字本为高大之意,以山为头,底下不是佳字而是个隹字,意为短尾鸟,你们仔细看看这座山的底下。”
果然,就在画中那座最高的山下,画着一支极细的枯枝,枯枝上站立着一只更小更浅小鸟。
“果然是只短尾小鸟,要不是凤先生提醒,粗看还以为是树枝上的小枝桠。这下明白了,山下的小鸟就是崔字,在这座山边上正好有一条船在行驶,可不就是崔舟行吗?”楼沂兴奋地说道。
裴公望接口道:“那水中明月的倒影,也可以算作池中天了。”
“那藏宝图如何解释?”水云渡问道。
“那还不好解释?你们仔细看看,这幅图上虽然画了一条江水,但前段波澜不兴,舟船平稳,而后段湍急,巨浪滔天,舟船将要倾覆。而且画中所有的舟船大都是小舟,唯有乘风破浪和将要倾覆的那两条却是大船,而且舟中之人头戴冕旒,身穿衮服,乃是天子服饰,天子所驾之舟,岂非社稷的象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谓藏宝图,不在别处,正是此图。而此图所藏之宝,并非金银玉帛,更非刀枪剑戟,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惜后世君主并未体会其中深意,以致亡国。我等后人却以讹传讹,意图复国,这样做只会招致生灵涂炭。想不到这一百多年,所思所为,都在违逆天意。”水云渡有些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却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众人听了也是默然良久,最后还是凤七打破了沉寂:“其实这藏宝二字,分别藏有‘臣’字和‘王’字,很明显说的是此画为君臣合画,而就画面意境来说,治国需要君臣共同努力,得民心则国兴盛,失民心则天下危。”
水云渡听罢长叹道:“早知如此,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人为此白白丢了性命。”
楼沂听了也是心头一酸,但还是劝道:“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如今少主决心远离纷争,渡洋出海,可算明智之举。”
正说之间,闻人悟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少主,老太太已经回来。据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朝廷已命战劲为将,率领大军,不日将来攻打我等。请少主早作准备。”
“嗯,让大家快点收拾,两天之后启程。”水云渡说道。
“还有一件怪事。”
“哦,什么事?”
“赵鸿晔果然没死,在苏倚玉和滟潋的医治下毒性被压制住。不过听说已经丧失神智。暗卫打算延请妙手医圣赫连欢和毒手阎罗联手解毒,没想到就在前去疗毒的路上,被他跑了,至今没有找到。”
水云渡听了也只是暗暗叹息,然后吩咐众人抓紧准备启程之事。他不希望再看到有人为此丢了性命。
尾声
一年之后,又是深秋季节。
一名商贾模样的年轻人满面风尘来到晋城外西山下,逢人便问是否见到一名跛足女子在此出现。原来来人正是水云渡。
自从离开晋城之后,他们一直耽搁在炎国,这次是回来接走水横波,同赴海外。没想到,等他到了楼家,见到楼沂满面羞惭,说水横波在伤愈之后,突然离开,只留下这张纸条。水云渡见字条果然是水横波笔迹,上面只说自己去寻找赵鸿晔,找不到就再不回来等等。看到楼沂的样子,水云渡有些不忍,连忙安慰一番,并问他是否派人出去寻找。
据楼沂所说,他一直派人四处查找,并且也打听到一些端倪。风闻最近晋城郊外,经常有人看到一名跛足女子和一个疯癫男子一起出没。只是他们行踪不定,每当听到消息,派人出去查找时就不见踪影,而且每次出现的地点都不相同。最后得到消息就在两天前,据说有人看到这样的一对男女曾在西山附近出现,但至今还没找到。
水云渡听了,不再多说,告别了楼沂,买了一匹马骑着,寻到西山脚下。
问了几个人后,回答都是没看见。此时,他走进一个察茶寥,刚要开口动问,却见茶寥之外来了一人一骑。那匹马虽是好马,却显得极其疲惫,马上那人更是满面尘土,满脸胡茬。
刚走进来,那人就用眼睛扫视众人,大声问道:“此处可有人见过一男一女,男的神智不清,女的是个跛足,这两人是否在此出现过?”
只听有个老头答道:“我好像前天见过这样两个人。虽然这么惨,但两人还似很高兴的样子,奔奔跳跳从我身边走过。那个男的嘴里不停说着什么‘杀杀杀,水水水’。不过后来就再没见过。”
这时,一个樵夫也说:“对,我今天上午见过这两个人,和这位老伯说的完全一样,不过我是在翠屏山上,离此有三十多里地。”
听到这里,水云渡再也坐不住了,往桌上扔了一些钱,起身向外。正好那个骑马之人也要出门,两人正好挤在一处。
四目相视之下,水云渡认出,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壮汉,竟是司马韶。那边司马韶也认出了水云渡。
但二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最后不约而同走出茶寥,骑上马,朝着翠屏山方向一路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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