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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1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1/1 13:10:42)

第 二 轮第 3 号参评帖


秋心如月






王家三爷离家出走了。

消息传遍了整个亳州城。

王家在亳州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这位三爷却是王家当年伺候王家大太太的丫鬟所生,属于庶出。因此王家三爷离家出走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度成为亳州城那几天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有的说是王家当家的王壁待三爷不好逼他走的,有的说是三爷挪用购置药材的钱,以至于该收购的药材没有购买到误了事,被当家大爷王壁发现,虽没有被责骂,却自己羞愧难当而离家出走。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正所谓是众说纷纭。



王家待客厅里。

“什么,这算怎么回事,我们历来待三弟如同一母同胞,哪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他。”

听闻家人传回来的消息,王家当家太太刘洛英坐不住了,大声抱怨着。

“姐姐不必动怒,人在做,天在看的,我们待三弟怎么样,只是外人不了解,有谣言倒也可以理解,三弟自然是懂得我们的。”王壁的妾室萧璧如软语相劝。

大当家王壁坐在居中,一句话也没说。

他知道王垢为什么出走。

前几天,由于药房缺少一味草药七叶一枝花,以至于一个被毒蛇咬到的病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毒发身亡。

王垢深感愧疚,说要自己去找适合种植药草的方法,想要开发种植一些常用的药草。

王壁有些担心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从没有独自一人出过门,但是也没劝住。只好任他一人去了。

谁知三弟刚走没几日,亳州城就出了这样的传言,平日里自己的太太对三弟很是照顾,也难怪她发脾气。







时隔三个月后,亳州边界的一座山上,时值夏日,满山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一位青年男子背着一个药篓,边走边看,不时伸手采几颗药草放进背后的篓子,时不时抬起头来,擦擦脸上的汗,衣衫虽不是很破但是旧的已经褪了本来的颜色,这人正是传言中离家出走其实是出去找种植药草方法的王家三爷王垢。

他消瘦了很多,想来这三个月里苦头吃了不少。

快中午的时候,王垢走的有点累了,就近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小憩了一会刚准备继续走,听到不远处一声惊叫。

那是女子发出的声音。

王垢寻着声音跑了过去,只见一名年轻的姑娘跌倒在地,小腿靠下面的地方有一处明显的伤痕,二个牙齿咬的伤口还在流着暗红色的血。



“姑娘,你受伤了?”王垢伸手扶起姑娘,看了一眼流血的小腿处不由得惊叫:“是蛇伤?”



“是,我因为害怕惊动了蛇让它给咬了。”姑娘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这样我会死吗?”



“不会的。”王垢边说边从自己的药篓里拿出一把小刀,点着了火,放火上烤了烤消了毒,轻手地切开伤口,挤出乌黑的毒血,再拿出一大把新鲜的草,揉碎后敷在姑娘的伤口上,然后伸手撕扯自己的衣袖,撕了几下也没撕下来。姑娘见状忍痛从自己的口袋拿出一条丝巾递给他:“用这个。”待包扎好后,王垢把姑娘扶在一旁坐下。

王垢拿出的草正是七叶一枝花,这药还真神奇,不一会姑娘小腿肿起的地方就消了下去,伤口也没有那么痛了。

姑娘不那么感觉害怕了,和王垢聊了起来。

姑娘说她叫月儿,家住在山下,出来是想看看这附近的山上有没有什么药材,谁知道刚出来没多久就给蛇咬了。

月儿还说和爷爷一起住在山脚下的茅屋里。

王垢看月儿神色好了很多,扶着月儿下了山。

山脚下有几间茅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在家。

月儿说那是她的爷爷。

可是王垢感觉老者对月儿很尊敬。







老者并不是月儿的亲爷爷。

只是月儿家的一个老管家。江湖上有名的汪洋大盗。

当年月儿的父亲在偶然的机缘下把他从死囚牢里救了出来,自此就跟着月儿的父亲一起走南闯北,担当了保镖的职责。

待月儿的父亲固定在亳州城里经商后,又担起了看顾他一家老少安全的职责。

月儿自小就跟着老者习武。

一次习武练习中伤了脚,老者随手采了些草给敷上,肿痛很快就消除了。自此,月儿就迷上了这些花花草草。

时不时自己一个人跑到山上去采药,拿回来给爷爷鉴定,谁知这次自己遇了险。

被王垢救了之后,月儿得知他也是居无定所,便邀请王垢小住几日,王垢很痛快地答应了。

王垢答应的这么爽快是他感觉此处很适合种植药材。

自从上次被蛇所伤的那个病人死了以后,王垢满心的愧疚,决定自己培植一些药材。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由于从未出过远门,出来不到一月,所带银钱均被骗走,自己落得穷困潦倒,又不好意思回去找自家大哥,只能边采些药草卖钱,顺便寻找合适的地方来种植药材。

月儿所住的地方正是他苦觅寻找不得的好地方。

于是小住几日后,经过月儿的同意,王垢就在附近临时搭建了两间木屋,住了下来。

期间,月儿的这位管家爷爷回了趟城,去备办些日常用品。

王垢发现,月儿的书屋里有各种药书满布房内。月儿也很懂草药,于是两个人就经常一起研究草药,闲时在王垢的屋后开垦了一片地试着种植一些草药。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管家爷爷回来一趟送了些东西就又和月儿告辞匆匆地回了城。

月儿虽觉得有些奇怪,却没多问。

王垢和月儿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相互之间产生了好感,感情愈来愈浓。

两个人每天起早贪黑的侍弄那块土地,居然种出了枸杞、当归、黄芪这些药材。甚至她们发现亳州的土地还可以种植人参。

于是王垢带着月儿回到了王家,他需要和大哥王壁商量找一片更大更好的地方来种植黄芪、人参等药材,不仅可以救人,还能获取更大的经济利润。







王家买下了附近的一整片地,种植药材。

这些药材在王垢和月儿的照顾下长的很好,眼看着慢慢长大的幼苗,王垢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王壁看见三弟每天兴冲冲的出去又兴冲冲的回来,也很是高兴。

三弟终于长大了。

王垢有意无意地询问过月儿家住哪儿,总是被月儿找到说辞给遮掩了过去。

王垢也几次和月儿谈起去她家提亲,月儿总是推脱家远,不急,等药草成熟了再说。

药草一天天的在成熟,王垢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眼看收获在即, 月儿却不辞而别了。

没有人知道月儿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垢快急疯了。

王家全家也着了急。

三天后,王垢收到一封信,一封来自亳州本地的书信。

王垢看完后,人都呆了。

整整一天,王垢没有出过房门,王壁也叫不开门。

没有人知道是谁写的这封信,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王垢留下一封信,走了。

这次王垢是真的离家出走了。

信中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太多了,防不胜防,他说自己不适合这样的生活,他走了,请大哥二哥不要找他。药草就交给大哥了,信中还说,那些药草长的很好,半年之后便可收获,期间只要按照他在的时候那样照顾即可。

王壁看的出他对那片药草的爱,也看得出他这次是真的想走了,他要逃开的不仅仅是商界,也许还有月儿。

因为王壁已经打听到月儿就是同做药材生意的范家独生女范秋月。







亳州城又一大新闻,本来做药材的范家居然改行做五金了。伴随着这一大爆炸性消息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范家独女范秋月要嫁人了,嫁的是范秋月父亲的徒弟范靖徽。大家都认为这就是天作之合,原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本应该在一起。



范家后院。

范秋月站在空旷的范家后院,望着天上那一轮新月,茫然地站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过几日就是她的大婚之日,本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秋月脑子里总是一幕幕的和王垢一起的情景。



“我们把这里全部种植了药草,满满的,然后我们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桑田,加上不远处的那条小溪,就是我们的沧海桑田。”明月如钩,王垢和秋月依偎着坐在药草地里憧憬着。

“垢哥哥,你可真会想,沧海桑田,真美。”秋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秋月摇摇头,像是努力要摆脱这些困惑,我不能想他,不能。当初就是父亲得知他出门找种植药材的方法,才让我想方设法跟着他,想得到一些有利于我们范家的东西。毕竟当时我们家同样也是做药材生意。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居然爱上了他。垢哥哥,爱上了你,我就不能剽窃你的成果,我不能,更多的是我不要这么做,所以我跑回了家。我用了这么久说服我的父亲改做五金生意,垢哥哥,就算我欠你的还你了。今后,你只能在我梦中出现了。







王垢秋月相识的那个山脚下。山脚下的小河边。

小河边不远处几间木屋,开门可见潺潺流水的小河,屋后一大片地,地里全部种的当归。

地头上坐着的正是已接近不惑之年的王垢。

“秋月,我把我们的桑田全部种植了当归。我只奢望有一天,当归,你能回来一次。一次就好。”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2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1/1 13:11:12)

第 二 轮第 5 号参评帖


家难




  “若非啊,我听闻你整日里与那洋鬼子厮混,成何体统?”

  说话的是汪若非的父亲汪润之,此时老爷子脸上不喜不怒,只是坐在椅子中,脑袋微微后仰,双眼似闭未闭。

  汪若非没有答话,这话也没法回答。老爷子已经说了“不成体统”,若是就此反驳那便是大不敬,但自己也毫无理由去认可这话,只得不语。

汪润之叹了口气,其实他这话倒不是对“洋鬼子”有成见,而是不满于“厮混”。虽然很显然地,这句话在汪若非听来是另一回事,但是老爷子并未发现这一点,或者是并不在意这一点。

“可是心中不服?”

汪若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欧德烈颇有学问,为人行止亦无不端之处,我与他相交多日,颇有进益。”

“颇有进益……”汪润之低声吟诵这四个字,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

“玩赏之道有所进益,那也是进益。”

不待汪若非开口,汪润之忽然问道:“这个月可曾往九华庵会馆去?”

“不曾。”汪若非略有愧色,好歹九华庵印染会馆是自家的大生意之一,自己这个少东家一个月不曾照面,说起来似乎也有那么一点不妥。

汪润之脸色略有些阴沉:“有空记得去看看。”

汪若非连忙应了,又垂首站了一会儿,见汪润之挥了挥手,连忙告退。一出门,就仿佛困鸟出笼,加急了脚步一溜烟就不见了。

汪润之闭上眼睛,鼻孔中轻而且长地“唔”了一声,好似叹息。





九华庵会馆有什么好看的?这是汪若非出门后的第一个想法。

之前在父亲面前那点羞愧之心倒也不是作假,只不过出了门,离开了父亲书房里那一股子陈年纸墨混合着老旧木漆的味道,迎面带着新鲜草树芳香的风很容易就吹走了那些根基并不牢固的念头。

世界很大,这是汪若非的想法,他慢慢走在街上,看着往来行人,忽然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身边酒馆的伙计在门口高声揽客,不远处一群人围着小菜饭讨价还价,路边几位大爷提着鸟笼闲逛,往来车马高声借道……噪杂烦乱,像是一根根丝线织成一张大网,将他扣住,将每个人扣住。

明天,后天,乃至明年,后年,这一切都将如此,如同戏园子一场场戏剧一般。每个人专心扮演自己的角色,一遍遍上演,好生无趣。

他看着这一切,渐渐生出一种荒谬感来。

啪的一声轻响,他觉得脚下一软,立时知道不好,横跳一步,抬脚一看,果然不知何方高人留下的黄白之物,已成了他脚下败酱,心中不禁一阵烦恶。

周围很及时地起了一阵哄笑之声,倒好似大伙一早便盯着这处似的。

汪若非也不恼,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会儿的街上反倒多了几分生气。

于是他只是找了处土多的地方,用力蹭了蹭鞋底,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死水潭里的波纹,总是这样短暂地就归于无痕。





欧德烈低着头,拿着放大镜很仔细地审视着面前的一只样式古朴的瓶子。

汪若非很自然地推门而入:“欧德烈,我看看你又弄到了什么好玩意儿。”

欧德烈抬起头笑了笑:“赝品。”

汪若非奇道:“怎么?走了眼了?”

欧德烈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们九华庵印染会馆的张主事送来的,给你的。他不知道这是赝品。”

汪若非“嘿”了一声。

“这老小子,瞎凑什么热闹。”

欧德烈放下放大镜,很认真地说:“若非,主事和我聊了一会儿。说你父亲对你很是不满,哦,对你叔叔也是,当然,最重要的是对这位主事也很不满。主事说他们现在已经尽力在做好了,但是你家的生意不小,你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们现在群龙无首,很多事情很无奈。”

“所以他们希望你能够多照看照看。”

“不看。”汪若非坐在欧德烈对面,摆弄那只赝品瓶子。

“他们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想着我去九华庵坐着,应付我爹。而且我也懒得管他们那摊子事,他们自然落个自在。恰好这想法对了我爹的心思,当然是急不可耐。”

他伸出手指弹了弹瓶身:“我这人,好糊弄。再者说了跟着他们整日里忙忙碌碌熙熙攘攘,脑袋都木了。天地宇宙江河湖海这么大,却在亳州这么个蚂蚁窝里争食,有意思吗?”

“我倒是羡慕你,这么满世界跑,见多识广,自在逍遥。”

欧德烈闻言只是笑笑,汪若非忽然又有点疑惑:“怎么就突然想起来送个瓶子?”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张主事站在廊下,背着双手,眼睛盯着屋檐下的燕子窝,耳朵里听着身边一个老头子的抱怨。

“我在这汪家也是干了好些年了,图什么?”

“是,汪家给我了一口饭吃,咱也不是不懂得道理的人。但咱在这干活,可也不是卖身给了他汪家,普天下也不是只有他汪家锅里有米。”

老头子的唾沫几乎喷到张主事脸上了。

“张主事,你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老伙计们都服你。你来的这些日子也没少给咱争好处,但是这次不是老哥哥我驳你面子,是真没法干了。”

“我这把年纪,儿孙各有各的福气,随他们去,用不着我操心。老太婆走的早,我孤老头子一个,怎么着也不差口饭吃。来干这份儿工不外是念着汪家老爷子的好,留下来帮衬帮衬,怎么到了最后,在他二爷眼里反倒不如那些死卖力气的夯货们了?”

老头子越说脖子越红,到最后已经是气喘吁吁,但还是咬着牙补了一句:“张主事,人活一口气你说是不是?”

张主事叹了口气,笑道:“您都是要走的人了,何必动气。”

说话间跑来一个小厮,把个纸封捧到张主事跟前。

张主事拿起来看了一眼,递给老头:“您老上月的工钱,点点。要我说啊,一把年纪了,在家享福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头子打开点了点数又揣进怀里:“张主事为人我自然是很信得过的,唉……就是不服啊……”说着话摇摇晃晃地走出大门去了。





“啪。”

汪在莹一拍桌子:“走得好,我早就看这些老家伙不顺眼了。一个个当自己是半个东家似的。整日里对这个那个指指点点,还老是欺负新人。听说有次有个新来的叫什么……小毛?被那个老赵训的回屋哭了半宿。”

“就他们这老胳膊老腿的,拿着最高等的工钱,能干什么事?也是我大哥心善,养活着一帮老太爷,原本两下里相安无事也就算了,可惜啊,人心不足。”

张主事咳嗽了一声,劝道:“二爷,也不能这么说,人谁还没个老的时候,你这话传出去,那年轻的听了也就罢了,年纪稍大的弄不好也要寒心。再者说,这印染行当里好些门道还真得这帮老伙计们才能门儿清。新来的虽说有干劲,但你弄头牛来它也不会织布啊。”

汪在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当当地敲着桌子:“你啊……就是心太软,老人懂行不假,留几个就行了,何必全养着,何况今天走的那个老李,也实在不怎么样,比老赵差远了。”

张主事摇摇头:“再怎么说也是大东家的主意,二爷再怎么着脸面上也得过得去不是?”

汪在莹叹口气:“是啊,他是家主嘛。其实说起来,我也就是个做事的,和你没差。”

他转过头,忽然看见桌子上一个淡淡的圆形痕迹,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我说总觉得哪不一样了,我这放的那个瓶子呢?”

“您不是说碍眼么?我送给少东家了,上个月他和那个洋人来过这边一趟,那洋人说少东家挺喜欢的……”





汪润之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他对面那位的脸色比他更难看。

不过难看也得看,因为那张脸的主人是他老婆曾筱罗的父亲,徽州都统曾茂俭。

要是在别人家,老丈人掌权一地,女婿富甲一方,可谓有钱有势,必然是如鱼得水,相得益彰。但这一对翁婿,就觉得对方是粘在自己身上的狗皮膏药,留着难受,撕下来肉疼。

曾筱罗自然就是那块肉。

此刻那块肉不在,两人自然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

半晌之后,还是老丈人先开了口:“我推荐的那位张主事,在你那染坊也干了有大半年了吧,如何啊?”

汪润之不置可否地晃晃脑袋:“看看再说罢。”

曾茂俭那张脸,笑起来也让人觉得仿佛没有笑容:“看来是不太满意。没事,你是东家,若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尽管说他就是。凡事都要讲个理字嘛,我推荐此人也不过是看他为人谨慎周全,也是个可用之材。”

汪润之看了曾茂俭一眼:“世事岂有两全其美?处处周全那便是不周全。”

曾茂俭哼了一声:“老夫为官一生,也未见有什么不周全之处。”

“在莹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周全于他,别处岂不是漏洞百出?”

汪润之看着曾茂俭,嘴角多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我倒希望来个敢于直言的主事,也好约束老二,不过岳丈大人这里想必是无能为力的。”

曾茂俭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又恢复平静:“你家老二不成,那也是你家的事,没有怪别人的道理。”

汪润之长叹一声。







汪若非悠哉游哉地走回家,却见父亲汪润之在院子里正瞪着他,心中不由得一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李辞工了,你可知道为什么?”汪润之收回了一些目光,让汪若非的压力不那么大。

“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知道辞工?”

“……”

汪润之也沉默了,想了很多话,忽然间发现不知道怎么说。

说什么呢?汪在莹倒行逆施引发人心浮动?但他自以为行精简之事理直气壮。

说什么呢?张主事曲意逢迎坐看星火燎原?可这只是诛心之论,断不能明言。

说什么呢?曾茂俭推荐此人不怀好意?毫无凭据如何能对岳父下此结论?

“凡事都要讲个理字”,然而理只能讲给讲理而且懂理的人。

讲给装做不懂的人,自然是没有用的,而讲给真不懂的人,更加没有用。

汪老爷子这一刻忽然生出一种孤独感,天地虽大,却与自己无关。他看着眼前的儿子,近在咫尺,却仿佛和他隔了千里万里,触摸不到。

可惜汪若非不知道老爹此刻的感受,不然说不定会生出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半生奋斗,没有输给谁。哪怕眼下乱局,也并非没有解法,可是解开又如何?眼看着薪火不继,繁华早晚皆成泡影,到时一生努力付诸流水。汪润之心中既痛且哀,心思烦乱间甚至有片刻想到了白衣津院,不行出家算了,一了百了。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汪若非愕然地看着老爹忽然吟着诗走掉了,觉得老爹今天真是不太正常,声调也怪怪的,听他最后吟诵的内容,莫不是忽然看开了,改行旷达率性之风,搞不好便不再约束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总是又逃过一劫,他大喜过望,如蒙大赦般朝着另一个方向方向,轻手轻脚地打算溜回自己房间。

月光下,父子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3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1/1 13:11:41)

第 二 轮第 7 号参评帖


惊变


惊变

  

  一、

  柳寒烟推开房门,悄悄地走进屋子,一反手,将屋门关上。她仔细观察着屋内所有的事件儿。桌子上,有文房四宝,墨是刚研得的,熊柏霖的一幅画摊在桌子上,还没有画完,上面画的是一座高山,一条大河。画的旁边是一摞账本。柳寒烟打开看看,是酒庄的账目。随手翻开最后面的几页看了看,其中一项,让柳寒烟一皱眉。上面写着:发甘肃,女儿红六百坛,得钱八千两。酒七月初二发出,钱九月初七通惠钱庄兑。

  从甘肃千里迢迢到安徽来买酒,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这钱款却有些不对,即便是十年陈酿的女儿红,一壶也才一两银子,这一坛酒,最多二十壶。六百坛酒,也就是一千二百两。即便算上人夫脚力运输的费用,卖到两千两银子已经是天价。为何这一条能挣八千两银子?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柳寒烟忙将账本放在桌子上,四处一瞥,看见后窗开着,她快步上前,将身一纵,轻轻地跳出屋去。

  在跳出去之前,柳寒烟的目光扫过书架,发现书架有点异样。

  

  二、

  进屋的是熊柏霖,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秀士。而柳寒烟就在书房外栏杆下面伏着。她看见两个人笑吟吟地走进书房,然后熊柏霖反手就将书房的门关上了。柳寒烟潜身来到刚才跳出来的那个打开的窗户跟前,还没到切近,就听见咣当一声,是熊柏霖,又将后窗关上了。

  柳寒烟嘴角一撇,心想这熊柏霖还挺机灵,可自己是多年的密探,窃听侦探的本事深不可测。她提着气,轻轻走到窗根下,仔细听着屋内两个人的说话。

  可令柳寒烟失望的是,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只听到手指摩擦桌子的声音。柳寒烟恍然大悟,原来二人是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字来交谈。这下,可什么都听不出来了。虽然失望,可柳寒烟也知道了一些信息。这个中年秀士,绝不是良善之辈,说不定,这就是条大鱼。而熊柏霖,隐藏了这么多年,怕是也该露出一些马脚了。要不要知会上风,捉拿这个秀士呢?

  

  三、

  秦之通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京城来了个大人物,一位年不过四旬的御史大人,带着皇帝的圣旨,来安徽审查官员政绩,包括府库钱粮、案件卷宗、人口户籍等项,在安庆要呆两个月。一段时间以来,秦之通每日早出晚归,殷勤伺候着这位钦差大臣,光是高丽的百年老参、暹罗的玉石、南洋的珍珠串、英吉利人的怀表这些东西,大概已经送出去上万两银子了。这位钦差大人倒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可到底能不能在审查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之通心里没底。特别是前两天,钦差大人提审了死牢里的黄启佑,这让秦之通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打算,在烟雨楼摆上一桌好酒好菜,请柳寒烟老板招呼几个安庆顶尖的女子陪陪这位钦差大人,顺便,让柳老板帮忙探探这位钦差大人的口风。金钱买不动的,用女色总该能买动。

  前天,李通判得到一个消息,甘肃武威那边有人暴动,以炸药炸毁了知县衙门,县令、通判等人全都尽忠捐躯。暴动的人,足有三五千数,以白莲为旗号,竟配备火枪火器,大杀官军,激战一场,占据了武威县城。数日之后,甘肃督军帅大军前往镇压,攻克武威县城。不过仍有大半叛军,潜入深山,不知所踪。故朝廷一面调拨人马征剿,一面撒下文书,各地严防白莲支党作乱。

  秦之通和李通判商议了许久,寻思安徽境内,百姓还算安居乐业,白莲教在安徽境内还不算猖獗,所以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可李通判又想,白莲教在此地虽然没什么,可天地会还是时有活动,是不是还要小心点?秦之通想想也有理。小心点总是好的,起码在钦差大人在此停留的时间内,任何岔子也不能出。

  

  四、

  刚刚秦大人派了人来,对柳寒烟讲道,明晚在烟雨楼招待钦差大人,务必找安庆府最出名的美人相陪。

  柳寒烟笑道:“秦大人还来取笑我,我现在是熊家太太,怎么还让我做这些雨楼也是熊家产业,这事儿应该找我家老爷才是啊。”

  来人笑道:“大人的意思,还得请柳老板出面才是。这位钦差大人非同小可,务必请柳老板打点下。当然,事成之后,必有一份心意献上。”

  柳寒烟笑道:“大人太客气了。既然客人非同小可,我出面便是。我家老爷那边,想必也不会说什么。”

  送走来人,柳寒烟和熊柏霖说起这件事。熊柏霖是生意场的老江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慨然应允。

  入夜,熊柏霖要出门和几位商贾应酬,带着两个伙计便出了门。

  柳寒烟在屋内暗暗换了身夜行衣物,蹑足潜踪,出了房门。还来到书房门外,望望四下,没有人。寒烟用手一摸,摸到一把锁头。这也难不倒她,取出一根铁棍儿,插进锁芯轻轻拨动,咔嚓一声,应声而开。

  推开屋门,屋内漆黑一片。柳寒烟经过多年训练,早练就一身夜视的本事,视黑夜如白昼。她来到桌子旁边,看到了那壶剩下一半的茶,而两个杯子里却是干干净净,连个水珠都没有。果然,白天熊柏霖和那秀士就是用茶水交谈的。她又想起,白天在书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转身走到书架旁边,仔细查看着。

  果然,在数本明史下面,压着一封信。轻轻抬起书,柳寒烟把信取了出来。

  “子清兄亲启。”信封上是这行字。

  “子清”是熊柏霖的表字,这信是给他的没错。

  把信抽出来,柳寒烟一看,是一张白纸,空空如也。

  柳寒烟冷笑一声。这难不倒她,只需以白醋浸泡,不一会儿字迹就显现出来了。于是寒烟将信往怀里一揣,把信封还压在了书的下面。

  她又往四下看了看,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幅画。

  在高山上,熊柏霖又画了一座古寺。

  柳寒烟思索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名堂来。又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可疑事件儿。于是转身,出门,把门关好,再把锁扣上。接着提着气,走下台阶,蹭的一声,飞身上房。

  就在柳寒烟准备回屋歇息的时候,她发现西跨院的房脊上,还有一个夜行人,那个夜行人,似乎也发现了她。

  

  五、

  刚刚入夜的时候,二爷熊柏森的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不是从大门进来的,而是从房上飞下来的,而且,穿着一身夜行衣。

  起先,这个夜行人把黛二奶奶差点吓死。当时她脸色苍白,差点喊出声来。却被熊柏森把嘴捂住了。

  熊柏森倒身下拜:“林大哥,可想杀小弟了。”

  来人赶忙把二爷扶起来,道:“贤弟,别来无恙啊。”

  熊柏森双目带泪:“大哥,兄弟过得不错。来,夫人,我给你引荐。这就是我的大恩人,林耀升林大哥。大哥,这是拙荆黛氏。”

  黛奶奶屈身下拜,给林耀升见礼:“恩公在上,夫婿常常提起您,若不是您当时出手相救,夫婿早就命归黄泉了。”

  林耀升赶忙还礼。

  熊柏森忙问:“林大哥,你这次来……怎么这副打扮,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事?”

  林耀升点点头,轻轻的说了一句话:“你大哥是不是娶了烟雨楼的柳掌柜?”

  熊柏森道:“对啊,我嫂子上个月才过门。这不,拙荆和大嫂,还是结拜的姐妹呢。”

  林耀升“哦”了一声,一双眼睛利剪一样盯着黛奶奶。把熊柏森夫妇看得心里发毛。

  半晌,林耀升似乎松了口气,道:“嗯,弟妹和你的大嫂不是一类人,兄弟你好福气。”

  这话说得熊柏森莫名其妙,我好福气,那我大哥就不是好福气了?

  林耀升接着说道:“兄弟,你大哥,有难!”

  

  六、

  烟雨楼上。

  已到深夜,秦之通和钦差大人早被人灌得酩酊大醉,连柳老板带来的两个头牌粉头也喝得差不多了。此时,柳老板对下人道:“来人,扶秦大人到一旁的屋子歇息。”

  两个下人将秦大人扶了起来。秦之通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笑着对柳老板道:“真有你的,寒烟。今天秦某……多亏了柳老板。”

  柳寒烟一笑:“哪里话,秦大人。这是我辈小民理所应当之事。”

  秦之通问道:“对了,海棠姑娘何在啊?”

  柳寒烟道:“早就在隔壁等着大人呢。”

  “哈哈哈哈,寒烟啊,真有你的。这位爷……”秦之通一指趴在桌子上的钦差,“一会儿……”

  柳寒烟笑道:“不劳大人吩咐。”

  送秦之通出了屋,柳寒烟又把两个粉头支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柳老板和钦差大人了。

  那钦差坐了起来,双目炯炯,丝毫不像喝醉了的模样。

  “寒烟,多年不见,你辛苦了。”

  柳老板一声冷笑,“不劳大人挂念。”

  这位钦差大人看着灯下的柳寒烟,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却碍于身份,不敢造次。

  “我知道你恨我。”

  “哼,我柳寒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密探。上风派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让我开妓院我就开妓院,让我杀哪个我就杀哪个,让我嫁给天地会的人我就嫁。现如今,不知上风还要派我干什么?”

  柳寒烟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钦差,从嘴里迸出几个字。

  “元郎,在你眼里,我柳寒烟到底算什么?就是组织里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么?”

  说着,柳寒烟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噗地吐了一口血。

  钦差吃了一惊,抢步上前,一把把柳寒烟的手腕抓住。

  “你受伤了?”

  柳寒烟点点头,“是林耀升,他白天去见过熊柏霖。晚上又来熊家,不知做什么。我想,可能是为了这封信。”

  说罢,柳寒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已被鲜血染了一半。

  柳寒烟咳嗽道:“本想拿白醋泡着看,可现在恐怕已经不行了。但隐约能看清署名,是王聪儿写的。”

  钦差接过信,转手放在桌子上。

  “先别说话,我看看你的伤势。”

  说罢,钦差过来就要解柳寒烟的衣服。却被柳老板一把推开。

  “大人,现在我是熊夫人。你我男女有别,请您自重。”

  “可是……”

  柳寒烟摆摆手,“放心,林耀升还杀不了我。这点小伤,歇几日就没事了。”

  钦差大人叹了口气,“寒烟,难为你了。这次端了天地会两淮分舵,你就跟我回京城吧。我……我来照顾你……”

  不说此话还好,一说此话,柳寒烟两眼之中,竟流下几颗清泪。

  “哼,我等你这话,足足等了二十年。可是现如今,你已经有了三房姨太太,我也嫁做人妇。你说这话,不觉得太晚了么?”

  

  七、

  翠屏山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整个安庆府都听得到。霎时间,街上大乱。

  柳寒烟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她也不顾妆容,慌慌张张地从家里跑了出来。

  元郎,元郎,你可别吓我!

  昨晚,尚庆元对自己说,转天要到翠屏山的云中寺去拜一拜。秦之通也得跟着去。

  “这是什么时候?干嘛要去拜寺?”柳寒烟不得其解。

  “皇上说先皇在云中寺许过愿,若在位能超过六十年,要皇上来给他还愿。这次皇上派我来,也有这么个任务。”

  柳寒烟冷笑道:“好无聊。”

  尚庆元笑道:“这也是给百姓看的,皇上想的和我们不同,自有他的道理。”

  而此时,这声巨响正是从翠屏山传来的。难道说,元郎会有什么危险?等柳寒烟跑到街上,只看到了乱纷纷的人群。

  有人高喊:“了不得啦,翠屏山被匪人用炸药炸啦!”

  还有人高喊:“了不得啦,钦差大人和秦大人,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啦!”

  柳寒烟昏了过去……

  

  八、

  当晚,柳寒烟坐在熊柏霖的书房里,看着那幅画。

  画上画的,正是翠屏山和云中寺。不过此时,何处埋炸药,何处引爆,何处有逃生的暗道,都被人标记得清清楚楚。

  若是能早一步察觉这幅画的问题,或许元郎,就不会遇难了。

  柳寒烟后悔不迭,她咳嗽着,吐了一口血。

  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杀死了自己多年来心中苦恋着的情郎。此中感受,万念俱灰。柳寒烟只觉得,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回想着年轻时在京城,和尚庆元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与元郎的点点滴滴,一幅幅画面不停地闪现在眼前。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元郎。可是相逢只有一晚,到如今,竟然人鬼殊途。

  柳寒烟越想心里越痛,越想越是恨,她两眼金星乱晃,又吐了一口血。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茶壶,她抓在手里,一口气将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她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舒服了一点。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打开了。进来的人,正是熊柏霖。

  “寒烟……”

  柳寒烟两眼带火,对熊柏霖怒目而视,“你干得好事。”

  熊柏霖点点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有我的理由。尚庆元手上,有无数天地会兄弟的鲜血。这笔账,必须算。”

  柳寒烟道:“那你可知道,尚庆元和我是什么关系?”

  熊柏霖怅然道:“之前不知道,但今天看你悲痛的样子,我心里也明白了八九。虽然我也不想让你伤心,但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求你,不要怪我。”

  柳寒烟听到此处,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凄厉,令人听着不寒而栗。

  “熊柏霖,你好……好……你做得好事!真不愧是天地会两淮分舵副总舵主。朝廷通缉的飞熊,就是你吧?”

  熊柏霖低头不语。

  柳寒烟接着说:“好厉害的飞熊,做事竟然缜密到如此程度。那封白莲教的信,是假的吧?”

  熊柏霖点头道:“没错,是假的。为的就是吸引你的注意力,让你不去怀疑那幅画。”

  “好厉害,我柳寒烟当了一辈子密探,今天还是栽了。可这代价……”寒烟目光呆滞,道,“太大了,把我这一生都毁了。”

  熊柏霖道:“寒烟,事已至此,我熊柏霖也完成了我的任务。现在,我就任凭你处置。你愿意将我交给朝廷也好,愿意在此杀了我也罢。悉听尊便。”

  话犹未了,只见柳寒烟飞身而起,朝着熊柏霖的胸膛就是一拳。

  “碰”的一声,熊柏霖整个人飞了起来,撞到了书房的门上,栽倒在地。一口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竟喷出二尺多远。

  “哈哈哈哈……”熊柏霖竟笑出声来,“大嫂,你又上当了!”

  什么!?

  “我这一招,想不到竟把你这么精细的人……也骗了。我知道了,若非你的情郎身死,恐怕……你……你早认出我了吧?”

  “你是……熊柏森?”

  柳寒烟突然觉得,腹中绞痛难忍,莫非是刚才那一拳用力太猛,导致内伤复发?她抬起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壶,心里就明白了,这茶里,被人下毒了。

  该着我柳寒烟命丧于此啊。

  霎时,柳寒烟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挣扎着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目光停留在画面上,此时她又发现,在山下的河上,多出一支小船,而船上,画着两个人。

  

  九、

  熊柏霖在爆炸现场受了伤,此时,他正躺在船舱里养伤。

  船舱帘子一掀,林耀升走了进来。

  “感觉好些了么?”

  熊柏霖点点头,“身上的伤痛好些了,可是林大哥,我的家却让你毁了。”

  林耀升长叹一声,“为了我们的事业,为了保护你,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的夫人实在是厉害,我虽然打了她一掌,可也中了她一镖。”说着,将衣服解开,果然,在林耀升的肋下,还裹着绷带。

  “若非如此,我怎么能想到让你兄弟冒充你这个馊主意呢。兄弟,你要明白哥哥的苦衷啊。”

  熊柏霖双目落泪,“昔日的先贤,为了反清大业,抛头颅,洒热血。牺牲自己的生命,牺牲家人生命的又何止一人呢?我熊柏霖自认没有那种情操,故此我觉得对不起我的兄弟,对不起寒烟,更对不起我的弟妹啊。”

  林耀升宽慰他道:“不过你的那一大笔家产,留给你的弟妹和侄女,也算对得起她们娘俩了。想不到柏森贤弟,虽然不会任何武功,竟然也如此侠肝义胆,实在令人钦佩之极。”

  熊柏霖闭上眼睛,半晌无言。这一次,虽然除掉了血滴子的大头领,可自己的代价也太大了些。唯一的弟弟,和自己心爱的妻子,竟然双双毙命。

  从此以后,我熊柏霖再不是叱咤风云的熊老板,而是浪迹天涯的逃犯了。

  

  十、

  熊家办丧事,当地的官员富绅都到了。

  熊大奶奶被翠屏山的爆炸吓病了,竟一病不起,亡故了。而熊大老爷,因悲痛过度,也病亡了。

  熊家二老爷因出外谈生意,不在家。这丧事,就由二奶奶一个人主持。

  请和尚道士,作法事超度亡魂。各家亲朋好友前来悼唁,自然不必细说。

  二奶奶哭得死去活来,可她心里是明白的,死了的并非熊家大爷,而是自己的丈夫,熊柏森。一夜之间,两个最亲近的人,一个丈夫,一个义姐,双双撇自己而去。此等变故,哪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擦干眼泪,二奶奶看到了眼前一样哭得凄凄惨惨的女儿,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已经没了。唉,今后咱们娘俩,就在一起相依为命吧。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4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1/1 13:12:17)

第 二 轮第 9 号参评帖


义殇


义殇

  【一】
  亳州码头。
  丁三擦着头上的汗,望着不远处赵明五手里晃动的签子,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人道:“加把劲儿,今天下午还有好几趟船过来。”身后的人一边擦汗一边道:“今天怎么是赵赖狗过来?只怕是要白忙活了,平日不都是贾老三来么?”丁三摇头道:“还不清楚,我听说是苏老爷查账,发现少进了不少货款,这才把贾老三给换了,十有八九又是这个赵赖狗做扣儿陷害的。”
  “你们几个快点儿,这批货赶着送。怎么?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么?”赵明五腆着肚子晃悠着走过来大声道。
  “是……是……这就来。”丁三将肩膀上的绳子紧了紧往后招呼了一声道:“号子喊起来,今儿赵老板说了,赶完了货多给咱们点儿签子。”说罢,将身子躬下,腰下一用力,便缓慢向前挪动着。
  赵明五眉毛一挑白了他一眼道:“多给签子?前儿你们把我的几箱松江布掉进河里,这账还没和你们算呢,你看看那些三里桥等着的苦力,我告诉你,爷今儿用你,那是看得起你,别他妈不识抬举。”
  丁三一抬手,后面的人都跟着停了下来,他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碗口粗的胳膊死死拉住绳子,抬头笑道:“赵老板,这话您可就说错了,前儿您的货掉进水里不假,那是因为您喝多了骑马闯进来了,不仅吓得张二愣子他们几个把货扔了,就连他们几个被您撞的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这事儿,咱们大伙儿可都看在眼里,今儿货可不少,我听说是郑老爷子托苏老爷给带的,若是兄弟们吃不饱,拉不动这船,吃亏的可就不是我们啊。”
  赵明五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威胁老子?丁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贾老三干的那点儿勾当,贾老三背着主子在账面动手脚,前几日我家老爷将他吊起来打,这贾老三也算是条汉子,到现在还不肯说,他平日不是和你们这群穷鬼走得很近么?我看这事儿八成你也跑不了,你还是等着吃官司吧!”
  丁三气得一笑,将手里的绳子扔在地上道:“哥儿几个,赵老板说了,今天活儿白干,没签子了,咱们还是找找其他活干吧!”话音刚落,身后十几个汉子都直起腰将辫子盘在脖子上,眼看就要走。
  赵明五摸了摸嘴巴底下的胡茬道:“丁三,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赵明五倒要看看,没有老子发话,这捞船岭谁敢给你饭吃!”
  “赵管家,好大的脾气啊。”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赵明五回头一看,顿时笑容满面躬身道:“郑夫人在啊,听闻郑老爷这几日身体不适,我刚刚托人去了京城,想找几条老参来给郑老爷补补身子,想必过几日就有消息了。”
  “赵管家有心了,我家老爷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已经找大夫瞧过了,只是我们家刚刚做了丝绸生意,手上的船不够使,这才借了苏老爷几条船,这事儿苏老爷没交代下来么?”郑夫人微笑着道。
  赵明五面色尴尬的道:“老爷交代下来了,说您的货急,所以今儿我来督工的,没想到您也过来了,旁边有凉棚,夫人过去休息一下喝点茶消消暑吧?”
  “不必了,既然赵管家知道我这批货急,为何现在还没上岸?难不成是工钱没给足么?”说话间,她在丁三的身上打量了一下,微微点头道。
  “呃……这个……工钱定然是给足了的,只是这群穷鬼还不念好,非要加几个签子,这不是明摆着的敲竹杠么?”赵明五看着丁三等人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是我错怪了赵管家了,我看这几个人还算可以,刚才也打听了一下,捞船岭的丁三,干活儿稳当,为人也实诚,既然嫌工钱不够,那还是郑家打赏吧。”郑夫人沉吟了一下笑道。随即回身嘱咐了一下,又转过头朝丁三道:“丁三爷,你虽不是漕帮的人,想来平日也与路帮主相交甚笃的,有机会替我向路帮主说一声,说我改日请路夫人赏花,说起来也许久不见了。”丁三一愣,随即躬身道:“先替帮主夫人谢谢您,适才听您说郑老爷病了,我这就回去取些药来,年初的时候路帮主也曾得了这个病,后来京里的朋友给要了个方子,吃了几剂就好了。”
  郑夫人摆手道:“无妨,昨日请了大夫了,今天好多了,劳你费心了,我这批货可是要紧得很,你们多注意,货搬好了去我府上找郑福领赏,我今天也是路过过来看看,行了,你们干活儿吧。”
  丁三答应了一声,向后一挥手,十几个人拉起小臂粗细的绳子扛在肩上。
  赵明五在一边低低冷哼了一声,郑夫人转头笑道:“赵管家,听你们家夫人说你上半年去京城?”
  “哦……是,上半年去京城办了点事。”
  “我就说,这半年不见,赵管家的京话说得真是越来越顺了,只怕是早就忘了本地话了吧?”说罢,微笑着转身走了。
  赵明五愣在原地,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身后的家丁也憋着嘴忍着。
  
  【二】
  谯楼上三声鼓响,更夫吆喝着小心火烛。
  城东的一所大院子外,一条人影躲在暗处,看着更夫走远了,这才闪身出来,看了看高大的院墙,身形一矮,纵身窜了上去,两只手搭在院墙头,腰间一用力便翻了进去。
  正房里透出烛光,来人将头贴在窗沿下,间歇还能听到几声娇笑,又找了个窗角,用袖子里的袖箭将窗纸撩开了一块儿。
  “我赵明五这辈子也算是值了,苏家这么大的家业,虽说不是我说了算,但我说了话出来,在亳州这个地界上也算是有些斤两的。”赵明五此时正坐在床上,摇晃着手里的一壶酒。
  地上一个妙龄女子穿着薄纱坐在椅子上,一边卸着头上的簪子一边冷笑道:“你倒是潇洒,平日和一群浪荡公子快活自在,我自己在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今天若不是找了个间隙说去吃斋,只怕你今晚又要去鬼混了。”
  赵明五嘿嘿一笑,光着脚走下床一把抱住女子道:“我不是给你买了胭脂楼的西洋货了么?再说,我出去曲意逢迎的,不也是为了我们以后能有个着落么?外人都知道,苏家大少爷是个傻子,你和少爷从不曾圆房,又生不出个仨瓜俩枣的,日后老爷子老了,再从老西儿那边找个侄子外甥之类的,到时候苏家还有我们俩的容身之地么?哎呦……这老天待我不薄啊,就连少奶奶苏小梅都被我收入囊中,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你还说,这几次双儿都要跟我出来,被我哄着呆在傻子身边,我怕她看出端倪……”
  “怕什么?找个由头我把她打发出去便是了,唔……看来我要先尝尝鲜,然后把她卖到醉花楼里去。”
  “你若是将她收了,看我不咬死你!”苏小梅挣脱了赵明五,起身上了床,将身子藏在被子里娇笑道:“还不过来?”
  窗外人猫着腰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到墙边翻身落在墙上,手中拿了一块碎砖朝窗户扔了过去。
  刚刚落地,身后一声尖叫,随即赵明五的叫骂声响起。
  
  城北郑府。
  丁三一大早便站在门外,见里面管事处来了人,便上前躬身道:“小哥,我是捞船岭的丁三,昨天夫人说让我来领赏,小哥你看……”说着话,从腰里拿出几个大钱,塞进对方手里,在耳边轻声道:“小哥你吃的也是辛苦饭,咱多了没有,这几个你先拿着去客似云来赌几把,到那儿提我丁三,保管小哥有赢无输,回头我再请小哥去喝酒。”
  管事处的掂了掂手里的钱,塞进自己的腰间笑道:“丁爷客气了,若是提起这捞船岭,别人不说,丁三爷的名字咱们也是知道的,夫人昨天回来已经吩咐了,三爷的工钱翻一倍。”说罢,回身从屋子里拿出一个钱袋,随手递给丁三。丁三赶忙双手接了过来,从里面抓了一把大钱塞过去道:“咱哥们儿也是江湖上的兄弟照顾着,给了这么个浑名声而已,过几天要出远门儿,捞船岭的兄弟们都指着这个吃饭,若是日后过来领赏叨扰了小哥,小哥莫往心里去。”“三爷放心,这事咱们心里有数。”
  丁三道了谢,将剩下的钱揣在怀里,出了郑家便直直地沿着大街往城南走。
  
  【三】
  客似云来,财源茂盛。
  亳州城最出名的赌场门前便是这幅对子,丁三进了赌坊,转瞬间便把身上的钱输了精光。
  “三爷,今儿怎么这么快?”旁边伙计见丁三的钱像流水一般往外掏,转眼便干干净净,忍不住上前揶揄道。
  “老子手气不好而已,我说侯三儿,是不是老子几天没修理你,脾气见长了?”丁三撸起袖子挑着眉毛道。
  “别,三爷,你这手段别人不知道,我可是多加关照的,好家伙,一拳头下来我愣是躺了两天。”侯三儿立刻苦着脸道。
  “起开,老子去找你们掌柜的借几个钱,不信今天不回本。”丁三推开他,径直往里间走去。侯三紧紧跟在后边拦着,却又不敢碰他。
  进了里间,丁三满脸的怒气立刻消失,原本略微佝偻的身子也直了起来,翻开墙上的画,用力将墙推了一下,那墙便侧翻,露出一个两尺宽的小门,他朝侯三打了个眼色,后者马上将门关起来拴上门栓,在屋子里拿了两个花瓶砸在地上,嘴里喊道:“哎呦……三爷,您这是……这可是龙泉窑的真货……。”
  两堵墙夹砌着约莫三尺见方,一条两丈长的供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灵位,丁三进来以后将头上的辫子一把扯下来,留下头上大片疤痕,看样子像是头皮硬生生连着头发被扯下来,疤痕已经愈合了,显得格外狰狞。他先将外衣脱下来,随即伸手接着旁边人递过来的一件麻衣,衣服很旧,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但却异常干净整洁。
  “顺天行道,剔除奸佞。争天夺国,反清复明。”丁三恭恭敬敬读完,拿起香案上的香又摆了四摆,这才起身将暗墙移回原位进了客厅。
  “舵主,货已经安排停当了,舵主此计甚妙,任谁都猜不到,大名鼎鼎的朝廷钦犯林耀升竟然就是捞船岭的丁三爷。”坐在椅子上后,手下华春上前道。
  “你就是管不住这张嘴。”望着津津乐道的华春,林耀升皱眉道。
  “属下知道错了,请舵主责罚。”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如今满狗当道,我们必须小心从事,否则哪里对得起死去的弟兄?即便要死,也要拉上几条满狗,这样黄泉路上才不寂寞。”
  “是。”
  “小五还没回来?”林耀升问道。
  “回来了,昨晚醉得一塌糊涂,宵禁的时候被两个更夫带回来的,舵主,这小子整天花天酒地的,您就不怕他误事?”
  “华春,老子一天没在,你就好像娘们儿一样在舵主旁边嚼舌头根子?”后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人,这人体态瘦小,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精光,一身的酒气,手里拿了一个包裹。
  “我说错了?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收拾,要是哪天阴沟里翻了船,休想老子救你!”
  小五没理他,伸手将手里的包裹递了过去。
  “这是?”林耀升疑惑地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套女人的贴身衣服。
  “我就说这混小子会坏事,竟然把醉花楼里姑娘的衣服拿回来了,你……”华春的眉毛都快拧成一根绳,气呼呼的叫道。
  “小五,你这是?”林耀升问道。
  “苏家少奶奶的。”
  “你……你偷腥偷到苏家去了?”华春张大了嘴问道。
  “我说华春,你小子能不能不埋汰我?自打我从双城子过来,你就看我不顺眼,要不咱们出去比划比划?”
  “怕你是孙子。”
  “我看你们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林耀升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道。
  两人马上躬身,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小五,你说吧。”林耀升又回身坐下道。
  “昨夜我跟着赵明五,去了城东,看见他和苏家少奶奶厮混,我实在气不过,这才趁乱进去偷了她一件衣服。”
  “有这事?”林耀升低头沉吟。
  “我说,人家厮混不厮混是人家的事,你小子是吃饱了撑的?难不成你要去告密?”华春一挥手,满不在乎地道。
  “好了,你们先出去,我约了路帮主,小五办的事千万不可声张出去,我自有区处。”林耀升的眉头舒展开来,对两人道。
  小五顿了顿道:“舵主,兄弟们聚散之地要不要我去守着?免得被人发现,坏了大事。”
  “小五,你跟了我两年,规矩就不必我说了吧?”林耀升淡淡地道。
  “是我冒犯了。”小五躬身出去了。
  林耀升吩咐人将地上的杂物收拾了,坐在椅子上等着。
  路子江过来的时候,已经掌灯了,与林耀升客套了一番后坐下道:“这几天徽州府下了海捕文书,捉拿天地会的兄弟,这事兄弟应该知道了吧?”林耀升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无妨,我早就知道了,所以兄弟们已经躲出去了,只是这亳州为何宵禁?”“手下人来报,说是秦知府从徽州回来后便去了骁骑副参大营,这几天城门盘查得非常严,捞船岭那边你们先别运货了,硝磺不比别的,若是查出来,只怕……”
  “路大哥放心,出了事也决计拖累不到您一家老小。”
  “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别看我是个粗人,大业犹比小家重要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是怕若出了事,会断了联络,造成更大的损失。”
  “路大哥难道忘了,嫂夫人可是聪颖过人,漕帮这么多年的家业,嫂夫人功不可没啊。”林耀升仿佛想起了什么,笑道。
  “你就知道取笑我,若是日后成了家,我可要让她去教一教你家里的,免得日后你们总是笑我。”路子江摸了摸鼻子道。
  
  【四】
  捞船岭码头,董飞雪正看着船上搬下来的货,林耀升等人将箱子放好后,立在一边。旁边守御所一个千总带着兵丁将箱子撬开查验。“毛御所,这几日又是宵禁又是查验的,发生什么事了?”“这箱封上吧,没问题……哦,这个夫人不必打听,只要府上的货没问题,本官定然会放行的。”毛御所笑道。
  “御所说笑了,我们这缎子是松江府运来的,便是有什么事,也是松江府查验的问题,运过来咱们这应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董飞雪笑道。
  “总是听秦知府打趣郑老爷,说是家有贤内助,夫人这几句话说出来,确实不差。”毛御所笑道。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只是我家老爷常年在外,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定然要我家老爷请毛御所共饮几杯了。”
  两人说话之际,兵丁已经验了一大半,刚要开另外一个箱子的时候,林耀升突然站出来道:“郑夫人,我们的货已经缷好了,您看这签子……”“哦,我倒是忘记了,老规矩,你这就去领吧,就说是我说的,工钱翻一倍,这几日船多了些,你帮忙多照应一下。”“谢夫人打赏,那我这就差人去了。”话虽然是对着董飞雪,林耀升的眼睛却一直盯在即将打开的箱子上。
  董飞雪扫了他一眼,笑道:“毛御所,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弟兄们查验了一上午,想必也渴了累了,我带了些莲子羹来,每人先喝一碗解解暑吧,若是中暑,倒是我真不知该怎么和老爷交代了。”
  毛御所略微沉吟了一下笑道:“也好,那就麻烦夫人了。”说罢,挥了挥手,手下的兵丁随着郑府家丁走了。
  “郑福,茶准备好了?”董飞雪问道。
  “夫人,准备好了。”
  “毛御所,请。”
  说罢,看了林耀升一眼,随着毛御所走了。
  林耀升擦了擦头上的汗,走到箱子前面将箱子调换了一下,这才稍稍放心。
  查验了货,董飞雪便请林耀升等人将货搬到自家货仓里,林耀升刚要走,郑福过来道:“三爷,我家夫人有请。”林耀升忙问什么事,郑福却不语,只是带着他到了前厅。
  屏退了几个下人,董飞雪坐在椅子上这才喝了口茶道:“丁三爷,你混在货里的,到底是什么?”
  “嗯?没……没什么,就是有个兄弟的娘亲病了,托人带了些进补的药,若是欠了夫人的花销,小人这就给您补上。”林耀升躬身道。
  “哦?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今日我走的时候特意检查了一下那几个箱子,上面明显是被人做了记号的,并且地上还有硝磺的粉末,虽是很不显眼,但我已经找人专门验看过了。丁三爷,我时常听说在捞船岭一带三爷是条磊落的汉子,今天一见,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三爷这是看不起我一介女流?”
  “哪里,您别三爷三爷的叫,小人就是个苦力,万万担待不起。”
  “那就是你想陷我郑家,陷我家老爷于死地?你可知道,硝磺不比别物,便是堂堂的亳州毛御所,库内也存量甚少,那可是制作火药的物什,不过你既然走了水路,也是怕遇火出了纰漏吧?但你就不怕我差人去报官么?”
  林耀升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身子也有些不自然,拱手道:“夫人,我丁三再不是东西,也忘不了郑老爷和夫人赏饭之恩,只是这几箱东西实在是不能透露,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夫人若是气愤,现在便差人去府衙,找来巡捕将我绑了吧,是死是活我丁三若是说出郑家一个字,我丁三便白活了这么多年,也辜负了捞船岭的老少爷们儿。”
  董飞雪愣了愣,摆手道:“罢了,你回去吧,这几日的船都交给你们来卸,只是三爷心里有数就行了,若是明日我再看到这些东西,我也只能去府衙走一趟了,到时三爷可就怪不得我了。”
  林耀升长长松了一口气,从正厅出来的时候,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里,松开手的时候顺着手指滴下一行鲜血,旁边的家丁见状忙问,林耀升笑着说只是今日绳子勒的。
  
  【五】
  林耀升回到客似云来,路子江早已在内室等候,见他回来了,忙上前问道:“郑夫人请你去了?”林耀升苦笑一声道:“外面都传郑夫人睿智,今天一见,只怕是和嫂夫人也不遑多让了。”路子江也苦笑了一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我就去投案,只是怕会牵连到漕帮和郑府。”“放心吧,事情还有转圜,今夜我派几个弟兄和小五去一趟,将没搬下来的全部倒下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就看郑夫人怎么决断了。”“只要船上的处理好了,岸上应该没事,一则郑家不可能将此事透露出去,毕竟货是他们船上的,此事泄露了他们也是责无旁贷。二则郑家借了苏家的船运货,若是报了官府,苏家也会迁怒于郑家,这样郑家在官商两道再无立锥之地,即便是想爬起来,也是有心无力了。”
  林耀升一拍大腿道:“我这是病急乱投医了,怎么没想到这个,不过路大哥,这话只怕也是嫂夫人说的吧?”
  “她……她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都是我自己想的。”路子江有些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掩饰道。
  林耀升笑而不语,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半响,见路子江的脸上现了怒容,这才收敛了笑意,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道:“路大哥,这个东西给您。”路子江打开一看,面色怪异的看着林耀升道:“你这是绑了哪家的姑娘?要不要为兄我找个媒婆?”
  林耀升一摆手,将赵明五和苏小梅的事情说了一遍。
  路子江听完,皱着眉头道:“你给我这东西做什么?”
  “贾老三这条线已经断了,他也是条汉子,没把我们这些年运的货供出来,只是如今赵明五插手了商船,郑家又迟迟不买商船,迟早生了事端,不如尽早将他除去,这对苏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道理,苏老爷子虽经商,但这些年粥铺没少开,也没少为穷人着想,如今出了这事,只怕也要费些神了。”
  “我已经派了小五去了,苏老爷如今没在家中,也只好先告诉苏德海了。”
  路子江点了点头。
  
  【六】
  入夜,苏小梅从苏府角门出来,回头望了望,看见没人跟着,这才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小五蹲在角门旁边的树上,咂了咂嘴巴暗道:“都说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想不到苏老爷大半辈子积德行善,家里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刚要下来跟上马车,角门又被人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左右瞧了瞧,见没人,反手快速将门关上,望着马车的背影向远处招了招手,一辆绿缎子马车随即停在角门不远处,小丫头上了马车,遥遥地跟在马车后面。
  “不得了,一个主子这样,还带了一个丫头,这苏家必定是祖坟风水不好。”小五微笑着低声说道,随后翻身下地,脚尖刚刚点地便纵身而起。
  双儿的马车仅仅走了两个拐弯便跟丢了,小丫头付了车钱,有些懊恼地往回走,路过了几个摊贩处东瞧西逛,看了几样东西,便回身朝苏府走去。
  拐了几条胡同口,小丫头想了想,便抄了一条近路走去,小五瞅了个间隙,怀中抽出一个手帕,双儿只觉得双眼一晃,一阵幽香传过来,人已经倒下了。
  “醉花楼的老鸨子这mi药果然名不虚传,看来这三两银子没白花。”小五将丫头装进麻袋里扛起来哼着小曲上了屋顶,脚下踩着屋顶的瓦片疾驰着,片刻已经到了城东。
  双儿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她从未见过,听了更鼓,已经二更天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蟋蟀的叫声传来,双儿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朝屋子走去。刚走了几步,屋子里传出来的娇笑声却让她愣在原地。
  主子的声音是永远忘不了的,双儿揉了揉眼睛,又堵上耳朵再松开手,这才确定声音的主人就是苏小梅。
  她一直站在门口,屋子里传出来的喘息声,让她面红耳赤的同时,也升腾起一阵喜悦。
  她慢慢地退了回来,走到院子的大门口,见门已经锁上了,不得不又私下看了看,找了一棵大树,浑身仿佛使不完的劲让她一下子便爬上了墙头,随后跳了下去,小五暗骂了一声笨蛋,急忙冲出来将她接住,随后又躲在角落里,将手里的包裹扔了出去,双儿感觉有人托了她一把,回头后怕地望了望高墙,这才转身跪倒在地道:“感谢过路的大神菩萨土地城隍,日后双儿若是得势,必定给您多上香供,多烧金盏。”刚刚拜完,一个包裹落在脚下,她吓了一跳,捂着嘴差点喊出来,伸手捡起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个包裹。来不及打开,直直地朝着苏府跑去。
  苏夫人刚刚哄着傻儿子苏涵宇睡下,便听见院子里一阵叫嚷,她皱着眉头披了衣服出来道:“什么事?”
  “夫人,巡夜的差人老爷抓了双儿,说她违反了宵禁,打了五鞭子,知道是咱们家的人,给送回来了。”
  “哦?我去瞧瞧。”
  到了前院,见刚刚睡下的傻儿子正抱着双儿哭,满脸的鼻涕眼泪,她走过去低声道:“怎么回事?双儿,你不是陪着小梅吃斋去了么?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双儿挨了五鞭子,声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喊道:“少奶奶她和别人厮混,双儿这才跑回来,忘了宵禁。”
  周遭一片嘈杂,楞了一下,冷下脸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偷跑出去玩了?怕我责罚你,还是被打得失心疯了?来人,先拖回去关起来,明天找个道士祛祛邪。”随后又叫人取了十两银子打发了押解的巡夜差人,这才怒气冲冲回到后院,到了双儿面前左右两巴掌骂道:“你这口无遮拦的丫头,什么事都大喊大叫的,这些胡话也是你能说的?”话音刚落,傻儿子苏涵宇跑过来跌倒在地,爬着抱住她的腿大声道:“娘啊娘,你打双儿做什么?我不依……”左右家丁赶忙上前来扶,傻小子松开母亲的手躺在地上滚来滚去道:“我不依……”苏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们先下去吧,今晚双儿定是被吓坏了,这才胡言乱语,若是明日我听到有谁还传这些个有的没的,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
  众人退了下去,苏夫人伸手拉起儿子叹道:“你这傻小子,娘又不是杀她,你看看你,昨日做的新袍子就刮了几个口子。”
  傻小子一骨碌站起来,也不管身上的灰,抱着双儿傻笑道:“嘿嘿……我娘说了,不卖你。”
  双儿红着眼睛道:“老爷,少奶奶确实与人有染,就在城东的宅子里,我亲眼见到的,不信您现在就差人去,保管能抓到。”
  苏夫人冷哼了一声道:“我只知道你们去吃斋,想不到却是吃到别人家里去了,我暂且饶了你,明日宵禁了了我自会带人过去,若是你说了假话,我定要到官府讼你污主!”
  说罢,拉着傻儿子出了门。
  
  【七】
  天刚刚亮,赵明五便起来如厕,回来洗了脸,看着床上懒洋洋的苏小梅笑道:“我要去捞船岭监工,你这几日不回去吧?”苏小梅还没睡醒,翻了个身,雪白的身子露了出来道:“不回,我和他们说了要三日才回去的,晚上早点回来,我在这等你。”赵明五看着白花花的身子,咽了口口水道:“看来我要去找几条鹿鞭了,省得被你要了老命。”苏小梅抬头笑了几声,将被子拉过来盖上道:“就你,鹿鞭当饭吃也是没用的货色。”
  赵明五摇着头笑着出门,刚刚开了大门,便看二十多人站在门口,赵明五吓得“妈呀”一声,反身将门关上了,屋子里苏小梅叫道:“撞到鬼啦?乱叫什么?”赵明五苦笑着用身子挡在门后,伸手要去抓门栓,无奈刚才放到了门口的水缸上,根本抓不到,心里一急喊道:“夫……夫人,这么早,您怎么过来了?”屋里的苏小梅一听,忙起身将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在屋子里乱窜,推开后窗,才发现这墙太高,自己爬不上去,正在焦急的时候,大门已经被人撞开了,赵明五摔了个狗啃泥,跪倒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苏夫人气得脸上发白,也不理他,手里拎着马鞭径直一脚踢开了房门,正撞见衣衫不整的苏小梅在屋子里急得转圈,抽了一马鞭道:“你这无耻的贱人,苏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个败类。”吓得苏小梅怵在那里,竟连哭都哭不出来。
  后面家丁押着赵明五进来,苏夫人转身红着眼睛骂道:“家门不幸,出了你们这两个败类,昨晚双儿回去告诉我我还不信,如今将你两个没羞没臊的堵在这里,还有什么话说?”
  赵明五挣开家丁,跪着爬到苏夫人面前指着苏小梅道:“小的该死,是……是少奶奶她勾引了小人,说小人只要跟了她,她便将一半的家产赠与小人……小人财迷心窍,这才闯了大祸。”
  苏小梅嘴角流着血,抬头盯着赵明五,赵明五低下头不敢看她,嘴里只是求饶。
  “赵明五,我本以为你是个男人,想不到你真是个连狗都不如的畜生!”苏小梅慢慢起身。
  “你给我跪下!”苏夫人又是一马鞭。
  苏小梅晃悠了几下,没有跪下,也没去管伤口,只是双眼发直的道:“凭什么?我凭什么跪下?自打我嫁到苏家,你们哪个人把我当做是自己人?你那个傻儿子,不肯与我圆房倒也算了,竟在大婚的日子让我睡在门外,你们管也不管,劝也不劝。这也罢了,就连双儿那淫贱的丫头,都一直和那傻子纠缠不清,嘿……倒也是怪了,那傻子对她竟惟命是从,如今我与这个懦弱的男人通奸,都是你们逼出来的,我只后悔,当初委身于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但你知不知道?即使没有他赵明五,我也会去找李明五王明五,偌大的苏家,竟然没有我容身之所,这寂寞,你们会明白么?你们只知道我少奶奶的人前光鲜,谁又能知道我夜里的孤独?早知如此,我便是嫁了个潦倒破落之人,也算是有个着落如今呢?哼……事到如今我满足了,我想要的都得到了,不想失去的也失去了,苏夫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盯着苏小梅,刚要说话,跪在地上的赵明五已经起身,一把抓着苏小梅的头往墙上撞了过去,连着撞了四五下,苏小梅已经瘫软在地上。
  身后几个丫头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抓着赵明五,一边伸手探了探苏小梅的鼻息,回过头冲着苏夫人摇了摇头,苏夫人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半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众人急忙上前掐人中捶后背,这才慢慢转醒。
  赵明五跪在地上,脸上已经肿起老高,还在不住抽着自己耳光。苏夫人喘着粗气望着他道:“你这个畜生,你跟着我十几年了,我怎么就没看出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老夫人,您也说我跟着您十几年了,如今家丑不可外扬,您就当我是条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我放了吧,我发誓,今生今世绝对不在亳州出现。”赵明五抱着苏夫人的腿道。
  “你……你给我滚……滚,别让我再看见你……”苏夫人又是一阵咳嗽着怒道。
  赵明五爬起来转身往外就走,家丁们将他拦住,回头看着苏夫人。后者摇了摇手道:“让他滚!”众人这才让开一条路,让他出去了。
  他刚走,几个家丁过来道:“夫人……”
  “去把路帮主请来,说老爷请他走一趟货。”苏夫人有气无力地道。
  
  【八】
  苏府大办白事的时候,赵明五正悠闲地坐在船上,他的船已经远远出了亳州地界,身边一个歌妓弹着琵琶,一个手里拿着酒壶给他斟酒。
  “哼……什么苏家,什么少奶奶,唉……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啊。”他伸了一个懒腰,却发现自己本该看到船顶的眼睛突然看见了自己的脚,耳边一个娇俏的女人笑道:“赵管家,一路走好!”眼前一黑,当场气绝。
  弹琵琶的女子起身看着船舱里的鲜血,厌恶地道:“早就告诉过你用酒,你偏要用刀,这下好了,好好的一条船,竟被你糟蹋了。”刚才手里还端着酒的女子,此时手里已经换了一把短刀,扯了扯沾染了鲜血的裙子无奈道:“用酒多没意思,还是用刀好玩。”说罢,两人出了船舱,朝着艄公摆了摆手,跳进水里,如同两条鱼一般游走了。艄公将帽子一摘,苦笑道:“还是我华春命苦啊,每次小五那小子都是去花天酒地,我却干这些焚尸灭迹的营生。”
  苏府的白事刚刚办完,城里又传出赵明五北上办货,结果翻了船,失了性命的消息。
  路子江等人免不了又登门安慰苏德海,众人劝解着,苏德海这才有些缓过神来,但整日依旧闷闷不乐。
  过了半月有余,宵禁解除了,林耀升依旧接着丁三的名头在捞船岭搬货,偶尔会托人带些上品的茶叶胭脂送到郑府。
  
  【九】
  半年后,路子江外出回来,来到客似云来见门口挂了歇业的牌子,有些奇怪,随即又轻轻敲了几下门,却无人应。刚要转身走,迎面一个壮硕的汉子却上前抱住胳膊道:“路大哥,咱们多少年没见了?想不到在这碰见了你。”
  路子江还没缓过神来,汉子已经将他扯进了一个巷子,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他才反应过来,抱拳道:“兄弟是?”
  那汉子低声道:“林舵主手下,巡山的。”
  路子江赶紧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怎的人都不见了?”
  汉子摆手道:“大哥休问,我这几日专门在这守着,舵主吩咐,您以后别来这里了,他日若是有缘分,舵主再来与大哥相会。”
  路子江一愣,摆手道:“我早就与他说过,我和耀升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就算是死,我路子江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做些什么,但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舵主吩咐我转告您,您有上下老小,有漕帮的弟兄,这事千万不能连累了他们,况且人多嘴杂,稍有差池,那可是塌天大祸。帮主且放宽心,我们兄弟拼死也会保全舵主,待此间事了,舵主自会前来与帮主相见。”说罢,朝着路子江一拱手,人已经去了。
  路子江跺了跺脚,急忙往家里赶。
  回了府里,路子江将夫人找来和盘托出。
  “老爷,你是说丁三爷他们最近要办事?”洪秀儿听完路子江的话后起身惊道。
  “是啊,我说这几日怎么不见他,今日我去了客似云来,有个兄弟和我说了,夫人你说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洪秀儿不说话,眉头紧锁,半响才摇头叹道:“唉……”
  正待往下说,帮中子弟来报:“郑夫人来了,正在前院。”洪秀儿和路子江互相看了一眼,洪秀儿道:“赶紧奉茶,我这就到。”
  “你邀了郑夫人?”路子江疑惑道。
  “没,你先坐着,我出去看看,丁三爷的事先别慌,回来再想办法,你先撒下人手打探一下,就说丁三欠了客似云来的银子,这几日寻不着,看看是否有消息。”
  路子江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洪秀儿出了门来到前院,见董飞雪正在坐在椅子上看着花,笑道:“这几日不见你来,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董飞雪起身施礼道:“想着木香快开了,便到姐姐这里来看看,没叨扰到姐姐吧?”
  洪秀儿赶紧扶起来道:“说哪里话,你随时来就是了,走走走,咱们去后院看看,顺便说说话。”
  两人并肩到了花园,董飞雪看了随行的丫头一眼,洪秀儿挥手道:“下去吧,没我的允许,别叫人进来。”丫头将茶盘放在桌子上,转身下去了。
  “妹妹有话便说吧,想来今天过来不是看花这么简单的。”
  “姐姐最近可曾听帮主说丁三爷了么?”董飞雪坐在石凳上问道。
  “没,听说他欠了客似云来不少银子,怎么?他也欠了你们的银子么?”洪秀儿笑问道。
  董飞雪看了看洪秀儿,转眼一笑道:“毛御所前几日到府上做客,喝了些酒,说是天地会最近图谋不轨,我想着还有几船货没卸,怕乱起来丢了损了,这才急着寻丁三,但管家说找不到人,我这才急着过来看看。”
  洪秀儿笑道:“等会儿我打发几个人去搬吧,误了日子真乱起来,妹妹恐怕又要添堵了。”
  “那就谢谢姐姐了,您和帮主也知会一声,丁三前段时间从我这船上带了些货,是什么我问了他没说,不过好像也是些惹祸的东西,路帮主拉扯着大家不容易,和丁三走得太近,可别被他给耽误了。”
  “倒也是,我这就去瞧瞧他回来没,妹妹先坐一下。”洪秀儿起身道。
  董飞雪也起身道:“不了,我先去捞船岭瞧瞧,手下人办事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赵明五也是个不牢靠的人,说是翻了船丢了性命,不过也好,这人的名声也不怎么样,没了对咱们大家倒是好事一桩。”
  洪秀儿送了董飞雪,急急忙忙回到后院,见路子江正在满地乱转,喝了口茶道:“你若是有心救丁三,就快些,郑夫人说要出大事,毛御所这几天正在安排,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路子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脚颤抖着道:“怎么办……怎么办……”洪秀儿一把将他拉起来道:“派人去找,不过人手不能多,还是按照原来说的,他欠了银子躲起来了,只怕……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十】
  一更,勇字营后山,林耀升趴在山坡上,看着营里来往穿梭的巡夜兵,回头道:“小五,都打探好了?”小五低声道:“前几天是一盏茶换岗,这几天变成了一炷香,其他人都在睡觉,没什么问题了。”
  “好,咱们的火药都都放好了,别起了雾受潮。”
  “放心吧,就等狠狠砸这帮满狗了!”小五挥了挥手拳头道。
  林耀升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百多人道:“准备一下,三更天先给他来几炮,然后我先冲,小五带人随后压上。”
  众人收拾停当,静静地坐在地上。
  三更,林耀升一挥手,身后炮声响起,炮弹在勇字营里炸开,林耀升率先带着人冲了下去,一路上砍倒几个守卫后一刀将营门的铁链砍开,大叫了一声。
  勇字营里,几个被炮火余威震倒在地的兵丁挣扎着,其他营里却没什么动静,林耀升抓起一个受伤的兵丁喝道:“毛御所在哪?火药库在哪?”
  被抓的兵丁颤抖着道:“我……我们都是死囚,前几天说是充军可免死所以才来了。”
  林耀升猛地转头喊道:“小五,快跑。”刚转过身,一柄尖刀已经透过华春的胸,林耀升上前一把抓着刀刃,看向刀的主人呆了呆道:“怎么是你?”
  小五冷笑道:“可怜,堂堂的天地会林舵主,竟然连血滴子都认不出?看来你并非英雄啊!”
  身后冲上来的众人愣在原地,突然反应过来,林耀升拎起手中的刀一刀劈下来,小五手上的刀被华春紧紧握住,见林耀升的刀来势太快,急忙松开了自己的刀柄,身子向后滚去。
  林耀升身后的人将华春抢了回去,再想突围,毛御所已经带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耀升一刀没有劈到小五,随即将刀贴着地皮削出,小五腰里一使劲,整个人直挺挺站起来笑道:“莽夫就是莽夫,你不是一直想要以死效忠么?今天我就成全了你。”说完话,手中寒光一现,两柄冒着绿光的匕首已经拿在手中,林耀升怒道:“王八蛋,华春对你掏心掏肺,你竟背后捅刀子,老子今天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小五将两柄匕首横在胸前笑道:“你忘了我的看家本事了?”说完话,脚尖点地,身子已经凌空跃了过来,林耀升的刀堪堪贴着他的肚子劈过去,小五的匕首已经在他的背后留下两道口子,深可见骨。林耀升挨了两下,立刻觉得伤口奇痒,知道是中了毒,咬着牙反身又是一刀劈过来。小五一侧身躲过了刀,手上的匕首一伸,已经将林耀升一条膀子卸下来,胳膊在地上,林耀升咬着牙叫也不叫一声,怒目而视。
  小五砸着嘴道:“吭都不吭一声,你也算是汉子,可惜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否则我的任务可就完不成了。”林耀升一只手提着刀道:“你要的是我,这些兄弟,有些与你是过命的交情,能不能放了?”
  小五摇头道:“我得到的任务是全歼,你这样,我没办法回去交差。”
  林耀升身后的人叫道:“还说什么?咱们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个,这买卖,不亏!”
  毛御所一摆手,身后的勇字营一拥而上。
  林耀升直挺挺站在地上,看着小五道:“我看错你了,既然你不给我个痛快,我只好自己解决了。”说罢,手里的刀一横,朝着脖子抹过去。小五没有动,手里的匕首已经飞了出来,刺在林耀升的手腕上,林耀升刀一斜,在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印,掉在地上。小五的嘴角刚刚泛起一丝笑意,林耀升整个人已经扑了过来,双腿跃起紧紧夹在小五的腰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小五无法挣脱,林耀升看了看小五身后的火盏,腰上一用力,跃起来一只脚提在小五的胸口,后者凌空飞了起来,掉在火盏旁边,没等他起身,林耀升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一脚将火盏踢翻,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点着,随后压在小五身上。
  毛御所一见,急忙带人过来拉扯林耀升,鼻子里猛然嗅到一阵火药的味道,大叫不好,再想走时已经来不及了,火药瞬间被引燃,毛御所只觉得胸口被人用大锤锤了一下似的倒在地上。
  
  【十一】
  城里几乎每条街道都被封锁,所有的宅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客似云来的密室被人发现了,里面供奉的是历代明朝皇帝的灵位,灵位后面,是一面天地会的旗,亳州所有的大小官员全部下令戒严,挂着腰牌的血滴子也在夜里来往穿梭。
  路子江坐在前院的大厅里,默不作声,身后的洪秀儿红着眼睛叹了口气。


五月吧第二十一届群杀《明月西沉》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9帖,此为第35帖)

(作者:风流;提交人:非;提交时间:2015/11/1 13:12:41)

第 二 轮第 11 号参评帖


胜算


胜算



“药,乃救人之物,容不得半点马虎,否则不仅是害人,更是断自己的福分,不可以懈怠,如履薄冰虽然是好,但还是为药奴之举,药之大家当明察秋毫,以药为起为首顾全大局全程,以治患者之本。”

王壁边说边随手把一堆药扔进了灶台上的大锅中,儿子王莫为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的行为,半晌才说道,“父亲大人,为何不用药锅熬制?这样药效会不会……”

王壁哈哈一笑,看了看王莫为,“刚才我已经说过,药之大家以药起,顾全程,既然我敢用大锅煮药,自然药的比例要拿捏之准,也就弥补了熬制的缺憾,制药或从商,起初之时即谋划全局,才是把握胜算之道。“



壹:退,得云开

商会,有宗族之传承,故土之挚情,更有利益之捆绑,好的商会会是一把利器,能开疆拓土也能永葆业之长青,劣之商会则是萧墙之祸,让同志之友分崩离析,一败涂地。

晋商一脉得以背井离乡之后依然能稳居异地,不能不承认,商会的作用是最大根基之一,而首任商会会长王壁更是功不可没,20年商会会长不曾易主,靠的就是王壁的能力和其赤诚之心,让其他几个大家虽然财富和地位开始与王家比拟,但依然愿意俯首称臣,甘心维王壁马首是瞻。

但是在王壁55岁寿辰之时,王壁宣布自己将功成身退,让出会长一职,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其他四个副会长更是彼此观望,不知道这王会长此举是何打算,但看老人家一副肃容,也知道不是随口之言,各自心头一热,马上想到另一个话题:这下一任会长花落谁家啊?



寿辰后第三天,是商会每年一度的春季理事会,理事十一位,副会长四位,外加王壁共计十六人,这也是商会的核心领导,所有大小事宜基本都可以在这十六人商议后决定而不会引起事后的争议。

在挽留无果之后,毫州钱庄业龙头副会长郑拓提出一个大家都普遍关心的问题,关于下一届会长的事情,他同样说出一番感激的话语,然后很是诚心诚意的对王老爷子说道,“王兄是我们晋商之首,20年来更是为兄弟们忙前跑后,我们都心怀感恩之情,下一届会长之选,其实王兄只要指定即可,根本不需要我等考虑,更何况以王家在毫州和咱们这个圈子里,依然是翘楚和核心,所以有王兄委派王家任何一人传承这会长之职,由您在背后指点,同样也是商会之福。”



话音刚落,毫州药材行业排名老二的“全兴号”老板董继先就跟旁边丝绸大亨汪润之嘀咕,这两位也都是副会长,“卑鄙的家伙,这个郑老大是惟恐王老爷子内举不避亲,让王家跟下届会长脱离干系啊“。

汪润之点点头,没有作声,但心里面也是认同了董继先的看法,不免对郑拓有点不满,不过也无所谓,虽然自己的弟弟娶了王壁的妹妹,两家也算是亲戚,可是王壁的家业也有丝绸布匹生意,多少也算是竞争,所以如果王家不把控商会,也未尝对自己汪家就不是一个机会,没准就真是一个好的机遇了呢。

还在想着,王壁老爷子笑了起来,“感谢各位同乡念及故土之情,才让老朽在这个位置赖到至今,虽然老朽也想让王家继续为各位同乡尽力,奈何王家人丁稀薄,也缺少担此重任之人啊,我只希望在老朽西去之后能照顾王家后人,不把家业败光,已经足矣。”

一番话语又引起各种谦卑恭维的话语,不过这些恭维背后都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毕竟商会在王家有20年历史,可以说商会在毫州影响巨大,资源丰富,如果这笔资源到了自己家族之手,那绝对可以帮助自己家族快速发展。

“按照商会的原则,还是要大家一起举贤推荐,下一届会长就从四位副会长之间选取吧,作为副会长,相信各位同乡也都明白他们也是德高望重,忠心赤胆之人啊”王壁直接说出了自己点建议,四位副会长自然面露喜色,剩下的理事长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比比自己的家势,也没有什么力量敢站起来叫板。

“重阳之日,商会下半年的理事会咱们就正式推举会长,也望四位副会长用这半年时间,好好思量会长之责,给各位同乡一个好的交代”,王壁说完,就打算招呼大家去用餐,但汪润之清了清嗓子,表示有话要说。



“王兄此次让贤,决定过于匆忙,让小弟毫无准备,但无论如何都是我商会的损失,关于下一届会长选择事宜,小弟虽位列副会长之一,不好多说,只能尽心为之,反正无论谁可以当选都是晋商之幸。但是所谓喝水不忘挖井人啊,王兄自从任职会长后,荒废了很多自家产业,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现在王兄让贤了,商会的副会长和理事长的职位就都没有了王家的人,这是说不过去的事情啊,我认为要让王兄指派家里一人出任商会的职分,至少也要做个理事啊。”

“理事个屁”,董继先在下面大声嘟囔着,“以王家的贡献,怎么也是个副会长吧”,他说完不要紧,剩下的理事们有点不愿意,会长没自己什么事,可终于有个副会长名额怎么愿意也丢了啊,但是不愿意是不愿意,可不敢言语啊。

“要是王兄再让人占副会长之位,怕是在座诸位理事心里不高兴了吧”,一直沉默的第四位副会长陈天普满满的喝了一口茶,“大家都来自山西,同为乡邻本不必争这些虚名,但在商言商,虽是虚名但有利自己发展便不是虚名,就当追求之为自己所用,所以不必遮掩“,说到这些,陈天普看了看四周的人,又转头看了看王壁,继续说道,“王兄虽然让贤,但其鞠躬尽瘁之精神需要我们继承,而王家在毫州在晋商现今和以后都不可或缺,都需要被尊重,所以我提议,在商会设常务副会长一职,由王兄指定家里人担当,继续发挥作用,各位可有异议。“

所有人各自左右张望,不知道该怎么样表态,也就慢慢的点了点头,只有汪润之和郑拓面有忧色,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贰.弃,而不舍

时间过去三个月,这三个月对于毫州的山西商人而言过得并不平淡,首先是各种宴请多了起来,然后就是各种公益活动多了起来,尤其是晋商商会的四个副会长家族,每天都有新闻让其他晋商多了很多点谈资,其中以董继先最为突出。

董家有两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一是董家少爷董秋问因为强抢民女被老爷子锁进别院不得出门,让毫州百姓觉得少了一个祸害;二是董继先耗资千金重修了白衣津院这一古刹,被当地信徒视为恩人,董继先对外谦卑的说算是为虐子修福报,算是对第二故土的补偿,这样的态度让毫州百姓对花花公子董秋问的恶性也都改观了不少。

可是对于晋商而言,真正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却是第三件,董继先宴请了商会会长、副会长和理事长并宣告自己退出会长竞选。

这一举动颇出人意料,于是乎董府每到晚间就会有人拜访。



今夜拜访的是陈天普,在董继先心目中陈天普是一个真正刚正不阿的人,而且不会算计经营,但这样的一个人却也为了会长之位不能免俗的找自己,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把陈天普迎接到自己的书房,董继先亲手为他沏了一杯好茶,别开始坐在他的对面,等陈天普先开口。看到董继先的表情,陈天普爽朗一笑,也没有很拘谨更没有客套,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董兄是不是以为小弟来府上是讨要您手中的选票来了?”

董继先却没有想到他这么直接,反而准备好的台词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咳嗽一声,反问道,“不要怪愚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前两天郑老大和汪老板都曾知会过老朽,老朽也就这样以为贤弟了。”

“其实董兄应该知道,我家族做牌匾可以号称在毫州没有对手,但是说到做什么会长,小弟的确没有这个才能,若是有董兄才华之一二我也一定据理力争,可惜啊,我实在不是那块料,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很奇怪了,贤弟今晚又是所为何事啊?”董继先的确觉得诧异了。

陈天普微微一笑,忽然转了一个话题,“听说汪老板的儿子跑去英国了?“

董继先点点头。

“你知道是谁给了汪老板儿子一大笔盘缠,让这小子至少可以安身立命吗?“

董继先再次点点头,想附和的说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陈天普看他欲语还休的样子,“呵呵”一笑,“是王老爷的儿子王莫为资助了汪老板儿子,可有人说这是王老爷王会长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陈天普端起茶碗,喝起茶来。

沉默了一会儿,董继先长叹一口气,“贤弟啊,我越来越不明白你的心思了,怕今晚是来做说客的吧,昨天晚上汪老板来我这里了,还带了几瓶山西的好酒,喝多之后他对王会长可是一肚子埋怨,说王会长联合英国人教唆自己儿子离家出走,是要让他汪家无后继承家业,好吞掉他的产业。”

陈天普没有说话,话题又是一转,“董兄,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到毫州打拼了几十年,有了这样的一个局面,可是家族之后的传承,又当如何啊?”

董继先一愣,转而表情变得落寞起来,“贤弟啊,不怕你笑话,我这不肖的儿子到处给我惹火,我这家业虽大,但却不知道我百年之后,这混蛋小子能否守得住啊。”

陈天普点点头,“虽然小弟有三个儿子,可是仔细观察这三个儿子,也不是我心目中得意人选来继承家业,从某种角度而言咱们这一代的产业岌岌可危啊。”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状态,许久,陈天普淡淡的说,“你猜王会长会让家里的谁来担当这个常务副会长?”

董继先看了看陈天普,“以贤弟之意,会是谁呢?”

“当然是王家的长子王莫为,在年轻一代,也就这个王莫为有一番作为,虎父无犬子啊”,董继先也点点头,表示认同,可陈天普却又说道,“可是,没有王老爷子在商会,这个年轻人在新会长和咱们几个老骨头之间能干什么呢?”

说着,陈天普起身告辞,嘴里唠叨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送走陈天普,董继先若有所思,安静的看着夜色弥漫自己的宅院,想起别院里关着的儿子,忽然感觉到一阵阵凉意。

商会投票不是人手一票,会长有10票,副会长有5票,理事每人只有一票,现在新增一个常务副会长估计得拥有6票,想来争得最厉害的就剩下郑和汪了,自己手头除了自己的5票还有2个老乡理事也表示和自己共进退,这样看来局势很是扑朔迷离,因为会长得票数一定要超过一半才可以。

他苦笑一声。



“莫为,我决定让你出任常务副会长。”

王府。

王壁老爷子在客厅坐着,两个弟弟和长子王莫为坐在下手。

听到父亲的吩咐,王莫为赶紧站起来,“父亲大人,我还年轻,我觉得很难担当这个职位,我看还是三叔代表咱们王家比较好。”

旁边王壁的二弟也说道,“是啊,大哥,商会都是一帮狼,你把莫为扔进狼群里还不被吃个干净啊。”

王壁呵呵一笑,“咱们王家,虽然不是虎狼家族,可也没有做过羊啊,莫为,让你做常务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安心谦虚的做就是了,至于你三叔,他比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就这么定了,你和你二叔先去休息,我和你三叔还有话说。”



等两人走后,王壁的三弟王垢随着他进入了书房,让下人退下后,王壁问道,“最近可有跟董老板的叔父接触?”

王垢点点头,“董府最近事情比较多,董老板有点消沉,前些日子听说全兴号也出点小问题,很多珍贵的药材也都没有了货,丢了几个大生意。”

王壁沉默少许,“过几天去东北进药,就约上董老板家一起吧,另外,看看柜上的藏红花这些货若有剩余,可以暂时借给他周转。”

王垢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大哥,你这是想给董老板示好,是希望他照顾莫为吗?”

王壁笑了,“晋商到毫州并不容易,也经历过太多风雨,其中滋味你也尝过,咱们王家涉及行业很多,但由药起家自然对此行精通,之后涉及其他产业,也遭遇别人排挤和竞争,好比丝绸,虽然把小妹嫁给汪老板的弟弟,可是依然貌合神离,这是商人的小心眼。相比较这些产业,药行利润还是有的,而且做得越大越有话语权,可以得到更多便利,你说要是毫州只有一个山西药帮,一枝独大再无敌手,那会是什么境况。”

很是尊敬的望着这位大哥和商业奇才,王垢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站在大哥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了,我现在就去办你吩咐的事情。“



“离重阳,又近了一天啊。”王壁喃喃自语,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满头华发代表了这是一位老者,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掩饰了这位老者的沧桑和经历。

他或许早就想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莫为,自己培养的儿子,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呢?



叁:进,胜券在握

在重阳节前三天,王壁宣布有其长子王莫为就任晋商商会常务副会长,这符合其他人的猜测,但大多数都觉得王老爷子这样做不是很漂亮,有点虎头蛇尾。

“还是要照顾自己的儿子啊,可这样做并不能代表他们王家还能够继续掌控商会”,一边喝酒一边猜测的汪润之这么猜测,他的妻子陪着他,不时的把菜送进他的嘴里。

“现在能跟我争这个会长的,就剩下了郑拓,这要是在平遥,他以平遥帮帮主的地位还能争得过我,可这是在毫州,他这个帮主居然改邪归正做了商人,没有牙的老虎,也就不足为据了。”

“就算他有牙,咱也能把他拔了”,出身八旗的妻子有一股江湖血气,而且特别以他为核心,所以妻子的这番话,更是让他得意万分,“王老头再怎么说跟咱也有亲戚,我就不信他会公开支持姓郑的,估计会弃权,这样下来我的胜算还是够大,不过他那儿子信任常务副会长的6票,我还是要想想办法。“



重阳日,登高之日,家人团聚之日。

没有酒,只有茶,只有17人坐在长桌前,严肃的很。正中坐的就是晋商商会会长王壁,左手边是郑拓,右手边是他的长子王莫为。

“现在,就请大家来投票选举会长,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再发言,由董老板来主持选举。“说完,王壁端起茶,眯起眼,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就是满满的品着手里的茶。

董继先站起来,清清嗓子,“闲话不多说了,就请各位直接为四位候选人投票吧,这四位是……”

“等等”汪润之喊了一句,“董兄,这个,呵呵,您要是也参加选举,就不适合当这个主持人了吧。”

董继先看着汪润之,“汪老板,我早就说了放弃会长之职位,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呢。”

“那咱们哪来的四位候选人啊?”因为激动,汪润之站了起来,其他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董继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王会长已经让贤,副会长参与竞选会长,这是咱们说好的,可是现在新增了一位常务副会长,位高于副会长,自然也就有参加竞选的资格,所以才会有四位候选人。”



听到这话,不仅汪润之愣了,连王莫为也愣住了,他想站起来解释和推拖,但旁边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身子,他赶紧回头看父亲王壁,可王老爷子双手捧着茶碗自在休闲呢。

大家又交头接耳起来,郑拓看了看王壁,心想这老爷子想干嘛啊,但是又琢磨了一下,这莫为就算参选也不可能当选的,总不能王壁老爷子自己选自己儿子吧,干脆自己卖个人情给王会长,所以他马上站起来,表示支持这个决定。

于是大家安静下来,正式开始投票。



汪润之自己有5票,有支持理事4人,所以共计9票;郑拓自己也有5票,有支持理事3人,所以共计8票;董继先自己的5票投给了王莫为,支持自己的理事也投给了王莫为,所以王莫为反而得了7票。

轮到陈天普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5票和支持自己的2个理事的7票都给了王莫为,这位年轻的常务副会长直接就变成了14票,不过按照票数过半原则,得有一个人得到24票才能当选,可是王家父子还掌握着16票呢。

王莫为准备说话的时候,王壁会长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儿子,“莫为,你还年轻,这里暂时没有你可以投票的资格,你这6票就弃权吧。”

“是,父亲”王莫为点头说道。

汪润之心中一乐,无论如何他觉得王壁的10票一定是给自己的,虽然没有过半,但是至少获得一个先机,而且老会长支持自己,那么第二轮投票那两个副会长肯定会有所顾忌。

王壁站了起来,看了看大家,说道,“我们从山西,来到毫州,大家可有想过是为了什么?是我们在山西吃不饱,穿不暖吗?”

大家摇摇头。

“是山西太穷,官员作恶多端,响马太多杀伤掳掠吗?”

大家再次摇摇头。

仿佛在回忆过往岁月,王壁看着远方,“我在山西的时候,就有一个梦想,叫晋商天下,这四个字是让我来到毫州这个异乡的地方,相信诸位都有我这种想法,现如今,我已经安居于毫州,可能就死在这里了,但是,对于晋商而言,不能止步于毫州,而要放眼天下。”

大家突然睁大了眼睛,心中有一团火燃烧了起来。

“我老了,但晋商不老,需要有人去传承晋商之精神,开拓晋商新的疆土,而靠的不是个人的财力物力,需要的是团结一心,需要的是传承的思想。”



王壁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大家应该知道,我的儿子本不适合常务副会长的职位,我认为这个位置属于郑老板,来监督商会的发展。”说到这里,汪润之更高兴了。

王壁拍了拍郑拓的肩膀,“我这10票,与其说是投给在座的一个人,还不如说是投给晋商之未来,这个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所以,我认为王莫为可以担任这个会长,而老朽恳求各位副会长和理事可以送他一程。”

王壁深深的弯下腰,所有人都相继站了起来,除了汪润之。



当晚,大家都醉了,只有王壁和董继先没有喝酒,而是喝着茶,望着窗外,沉默不语,许久,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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