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第23届群杀【风吹沙泠】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2帖,此为第5帖)
(作者:叙白;提交人:大衣柜;提交时间:2016/10/24 19:12:49)
[泠]萧雨歇 小大 1楼 群杀玩家 | 文5篇 | 2016-9-29 12:22:55 注册|包厢|搜索|短信|加好友勋章藏票 保镖:0 个 现金:75 元 金币:0 个 魅力:14 点 游戏币:0 个
今日帖数:今日0 帖
点击参与风云:风云23-1 届
第四轮中区:欲买桂花同载酒(贴杀瑟罗,请自己喝一碗千年人参汤) 发贴心情 Post By:2016-10-23 21:29:16
欲买桂花同载酒
一、
月朗星稀。京城最大的妓院,春风馆的屋顶上站着两个人。这两人身穿夜行衣,脸上蒙着布,一人手持长剑,另一人拎一条扁担。
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对同伴做了个手势,拎扁担的黑衣人狞笑回应。两人同时踏破屋顶的瓦片,如流星般坠进房间里。
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好像燕子般轻盈地稳稳落地。拎扁担的黑衣人,身体却被缝隙卡了一下,张牙舞爪掉下了去。嘴里发出惊慌的惨叫,摔得七荤八素,听声音竟是一名少女。
房间里的客人和妓女见到这一幕,都愕然地望着。那少女忍着痛连忙爬起来,抬起扁担向前一指,问:“你们谁是齐王第十七个小妾的侄子的小舅子的傻瓜儿子,那个外号牛魔王的混蛋,给我站出来!”
房间里一名身材痴肥,满身绫罗绸缎的客人,呆呆应了一句:“我就是。”显然被这莫名其妙的情形唬住,晕头转向了。
少女闻言抄起扁担冲上前,揪住牛魔王一顿暴打。只听她边打边义愤填膺地骂道:“哦,就是你呀,本大侠今天要惩恶扬善,为民除害。叫你欺压百姓!叫你仗势欺人!叫你抢男霸女!叫你有钱!钱钱钱,我揍死你!”
少女欢快地暴打牛魔王,这胖子杀猪似地惨叫。
一众青楼花魁目瞪口呆,便在这时,一名锦衣公子忽然闪身入内,身法极快,手中一条长鞭在空中绽放,挥向少女的腰间。
那名与少女同来的黑衣人,立时拔剑袭向锦衣公子,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锦衣公子长鞭挥出,挡下了黑衣人的攻击。
长鞭缠住了剑锋,锦衣公子眼中精光暴起,锐利地盯住黑衣人漆黑的眼眸。黑衣人却没有特殊反应,因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到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透露着看似平淡的坚定。
锦衣公子封住了对方的剑,笑道:“请你的朋友住手吧,有事好商量。”
黑衣人没有开口,少女仍旧拳打脚踢,胖子则继续鬼哭狼嚎,引来春风馆内众多的围观群众和护院打手。锦衣公子却并不着急,笑着挥鞭抽向黑衣人。鞭子所及之处,桌椅杯盘尽数破碎,零落满地。
少女见状,终于放开了那个胖子,嘿嘿笑道:“开玩笑的,不要当真。哈哈,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啊。”言讫,拉着黑衣人飞快跑掉了。
但后果出乎意料地严重。他们先被春风馆的打手们追杀,后来被一群功夫极好的江湖客追杀。那是真正的追杀,对方动手时招招想取他们的性命。少女被吓坏了,仓皇逃走。她的同伴便留下来,替她抵挡身后的追兵。
黑衣人边打边退,逃进了一条黑暗的街巷。巷子里尽是些破旧低矮的房子,没有灯光。黑衣人随意翻进一户人家。只见不大的院子里,四处杂草丛生,显得很凌乱,却有一派不加修饰的自然景色。
还有一个睡眼朦胧的男人,正站在墙角解手。转头看到黑衣人,吓得跳起来,旋即愤怒地喝道:“尿尿时被吓到可是会生病的,混蛋!”
二、
白无惊曾是个刺客,还是天下第一的刺客,但如今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三年前,他以‘想休息一下,去看看世界’这样的理由提出退出组织,萧雨歇没有为难他,只要求他从此不得插手江湖事。
白无惊得到了自由,也从此失了业。他除了杀人别的都不会,去给人当护院,人家嫌他相貌平凡毫无威风,不肯收他。因为找不到活计,经常连吃饭都成问题,遂渐渐落魄,住在京城贫民区的野猫巷里,平常帮人干些杂活,聊以糊口。
他原本也有不少积蓄,但刺客实在不是很好的工作,他运气好,好好活着退休了,但他也有很多部下和朋友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执行任务时一个不小心就残废或送了命,那些人的后半生远比他凄惨,他总觉得对此负有责任,就主动接济。一来二去,当他决定退出组织时,发现账上已没几个钱了。
那天早上他起床时,看到一名少年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着,一时间愣住了。后来才想起来,昨晚家里进了贼,被他喝骂之后,那个贼就露出了尴尬的模样,让白无惊莫名地生出,也许这家伙不是个坏人的想法。于是留那个贼在家里住了一晚。
见他起来了,少年表情木然地端出了一盘葱油饼,一碗水煮鱼。说:“饼子是我早上跟小贩买的,鱼是我从河里抓的,因为没有油,只好炖汤了。你家什么都没有。没有米,没有菜,连油都没有。其实你是修道的高人,打算辟谷修行,得道成仙吧?”
白无惊连忙称赞,“讽刺得好,你是嘲笑我的混蛋们当中,最有幽默感的,值得骄傲。这顿饭就当是我收留你过夜的房钱吧,不用客气,坐下一起吃吧。”
少年露出‘你没救了’的表情,轻叹着坐下,与白无惊一起吃完了早饭。白无惊问他是谁,为什么深夜闯进别人家里。少年只是简单地说,他叫范镇,和同伴走散了。之后再不多言语,一副少年老成,沉稳安静的样子。
吃过了饭,少年就告辞走了,说是要去找他的同伴。白无惊懒懒地挥了挥手,道了声:“再见。”连看都没再看对方一眼。想不到缘分这东西这么奇怪,不到中午,白无惊就又在城西绣庄对面看到他了。
当时,白无惊正在绣庄修理被大风刮坏的门窗,困顿时他各种活儿都干一点。忽然听到对面的赌坊里传出一阵喧哗。不知赌坊里出了什么事,聚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有些惧怕又有些兴奋地说着:“要打架了,要打架了。”
随即一张桌子飞出来,狠狠撞到石板路上,散了架子。跟着又飞出了一个人影,稳稳地落定,目光坚定认真地盯住赌坊里,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正是范镇。
赌坊里走出一名瘦高的汉子,身躯精壮,表情冷漠,看着就不好对付。白无惊认识他,那人是听雨楼麾下金凤堂堂主,柏长街,专为听雨楼管理赌场生意,赌术比武艺高超,但也非等闲之辈,惹恼了他动辄砍人手脚,出了名的冷酷无情。
柏长街站在赌坊门口,面对范镇,开口说:“我记得你,昨晚我们交过手。跟我走一趟吧,我们楼主要见你。”
范镇拒绝了。“不去。”
柏长街道:“想清楚了,小子,不要让我费事,我不介意你缺胳膊少腿。”
范镇道:“试试。”
“要是这样,那就不费口水了。”柏长街说着,拔出了背在身后的大刀。大刀看似笨拙沉重,轻轻地划过地面,却将青石板刻出了深深的凹槽。柏长街摆弄那柄大刀,好像在摆弄小孩儿玩具。
下一瞬间,二人便交上手了。范镇那把单薄的长剑,格住了柏长街泰山压顶般气势迫人地大刀。旋即一瞬不停地交换招式,厮杀起来。竟然斗得旗鼓相当,转眼就斗了十多招。
白无惊边干活儿,边注视着街对面的情形,心里微微纳罕,原来那个风趣地挖苦他的臭小子,本事这么好么?
十招过后,范镇依旧很稳健,柏长街却有点按捺不住了,招式急躁起来,隐隐透出一股怒气。柏长街外号一刀断,与人对战常一招定胜负,鲜少敌手。今天却搞不定一个小孩子,想必心里一定气疯了。
连旁人也看得出,柏长街渐渐落了下风。这时,围观者中有个胆大的突然高喊了一句:“打死他!”话音一落,虽没人附和,气氛却变得诡异起来。听雨楼势力庞大,这些年没少干坏事,为了争抢地盘,聚众械斗也常闹出人命。就是柏长街,手上也沾着好些人的血。
众人心里都憋着怒气,只是平时忍着不敢说。今天看到范镇教训柏长街,管它起因究竟是什么,不知不觉将范镇臆想成了侠客。心底暗暗指望他能打败对方,替大家出一口恶气,便不由同仇敌忾起来。
这情形,柏长街也感觉到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但破绽频出,被范镇压制得几无还手之力。就在此时,一名醉鬼迟钝地附和了一声:“打死他!”柏长街遂撇了范镇,上前抓住了那名醉鬼,将人踩在脚底下,用大刀逼着他,威胁范镇道:“要不你乖乖投降,要不我卸了这厮一条膀子,选吧。”
事出突然,众人见柏长街露出凶相,胆小的一哄而散,还有人紧张得忘了逃跑,仍留在原地看着。白无惊没有想到,柏长街会玩儿这手。听雨楼聚拢的自然都不是良善之辈,其中也不乏极凶悍的亡命徒。但为了一点小事闹市杀人,他们也还是不敢的。
而且,劫持不相干的路人威胁对手,也只有评书故事里的好汉们,才会管这闲事。世上这种笨蛋少之又少。柏长街是个老江湖,必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这么做,倒不是真为了胁迫范镇,而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范镇,不想输得太难看而已。
然后,白无惊便愕然看到,街对面那个少年,将手中长剑举起来,远远地抛到了一边。投降了?
这小子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用不用这么单纯可爱啊?白无惊望着那小子,忧伤叹气。他不知道范镇和听雨楼结了什么梁子,但楼主是那么好见的吗?那是龙潭虎穴,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也难说。
柏长街好像也没料到范镇会投降,愣了一霎,才向一旁的打手示意,上前绑了范镇。
他们那边绑人,白无惊这边内心天人交战,他不想管闲事,那小子死活也跟他没关系,装看不见才是正确的……啊,真麻烦。
那些人绑了范镇,正要带他回听雨楼,却见从对面绣庄里走来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拎着条棍子,骂骂咧咧地道,“你们这些没眼色地混账,大白天吵吵嚷嚷,让不让人睡觉了?”
从前白无惊总是隐身幕后,很少亲自出面,除了听雨楼高层,也很少人认识他。倒是有打手知道他是城西到处帮人打杂的穷汉,骂道:“大白天睡什么觉,滚一边儿去。”
“你说什么?”白无惊装疯卖傻地说,“你们是唱戏的?唱戏要到戏棚里唱,走江湖的骗子才在大街上唱戏,你们都是骗子吗?”说话间,人已走到近前,抬手一棍子撂倒了一名打手。
柏长街蓦然见到白无惊也吓了一跳,蹙了下眉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无惊笑得惫懒,向对方打招呼:“柏堂主好久不见,我们有日子没切磋了,吃饱了饭活动下筋骨,可以助消化。”言讫,趁其不备突然出手,一棍子抽在了对方小腹上。
柏长街没想到对方打了个招呼,立刻就动手打他,小腹挨的那一下着实很痛,闷哼一声倒了下去。白无惊这么一闹,众人都知道了他是来找茬的。遂一拥而上,手下更不留情。
范镇起初有些惊讶,后来看着看着就高兴了,也掺合进来。手臂被绑住了,便用脚踢。很快一帮人就打到了一起,打成了一场烂仗。
官衙捕快赶来时,场面已不可收拾。混战的人群中,甚至还有趁乱助拳的老百姓。韩凛一怒之下,将所有人关进了大牢。
三、
“说吧,这是在作什么妖?”韩凛隔着大牢铁栏杆问白无惊,看起来心平气和。白无惊与韩凛曾打过交道,从前韩凛对他格外‘关照’,时时惦记抓住他的把柄,将他依法严惩。自他退出江湖后,这个脾气执拗的捕快反倒不怎么搭理他了。
白无惊抱臂坐在牢房里,与韩凛面对着面。这叫他怎么说呢?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是这么回事。今天上午,我正在绣庄里干活,修理那些窗户,听到街上突然吵起来,我探头看了一眼,看到有人在打架,闹得很厉害。我被吵得不能安心工作,就出来劝他们不要打架,有话好好说,不知不觉被卷了进去。后来的事我也弄不明白怎么发生的,总之我是冤枉的,捕爷您抓错人了。”
韩凛静静听完,不骄不躁地望着白无惊,然后就走了。弄得白无惊反而有点不安。
过了半个时辰,牢子将范镇押过来,关进了白无惊所在的牢房。范镇的衣襟透出了点点血迹,看来官差对他用了刑。范镇依旧是那副沉稳平淡的模样,看了白无惊一眼,顺从地走进牢房,一言不发走到了墙角坐下。
白无惊知道他没睡着,他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白无惊没有跟他说话,因为他看起来并不想说话。
第二天,官差例行公事般将白无惊释放了,其他闹事的人,包括柏长街也都释放了。只扣押着范镇一个人。
路过府衙公厅时,白无惊看到韩凛闲坐一旁,悠然饮茶。白无惊没有理他,顾自走人,却被韩凛叫住了。
“你好像对我有意见?”
“小人不敢。”白无惊没好气地道:“捕爷好大的官威。”
韩凛道:“他们在大街上闹事,持械斗殴,我总不能不管。你故意插手把事情闹大的目的,不也是这个吗?”
“怎么管的?打小孩子?”白无惊问。
韩凛道:“审问犯人是我的职责。”
白无惊道:“敢问捕爷,审出了结果吗?”
“没有,那小子嘴硬得很。”韩凛道:“我问过你了,你又不说。”
白无惊苦笑:“那你是怎么决定就关着他一个人的?”
韩凛煞有介事地望着他,片刻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叫他小孩子?范镇,外号雪狼,出身不详,师门不详,却是近来江湖上风头正劲的新秀。据我所知,他曾在长白山只身剿灭了一伙百余人的强盗,当然这不是我管辖内发生的事,我管不着。
“三天前,他突然来到京城,闯进春风馆,与另一名贼人借口行侠仗义大闹了一场,盗走了牛员外身上约合万两银子的财物,昨晚牛家就来衙门报了案。当时在场的还有听雨楼的萧二娘,好像也丢了什么东西。京城妓院十之七八归细雨堂管,细雨堂是听雨楼麾下分堂,堂主萧雨祺又是萧雨歇的妹子,这些你都知道不消我多说。萧二娘在自己地盘里丢了东西,想必快气死了,但他们也没来报案,只是倾巢出动了三大分堂的人手,搜捕两名贼人。
“昨晚我也审了柏长街,但柏长街也是一问三不知。据我观察,他可能真不知道萧雨祺丢了什么东西。这件东西,想来是件重要物品,却又不能惊动官府,所以他们才闷不出声,打算私底下解决问题。
“现在,你还觉得我应该放走范镇吗?听雨楼如何私下解决问题,你也知道的吧?就算那小子本事通天,目前他只有待在我这里,才会相对安全。虽然我也不能保证,衙门里的人不会被收买。”
说完,韩凛露出了一抹坏笑,问白无惊:“你会管这桩闲事吗?”
白无惊走出了衙门,站在太阳下抻了抻懒腰,旋即轻叹。雪狼么?明明是个小屁孩儿,外号到挺威风。那小子,敌人用人质胁迫会扔武器,不管他他会死的吧……
时隔三年,白无惊再次踏进了听雨楼,请求拜见楼主萧雨歇。仆人去通报后,片刻就转回来,将他带进了萧雨歇的书房。
他走进了房间,看到萧雨歇正坐在案前,处理一些文件。萧雨歇虽是江湖人,却更像个书生,白净斯文,举止风流。
萧雨歇看到他,也停了手头的工作,抬头望着他,少刻说:“柏堂主说要砍死你,被我阻拦了。我告诉他,如果你真想伤他,他绝不会只是被打一棍子。”
白无惊说:“我会亲自跟他道歉,这事是我不对,如果他要砍我出气,我绝不还手。”
萧雨歇道:“此事就揭过了,我不许他寻衅报复,他不敢违命。反倒是你,不是铁了心要退出江湖吗,也说过再也不插手江湖事,这回算是怎么回事?”
白无惊有些羞愧地道:“一时冲动……”
萧雨歇静静看着貌不惊人,气质也普通得像个路人的白无惊,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起眼,却曾是听雨楼本领最高的杀手,不仅武功高,心思缜密,办事还特别稳妥谨慎,执行任务从不出差错。因为他如此出色,萧雨歇甚至将听雨楼核心的力量,不须归都交给他管,可他却最终选择了离开,这让萧雨歇难受了很长时间。
离开的原因萧雨歇也很清楚,绝不是他自己胡扯的什么,想歇歇,看看世界。而是因为他们两人道不同。听雨楼身为江湖势力,各种不法或杀戮的生意也常做,白无惊当然并不清白,手上杀过的人无数,是真正令人畏惧的魔鬼。但他却坚决反对滥杀无辜,除了任务必须杀的人,从不牵连旁人。
因为这件事,他曾几番向萧雨歇进言,且严厉约束麾下刺客,如果有人杀了目标以外的人,必定受到他冷酷的处罚。直到三年前,一次行动中,萧雨祺杀了一名无辜儿童,但这次白无惊没有向萧雨歇进言,只是平静地提出退出听雨楼。也许他也明白,萧雨歇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事,处罚他的亲妹妹。
萧雨歇知道留不住白无惊,没有为难他,放他走了。
须臾,萧雨歇笑了起来,“你说个别的理由,我也许有些怀疑,一时冲动吗?虽然听着有点荒唐,不知怎么我竟然相信你。但此番我帮不了你,二娘丢的东西很重要,于公于私都必须找回来,且不能让人知道。所以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吧。”
白无惊听完,想了想说:“既然已经插手了,我还是想管到底。那少年个性倔强,要是他不想说,严刑逼供只怕也没用。楼主若还信任我,可否将那少年交给我,我负责把萧堂主丢失的东西找回来,给楼主一个交代。”
萧雨歇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
有了萧雨歇的许可,白无惊就去衙门里把少年保了出来,随即押着他去了医馆。路上,范镇问过,他是怎么被放出来的。白无惊没回答。等到医馆的郎中为他绑好了伤口,白无惊敲诈少年道:“加上医药费,你欠我一千两银子。这是救你出来的代价。”
少年瞠目结舌,然后不高兴地道:“你有那么多钱吗?你是不是骗我?想借机讹诈我。”
“什么?!”白无惊怒道:“你居然怀疑救命恩人,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早知道我就不费力气了,让你死在大牢里好了。你这孩子,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听到他这样说,范镇有点羞愧,气势弱了下来,最后狠狠心道:“好吧,我想办法挣了钱还你。”
“这还差不多。”白无惊满意了。“现在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偷人家东西?”
少年辩解道:“我没有偷人家东西。”
白无惊道:“你说没有,人家说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少年脾气很犟,“信不信随你。”
白无惊又问:“你那个同伙呢?”
少年带着怒气答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们走散了。”
“听着,”白无惊严肃地道,“不管你偷了也好,没偷也好,你们现在惹上了一个很大的帮会,如果不能找回丢失的东西,赶快还给人家,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京城了。我没有兴趣吓唬你,你自己应该清楚。”
少年安静下来了。白无惊很满意。看来并不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欢自以为是的那种不可救药的死小鬼。知道害怕了就好。
不料,少年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问道:“挑了那个帮会行不行?”
白无惊狠狠拍了一下少年的头,骂道:“挑个屁啊挑!我救你是为了让你去闯祸的吗?你挑了他们,会招来一大帮人对付我;反之你要是死了,我的一千两银子就没了。记住了!不许给我惹事。
“我现在是你的债主,做事之前优先考虑一下我的权利。”
少年不悦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白无惊道:“你不是说你没偷吗?先找到你的同伴,弄清楚情况再说。”
“她也……不会偷的。”范镇的语气有点犹豫。
白无惊察觉了,问道:“你的同伴多大了?长什么样,是做什么的?”
“我不太清楚。”范镇道:“我是三天前,在采石江畔认识她的。当时她正教训一个欺负老人的泼皮。”又补充道,“小凌是个性子很直率的姑娘,她不会是坏人。我相信她。”
“哦,原来是个姑娘啊!”白无惊又打了一下少年的头,骂道:“你小子色迷心窍了吗?胆子够大,刚认识三天就敢跟人家一起抢劫。”
这回把范镇惹火了,差点发作,但却克制住了。也许是想到自己欠了白无惊的情。愤愤地道:“我们没有抢劫,那个牛魔王确实欺压老百姓,他是你们这里的人,你也应该清楚。”
“是是,你们俩是见义勇为的大侠。”白无惊道:“你知道这个小凌姑娘,可能会去哪里吗?”
“我不知道。”范镇道,“不过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闯荡江湖的。就算这次没遇到麻烦,我也会去找她。”
白无惊看着变得有些忧郁的少年,没再为难他。
四、
后来,白无惊问过范镇,为什么想与人一道闯荡江湖?范镇说,因为一个人走,有时会有点孤单。
范镇说,小凌说过她家住京城,两人就每天出去寻找。从城北到城南,挨家挨户询问。可是找了好多天,仍旧毫无头绪。听雨楼的人确实没再找范镇的麻烦,却如影随形地盯梢,片刻不松懈。
中午,两人在馄炖摊儿跟前吃饭,范镇请客。白无惊吃得开心,范镇却不时扭头观察,隔着一条街监视他们的听雨楼打手。
白无惊一边吃着,头也不抬地说:“我听过你的英勇事迹,但强盗和帮会并不同。会当强盗的,都是些穷得吃不上饭的庄稼汉,凭人数恃强凌弱,战力有限。帮会财力雄厚,可以招揽很多真正的高手,且关系盘根错节,十分难缠。打蛇不死会反被蛇咬,不要打歪主意。”
“我知道了。”少年不耐烦地道:“唠唠叨叨像老太婆。”
“什么?”白无惊切齿。
之后又是连日的奔波,多方打听探索。偌大的京城,想找一个人实在难如登天。白无惊累得每天回到家,就赖在床上不动弹。听雨楼也开始失去耐心了,盯梢时偶而目光对接,便毫不掩饰地露出敌意。就在白无惊考虑放弃找人,再想别的办法帮助范镇时,范镇在街角叫住了一个背影瘦削的少年。
“小凌!”
这个就是小凌?白无惊惊讶无语。
他曾问过范镇小凌的相貌,范镇说,不太漂亮。不太漂亮的意思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吧?眼前这个黑黑瘦瘦,外形举止都很粗野的假小子是怎么回事?他不禁哀叹,这小子的标准到底有多低?
白无惊认识这孩子,只是大家都叫她大雄,常在贫民区出没,是个为所欲为胆大包天的疯丫头。因为她的性格比男孩子还要野蛮,白无惊都快忘了她其实是个女孩儿的事实。
见到范镇,小凌爽快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你啊,这几天你跑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呢。”
范镇无言以对。
而后,两个孩子席地而坐,谈起了分别后各自的经历。白无惊就在一旁无聊地发呆。当范镇问小凌,她有没有偷人家的东西,小凌激烈地否认,并跳起来大骂范镇,指责他不相信朋友。
范镇觉得理亏,红着脸向她道歉了。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儿,很快和好如初。范镇告诉小凌,听雨楼想找他们的麻烦。小凌听完,看起来害怕了。想了想,提议两人一起逃走。
范镇闻言十分高兴,说这样就能结伴闯荡江湖了,爽快地同意。这时候,白无惊揭穿了小凌:“她在骗你。”
小凌立刻对白无惊怒目而视。白无惊没有理会,继续说:“她只是在利用你逃避麻烦,如果她真有诚意和你一起闯荡江湖,就该先把东西还回去,解决了麻烦再上路。你觉得你们能轻易地逃掉吗?”
小凌望着白无惊,冷笑道:“我当是谁呢,你不就是住在野猫巷的废物大叔吗?老大的男人,穷得连自己都养不活,以前也是在道儿上混的,听说还杀过人?你有什么资格讲大道理?真笑死人了。”
此时,听雨楼的人也发现了他们,带领打手包围过来。白无惊继续劝说:“不管你偷了什么,快把东西还回去。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不要以为可以跟那些人耍小聪明。”
小凌愤怒地道:“我说了我没偷,你再胡说小心我翻脸。”又问范镇:“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范镇垂着头不言语。听雨楼的人越来越近了,小凌慌起来,转身想要逃跑,临走对范镇撂下一句话:“你要是有良心,就帮我挡一下。我们老地方见。”
白无惊想上前抓住女孩儿,却被范镇挡住了。范镇的长剑瞬间出鞘,指向了白无惊。白无惊忽然觉得,有点难过。他望着范镇,说:“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镇没有回答,只说:“到此为止,后会有期。”
对方既然这样说了,白无惊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掩护着女孩儿,在听雨楼的追杀下一起逃走了。
三天后,白无惊在采石江畔找到了少年。远远向他打了个招呼:“喂,那边的傻小子,再等下去要变成石头了。”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开心地扭过头去。
白无惊调侃他道:“怎么,这么快又见到我,很不痛快吗?”
少年闷闷不乐地道:“她没有来。你要笑就笑吧。”
“我不会笑你的。”白无惊道:“这也没什么好笑的。对人真心真意,是很好的习惯。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查到小凌的身份了。想去她家看看吗?”
少年立刻道:“想。”
白无惊说:“两千两银子,加上你上次欠我的。”
少年鄙视地道:“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白无惊道,“行走江湖,就要有被骗的觉悟。你不知道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吗?”
少年苦笑道:“还真是理直气壮。”
白无惊带着范镇去了京城郊外,石头桥附近。那里是一片贫民区,居民都是那些极穷困的人。乞丐,妓女,小偷各色人等汇集此处。麻木却艰辛地努力活下去。
捕快韩凛,正在桥头等他们。又带领二人七拐八扭,走到了一处破旧的房子跟前。房前有一个开放的庭院,院子里几个小孩儿在玩耍。
韩凛一边领路,一边简单介绍:“这地方原本是一名菜农的房子,菜农生前收养了一些孤儿,因为房子实在太破,他死后也无人争抢,那些孩子就继续住在这里了。我以前不知道这个地方,找到这里稍微费了点事。”
范镇问:“小凌的家就在这里?”
韩凛道:“说是家,也不太准确。她是菜农收养的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其他亲人,以前菜农活着的时候,这里也算是一个家。等长到十多岁,菜农死了,她就离开了。在外面偷抢拐骗,什么都干。听这里的孩子们说,小凌有时也会回来,给他们留些钱物,然后又再离开。”
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看到有人来,就一齐扑上来要东西吃,也不怕生。个个都脏得好像泥猴儿。范镇把身上带的干粮分给他们,又把包里的钱全给了他们,那帮小家伙才欢呼着跑开了。
韩凛继续说:“那天晚上,她除了偷走若干财物,还趁你们打斗,从萧雨祺身边摸走了一块玉佩,那块玉佩来历不小,我暂时不方便透露。据我所查,这招她用过很多回了,先想办法引起乱子,再趁机混水摸鱼。
“昨天夜里听雨楼的人已经抓到她了,就在她准备销赃,卖掉那块玉佩时。玉佩还不小心摔坏了,萧二娘大怒,对她动了刑,现关在细雨堂的地牢里。他们打算如何处置她我不清楚,但她现在的处境确实危险。”
“多谢!”范镇突然这样对他们说。
“什么?”韩凛问道。
范镇就把曾经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多谢两位!到此为止,后会有期。”言讫,少年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韩凛问白无惊:“他是什么意思?”
白无惊叹道:“是不想连累别人吧!”
“不想连累?”韩凛皱了眉头道:“难道他要去细雨堂?”
“还用问。”白无惊道。
韩凛犯愁地道:“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白无惊同意道:“是个脑筋不好使的笨蛋,不过我喜欢这种笨蛋。”又说,“那些小孩儿怎么办?”
韩凛说:“这你不用管了,交给我。”
五、
那天天下着小雨。范镇站在细雨堂大门外,抬头看了看。
细雨堂是听雨楼分堂,建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深宅大院,建的极为气派。大门上镶着许多枚铜钉,还有两只雄壮的石狮子守门。远远看一眼,就觉得这地方气象威严。
范镇敲了敲门环,便有两名家人出来,冷漠地盘问他。这时,身后有个声音响起,调侃地说:“去告诉你家主人,有贵客到访,叫他快出来迎接!”
范镇回头看,发现白无惊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街上,韩凛也穿着便服站在旁边。不等他开口,白无惊先道:“开堂会怎么没人通知我?我从小就喜欢看唱戏的。”
少年的嘴角微微扬起来。
萧雨祺在前厅接待了他们,闲闲地伫立,气度潇洒风流,问道:“不知各位到此,有何贵干?”正是那晚与范镇交手的锦衣公子,原来却是女扮男装。
范镇道:“我的朋友被你们抓了,我想请你放了她。”
萧雨祺道:“她打碎了我贵重的物品,必须抵偿。”
“要怎么抵偿,杀了她够本吗?”白无惊道:“虽然人命不值钱,这种天不收地不管,连爹妈都没有的疯丫头更不值钱,但这么不值钱的丫头,还有傻子觉得她很珍贵,想为了她拼命,这么好玩儿的事,我很想见识一下,所以来了。”
萧雨祺望着白无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说:“这么说,各位今天是来踢馆的?”又问韩凛,“捕爷也是这意思?”
韩凛笑容可掬地道:“在下只是来看看热闹。”
范镇说:“请跟我决斗吧,要是我输了,我和小凌都任你处置;要是你输了,就请放了小凌。”
江湖中人,有人踢馆,还有捕快和退隐的高手保驾,不答应好像怕了他。当然如果输了面子更过不去,但萧雨祺不在乎,爽快地同意道:“好。”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她本也没有放在眼里。
细雨堂的后院,有个很大的花园。花园里绿树红花,小桥流水,装饰得十分富丽典雅。其间有一处颇为宽敞的空地,暂时充作比武场地。范镇与萧雨祺准备停当,撩开了架势就要开战。
四周围观者甚众,细雨堂的打手们听说萧二娘要与人决斗,都聚过来观战。韩凛自己搬来了椅子,又沏了茶水,舒舒服服地坐下观看。白无惊鄙视她道:“你真以为看堂会吗?”
韩凛笑着反问:“有什么关系?”
这时,决斗的双方已交手。二人的武器、招式,皆风格迥异。萧雨祺的鞭法磅礴大气,明显出自名师指点。身姿步伐力量,配合已臻完美,威力自然也不可小觑。而范镇则是另一路子。剑招大开大阖,不拘一格,看起来略显凌乱,像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
范镇的剑术,青涩粗糙,坚定而固执。他的剑就好像他的人,剑客与剑,就这样奇妙地合二为一。起初,范镇似乎稍处于劣势,但两人斗了十余合,比斗就变得越来越精彩。
白无惊看了一会儿,也不由为两人的决斗吸引住。结果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必须注意到,也非常引人注意的人物,悄然来到了现场。
当身边响起了一个温润的声音,赞道:“果然有两下子,难怪就敢挑战二娘。”白无惊才蓦然发觉。
萧雨歇不知何时悄然到来,但除了白无惊,仍无一人察觉到他的出现,即便他已经开口点评了一句。
萧雨歇道:“你还是坚持己见,要护着这小子吗?”
白无惊沉默,这也是答案。
“即便与我为敌?”萧雨歇又问。
白无惊道:“我不想与楼主为敌,更害怕与听雨楼为敌,但……从前我就爱胡思乱想,遇到那少年后,心中更隐隐觉得,比起楼主或我,那少年活着的方式才是对的,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他。”
萧雨歇听完,笑了笑说:“果然道不同,无法强求。从前你是我部下,也是我的朋友,以后,就随缘吧。”
白无惊向萧雨歇施了一礼,“谢楼主。”
这恰,只听众人齐声喝彩,决斗场上,范镇的脖子被长鞭缠住了。他动作迟缓了一瞬,就被萧雨祺抓住空隙,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情形,看起来决斗眼看要分出胜负。萧雨祺意气飞扬,猛力拉扯长鞭,想扼死对手,并大笑说:“凭这两下三脚猫还想逞能,等下辈子吧!”言讫,手中加重了力道。
危急关头,少年迎向敌人,大胆地出招。冰冷的剑锋直冲向前,对手话音未落,长剑已贯穿了她的肩膀,将人钉在青石板地面上。
同一刻,萧雨歇蓦然弹起袭向少年,动作快捷无伦,犹如鬼魅。白无惊随即出招,在萧雨歇的手指触到少年之前,挡了下来。
轻飘飘的一击,却有崩山裂地的力量,白无惊接下了招式,顿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萧雨歇还在赞他:“不错,功夫没有落下。”
白无惊道:“请不要干涉他们的决斗。”
萧雨歇道:“听雨楼的人,不容旁人轻侮。”
众人这才看到了萧雨歇,亦都纷纷拔出兵器,想加入战团。韩凛飞快地出手制服了一名打手,高声喝道:“这是一场公平决斗,若有人坏了规矩,可就难免一场厮杀了。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打手们闻言有一瞬的迟疑,没有立刻动手。若对方是一名江湖客,冲突起来也无所谓,这种殴斗在帮会里本是寻常事。但韩凛偏偏是个捕快,她官差的身份却让人颇为忌惮。
这时,负伤倒地的萧雨祺出声制止了众人:“哥,住手!是我输了。”
六、
小凌的伤势很重,幸亏神医百里绵妙手回春,医好了她的伤,没多久,小丫头就又活蹦乱跳,疯疯癫癫了。开始,女孩儿好像受到了惊吓,有几天闷闷不乐,然而没过多久,便又故态复萌,撺掇少年一起再干一票大的,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少年黑着脸听完,一个过肩摔将女孩儿扔出去了。
关于那块玉佩,很久以后,韩凛向白无惊透露了一点消息,却说得含糊不清。萧雨祺身为女人,却风流俊美,男女通吃。那块玉佩似是一名身份极高贵的女子,送给萧雨祺的定情信物,若丢了,不仅事关那女子的名誉,还会引发更可怕的风波。幸亏它碎了,事情才得以平息下来。
麻烦解决了,一切都是老样子,让白无惊觉得很安心。直到一天早晨,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吵醒了他。
他睡眼惺忪地起床去看,看到范镇像模像样地围着围裙,在做早饭。见他起来了,少年木着脸端出一盘葱油饼,一碗水煮鱼,说:“从今天开始,我住在这里了。”
“诶?为什么?”白无惊不解地道。
少年道:“你不是说,我欠了你两千两银子么?我决定住在这里,慢慢还。什么时候还完了,什么时候走。”
白无惊道:“你分明就是没地方去了吧,臭小子。大叔我可是很穷的,养活不了两个人。不要赖上我!”
少年长剑出鞘,逼着白无惊道:“怎么,你有意见?”
那个蹭饭的坏丫头还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哈哈哈哈!”
完。
|